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她們藏進樹林里了?」若納劍眉橫,憤怒地問道︰「在樹林的哪里?」
他看了一眼這一望無際,雜枝紛亂的樹林,心想若黑影不說出個大方向來,恐怕也實在難以找起。
搖著頭,黑影回答道︰「我就說我沒藏了,你與其要把這關系跟我扯上邊,倒不如問我把她們放到哪里去好了……呵呵,事實上我可告訴你,我倒是真的無心,也不打算知道她們去哪了,恐怕就在這林子里亂竄吧。「
黑影又說︰「一個不認識路的,一個崩潰的,加上一個傻子,還真不知道這三人聚不聚到了一起啊?」他的態度輕佻不已,好似這些對他來說不過是一件普通的事兒,就像家禽走丟了幾只一般。
「你怎麼能這麼可惡!」長劍一伸,抵著了黑影的脖子,只有一公分的距離,黑影的皮膚可以感受到刀刃的鋒利,但他不害怕,在男人對他磕下那幾個響頭的時候,他忽然又再次感受到了許久不曾有過的空虛了,好像一切的一切就像水一般,蒸發在這天空之中,化成了雲朵,再次的落下,化做雨水。
如果這一刻,他殺了自己,黑影也不在乎了,他雙手這輩子沾滿了血腥,也沒有什麼值得珍惜的人,幾個稍微能說是珍惜他的人,一個是把他當成了殺手訓練的貝卡,另一個則是黃少少,他狠狠的虐了前者一遍,而對于後者,他則是也不知出自什麼樣心態的毀壞了她的幸福。
幸福阿幸福。也許他就是見不得別人幸福吧?憑什麼別人都能輕而易舉擁有的東西。對他來說卻是那樣的遙不可及呢?他不知道。或許這就是所謂的命運,他不是一個值得應該擁有幸福的人,又或者說,在他的生命里面,與幸福本來就毫無關連。
如果是這樣,那為什麼還要活呢?他一輩子就要這樣子繼續下去嗎?
一個年少的孩子,心思卻堪比一個老人沉重。
「如果你高興,你就殺了我吧。反正我活著對你們而言也不過是麻煩而已。」黑影不改微笑,眼神卻有著蒼涼,說道︰「而且這就是你們的希望,現在如果不把握這個好時機,還有什麼機會呢?將軍,你說對吧,現在殺了我,一切就結束了,來,乾脆一點。把你的劍劃下,替你的豐功偉業添上一筆。」
不知道是因為那蒼涼的眼神還是求死的話語。一直憎恨著黑影的若納卻砍不下手了,他皺了皺眉,卻是放下了劍來,一陣寒意離開了黑影的脖子,他的目光一閃而過澹澹的訝異,卻立即收住了自己的情緒。
若納冷聲說道︰「殺了你只是髒了我的手,我沒這麼無聊。」
「這可是你最後的機會,下次,你就會死在我的手里。」
「你只不過是個孩子,少少也會這樣想的,我不打算殺你,但還是奉勸你以後好自為之吧。」若納打了個響指,士兵們往外走去,他走在最後,留下了有些愣住的黑影,在踏出木門的最後一步,若納回頭說道︰「我不會和他們犯一樣的錯誤,現在的竹姿也不會,過去的錯已經鑄成,誰也沒有辦法改變,就像你說的,你會變成這樣,我們也要負起一些責任,所以我不會要求你什麼……但……如果你還有一點良知的話,請你告訴我該去哪里找我要找的人。」
黑影望著若納,好像想從他的眼楮中確認這些話是真是假,他不斷地告訴自己,千萬不要相信他們啊,這個世界上已經太多太多的人騙你了,你不要再輕易的相信任何一個人。然而又有另一個聲音告訴著黑影,既然這個世界上已經有那麼多的人騙過你,那你多相信一個人又何妨?
