沒有時間流動壓迫的世界是什麼樣的?
跟一些科幻片里有的情節相似,黃少少離開病房,走到了長廊之中,所有人的一切都是靜止不動的,有些護理師停留在拿著針筒抽藥的動作上,幾個病人張著嘴,手腳像是凍在半空之間。
黃少少仿佛覺得自己就像在看一場游戲,又或者是走進了一個游戲的世界里,螢幕畫面被按了暫停鍵,她卻是唯一一個還能動的角色。
不過黃少少盡量不去分心,她回到護理站,拿出了一張紙,從旁邊拿了只筆,快速的列出了前些日子她曾經踫到的事件,以及需要用的藥物。原本藥車上的藥有百分之八十都是精神專科的專用藥物,除了一些鎮定劑以及為了要治療昆豪的鋰鹽,其余的是不需要帶的那麼多了。
她又列出了幾樣重要的抗生素,包括在村莊里遇到全得了流感的居民,她突然陷入了個問題,哪里去拿這麼多的流感藥物?不過她很快的又笑自己還卡在舊思想中,既然一切都已經停頓了,那把關嚴格的藥劑部,她基本上跟走自家後院一樣可以進出自如了吧!雖然不知道等時間回復了以後,醫院會不會因為自己的行為而受到影響,可是西雲國那些百姓的眼神在她眼中揮之不去,既然要做就干脆些了,現代社會少了幾盒藥,損失的是錢財,加上現在醫院也沒有流感的病人,但如果她綁手綁腳,那西雲國損失的是換不回的命。
洋洋灑灑列了一大行清單,黃少少看著清單里的物品,確認沒有缺少後,往藥劑部以及衛材庫房走去,她先去推出了本來要交點的藥車,拿掉了不需要的藥物,接著開始按著清單取藥。
為了竹姿之後需要的氯化鉀,她特地多帶了幾只,一來是擔心往事重演,二是畢竟這還是能做劇毒使用的,多帶著防身也不是壞事,接著就是掃掉了三分之二的克流感,以及整批整批的抗生素,胃藥,抗炎退燒,過敏,一項都不放過,空間算大的藥車,經過她這麼一塞,竟然還不夠用,她想到之後還要帶的衛材,又順手綁了兩個大塑膠袋在旁邊手把上。
衛材庫房里放著許多器材,最多的就是針筒以及點滴管,這些剛好正是她離開七雲國之間跟李柏翰討論過的事,她想也不想,往著針筒一把一把地抓,跟在搶打折的大媽沒有兩樣,各種規格的針筒快速塞滿了一個塑膠袋,另一個塑膠袋就是以同樣的節奏放滿了紗布,手術該用的簡易包,針線,軟管等等的,待她要把藥車推出衛材庫時,才發現整台藥車幾乎已經是平常在推的兩倍重了,她吃力的推著,一張臉漲的通紅,汗如雨下,細細的手臂也爆出了青筋,不過她仍然不願意停下來歇息,直到藥車順利到了走道上,她才靠在牆壁上坐下,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接下來應該要做的是什麼呢?跟李柏翰那時候回來的心態一樣,她忽然想要出去外面繞一繞,如果時間不是問題,那她能不能花一些時間多看這個地方一眼呢?
一邊想,黃少少起身一邊往門口走。
走到了門口,她停下腳步,轉身走到另一邊的窗子,透過玻璃窗看著外面曾經熟悉的世界。黃少少跟李柏翰的狀況不一樣,他沒有時間多待,可是黃少少有大把大把的時間可以揮霍,只是黃少少的心態卻是這樣想的,如果她走出了這道門,到了外面的世界,她很擔心自己會動搖。
畢竟她也是個平常人,如果回到熟悉的地方,一定會有很多舍不得的情感涌上,她很擔心自己會不小心自私了,而且現在她能夠操縱時間,如果時間一直停止的話,她可以成為這個世界上最自由的人,愛什麼就要什麼,她可以悠閑的在那些從來都不敢踏進去的高檔服飾店任意地換穿衣服,直到自己滿意為止,可以試戴一顆比一顆大的鑽石戒指,然後再心滿意足的離開。
如果她自私,她完全可以過上這世界上許多人夢寐以求的生活,甚至是比電影里的情節還要奢華,反正誰也管不了她。
人雖然明白許多的道理,可是說到要大公無私,不為自己著想,卻不是任何人都能夠輕易做到的,她看著床外的風景,淡淡的笑著,說穿了還是害怕自己動搖吧,對于那樣的生活,依舊有著小女孩的憧憬,像她這樣軟弱的人現在肩負起西雲國甚至是東雲國的命運,真的做的到嗎?
可是,很多情況下,她沒有選擇,現在她唯一的選擇就是相信自己,除了她以外,還有誰可以扭轉這個局勢?如果她一個念頭轉彎了,不走,西雲國面臨的攻擊恐怕只會提前,到時候不但是若納會喪命,藍柔竹姿等等的,也會落入萬劫不復的地步,更別論是那些百姓了。
黃少少是個平常人,雖然保有著人性中自私的那個部分,但她跟大多數人一樣,知道什麼才是真正重要的,使命感以及幫助他人的善良心態,仍然是佔了心中大塊的那個地方,她告訴自己,要那些奢華有什麼用呢?有一天自己一定會後悔的,如果這個世界一直這樣凍結下去,她的奢華就只留在自己的世界,沒有別人的世界,穿著貂皮大衣跟路邊二手成衣,除了滿足自己的虛榮感,也沒有真正實質上的意義。
看著窗外,她眺望著遠處的風景,那些原本覺得礙眼的建築物,在現在看來都是那樣可親,黃少少仔仔細細的把眼前這一切都記下來,深深地烙印在了腦子中,就連是醫院對街那些店鋪都一一記住,因為她知道她不會再回來了,這最後的景色就是她對于這個世界最後的印象。
當然對那些支持她讀書的鄉親還是打心底感到抱歉,不過李柏翰還是會回來的,她那時候從李柏翰的眼神里看出了他的想法,他說的話也能夠了解到,回到這個地方才是他希望的,到時候就按照當時所說的,把該交代的事情交代給他,帶些值錢的東西回去還了那些鄉親們的人情,也算是能夠彌補了少許的遺憾。
走回藥車旁,她深呼吸了一大口氣,準備要按照吳伯教導的方式重新開啟時間的流動前,忽然想到了自己應該再多帶幾本醫書回去,李柏翰待在那里十年,很多東西忘得也干淨了,自己的知識也還不夠充分,于是又匆匆的跑到了圖書館里,她還是習慣的跟失去了動作反映的管理員點了頭,跟著抱了幾本有用的書來,包括了中西藥合並使用的專書,以及一些西醫類的書籍來。
要離開之前,她又瞄到了一本在講關于用氣味操縱人類心理學的書,順手也跟著拿了,不厚,差不多百頁而已,一並抱著走回藥車,疊在最高處的位子,遠遠看來跟一座小山沒有兩樣,黃少少在想,如果是自己看見自己這副模樣,大概會以為她是哪里不正常的,推了這般高的東西,又或者以為自己是跑來醫院打劫的,想起那可能的畫面,她忽然又覺得好笑。
一切終于準備就緒,黃少少閉上眼楮,按著吳伯說的,想著那個泥濘的洞穴,把自己的雜念降到了最低,沒想到降低雜念並沒有想像中的容易,她越是努力腦中的事情就越來越多,她一次又一次的想著那個初遇若納的地方,一次一次的想,想著那把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劍。
她的意念成功了,項鏈里的珠子開始流轉著各色的光芒,她的身體像是不屬于自己的,光芒籠罩在她的四周,她感覺到無比的溫暖,就像是要融化了一般,腦子里的畫面也越來越少,達到了真正忘我的境界。
空蕩蕩的,走廊里什麼都沒有了,沒有藥車,沒有黃少少,人群們開始繼續活動,吆喝的吆喝,工作的工作,一切又回復到了正常的生活。
吳伯躺在病床上,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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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開眼楮,依舊是頭痛欲裂,黃少少感覺到脖子上有一陣冰冷的觸感透過皮膚傳來。
她知道她成功了。
勉強的睜開眼楮,她沒有尖叫,也沒有害怕,只是定定的,定定地望著那個眼前的人。
「說!你是從哪里來的?」跟那個時候一模一樣,若納站在她的眼前,後方帶著一大群士兵,凶神惡煞的看著她。
黃少少移動了身軀,從泥濘中試圖站起,而那長劍就像是注定好了的,在她的皮膚上依舊畫出了血痕,這是可以避免的,但是黃少少卻故意這般做,因為這是若納曾經留給她的記號,這一次回來,她也要帶著這個記號走下去。
「你…你不說你是誰,信不信我就下重手了?」若納的聲音響亮威武,可是現在听來一點都不討厭。
看著若納,黃少少的眼淚撲簌的落下,一滴接著一滴,直到淚水婆娑模糊了她的視線。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