就像是同時有黑白兩側的使者在說話一般,黑影默默不語,掙扎良久,任憑這聲音在腦海中打斗著,最後累了,倦了,終于分出了一個勝負。
他往前又走了一步,對著若納說道︰「我沒有說什麼虛話,我確實不知道他們去了哪里,黃少少被你們那個周伯的師兄救了出去,現在應該正在外邊尋找逃走的貝卡,我不敢保證他們的方向,不過如果你硬要問,我會告訴你,這樹林中有許多的樹洞,經過一個夜晚,天寒氣凍,或許在那些洞里能夠找到些什麼。」
完全沒想到黑影會這麼快就把線索說出來,有些手足無措的,若納繼續問道︰「那周伯的師兄呢……他,他不也是應該跟你在一起?」
黑影哈哈大笑,笑得眼淚都噴了出來,這眼淚一流似乎就無法停歇一般,水龍頭似的嘩嘩直流。「他啊,我放他走了,我留著一個沒有良心的廢物做什麼呢?我救了他的命,給了他新生,他卻依然還是想要離開我,把我看成了惡魔,像我這樣的人,身邊留下這種腦子不清楚的家伙,難道不是自找麻煩嗎?」。
這段話,听起來像是自嘲,又像是自憐。
「謝謝。」若納說道。
「謝什麼呢?像我這樣的人……像我這樣的人……哈哈哈!」
在黑影瘋狂的笑聲中,若納關上了木屋的門,帶著兩隊騎兵開始在樹林中展開滴水不漏的地毯式搜索。
*
樹洞里,黃少少抱著昏厥的貝卡心中直發急,她觸著貝卡的額頭,感覺到一陣滾燙,她想起自己找到貝卡的時候,她身上的衣物有些濕,怕是在逃離時調到了水窪還什麼里頭,弄得衣服潮濕,在這樣簡陋的地方呆上了一整夜,沒有乾淨的衣服可以替換,為了擔心黑影會追到這里也不敢生火,也難怪會受到風寒。
如果這時候自己身上有帶什麼退燒藥就好了……她不禁責怪著自己,然後又想到自己荒廢了自己的本業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一下就感覺到了心虛。
好險在這樹洞里邊還算陰涼,沒有什麼污穢之氣,她看外面天亮了,輕手輕腳地要去外面搬一些落葉進來給貝卡當作被褥蓋,順道看看有沒有乾淨的水可以飲用,起身時,突然手腕被抓住了,她一個嚇,對上的卻是貝卡那對有著傷痕的眼楮。
她不由得會想,難怪男人會這麼愛貝卡,這雙眸子盡管受了傷,卻還是如此的清澈,恐怕當年他遇見貝卡的時候,貝卡正是這個模樣吧,只是誰也沒有想到,最後的結局竟會是如此的不如人意。
見到貝卡醒了,微微寬心,她柔聲的安撫著貝卡,說道︰「你生病了,不要隨意走動,在這里好好等我,我去找食物跟水來。「
不料貝卡搖著頭,像是溺水的人抓著一塊浮木一樣,說什麼也不願意松手,她看著黃少少,氣微如絲的說道︰「不要丟下我一個人,我會害怕……「
天啊?貝卡說自己會害怕,黃少少大概打八百輩子也沒有想到自己會听見這種話,可是貝卡說的是那樣的誠懇,誠懇地令人不好拒絕。可是如果留下來,沒有實物還能夠撐個一時半載的,但沒有水倒是麻煩了,加上貝卡現在又發燒,需要水分的補充,要不然等一下萬一體溫控制不住,就不是普通風寒這樣簡單可以了是解決的了。
而且她也沒有辦法確定要在這個洞穴里躲多久,如果若納一直沒有尋到她們,或者要躲上個十天半個月的,直到確定黑影真的不再對她們有興趣了以後才能離開,等到那個時候,別說是貝卡的病情,不吃不喝待他們找到也就只是兩具不會喘氣的死人而已了……
死人……想到這個,不知道留在木屋里的男人現在還好嗎?黑影有沒有折騰他?這次能夠逃出來,他絕對是最大的功臣,就算是為了貝卡,但也間接救了黃少少,她希望男人可以逃過黑影的魔掌。
貝卡抓著黃少少的力道又緊了一點,她再次對著黃少少說︰「你不要走,你不要走……「
她是不是把自己誤認成了其他人?黃少少這麼想著,她這些話,是說給自己听的嗎?還是對著另一個對象發出來的夢囈?
松開她的手,黃少少輕柔地對貝卡說道︰「你在這里好好的等著,我很快就會回來,你不會一個人,你一直都不是一個人的,不是嗎?」。
「我不是一個人……真的嗎?」。說完了這句不算問句的問句,貝卡笑了笑,眼楮閉上再次昏了過去。
黃少少嘆了一口氣,順了順貝卡的頭發,這樣的女孩如果出生在普通的人家過著普通的生活,現在應該是幸福的吧,會被家人跟丈夫當作珍寶一樣對待的,不用牽涉那麼多的角力,更不用絞盡腦汁的設出那一個又一個局,最後反而把自己逼上了絕路。
確定好貝卡暫時沒有醒來的跡象,她慢慢的從樹洞中探出頭,看看四周有沒有黑影的蹤跡,然而忽然間她的眼楮亮了起來,在遠方似乎有著一連串樹枝被踏折碎掉的聲音,是若納他們嗎?他們終于來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