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一扇門板,迎娣邊听邊全身發冷。
「老太太!老太太!」她用力拍打著門板。「就算讓我陪葬也無濟于事,反而會有報應的!」
老太太冷冷一哼。「只要王家的詛咒不在,我那幾個曾孫便不會步上他們父親的後塵,都能長命百歲,什麼報應都沖著我這個老太婆來好了……」
「老太太……」
「今天可是你五哥大喜的日子,人家夫妻圓房,你不要在這兒打擾他們!」無視迎娣的苦苦哀求,老太太又斥責庶孫一番,便帶著他走了。
听見他們的腳步聲離去,迎娣還是不斷地拍打門板,打到手都紅了,還是沒有停下來。「相公……快來救我……我不想死……娘……我在這兒……」
迎娣哭喊了一整晚,希望能夠傳到王家大院外頭。
公雞啼了,黑夜過去了。
對陳家的人來說,昨晚真的好漫長,大家一整夜都沒合眼,打算等天亮之後再繼續出去找人。
「……還是去報官吧!」叔公唉聲嘆氣地說。
邱氏捂著唇,淚水再度奪眶而出,等了一夜,女兒還是沒有回來,知曉她向來孝順,不會做出讓家人擔心的事,這次肯定出事了。
「阿娣如果真被人口販子抓走,早就連夜離開村子,要怎麼找?」三叔憤慨地槌著大腿。「那些人真是太沒有良心了……」
「阿娣……」想到女兒生死未卜,邱氏悲從中來,只能在心里祈求丈夫在天之靈能保佑她平安無事。
伯婆點了一把的香,又跪又拜,眼前只能懇求老天爺幫忙了。
「還是快去報官,求大老爺幫咱們找阿娣……」三嬸催促陳家的男人,要他們早點出發。「再拖下去,萬一……」
陳家的男人也都點頭贊成,接著推派出兩個代表,帶了幾個饅頭、包子在路上吃,很快地便出發了。
而其它人則繼續在村子里尋找,逢人就問可有看到陌生人在村子里走動,畢竟梧桐村的村民都很純樸善良,一定是外地人干的好事。
就這樣,直到接近巳時,常永瞻才剛進村子,就遇上陳家的人,他一听說迎娣失蹤一個晚上,連忙要虎子讓馬車跑快一點。
當馬車來到陳家,二娃帶著丑娃和鐵蛋就蹲在大門外頭,希望等到大姊回來,他們見到常永瞻,便馬上撲上去,抓著他大哭——
「大姊夫,大姊不見了!」
常永瞻看著三個哇哇大哭的孩子,也問不出個所以然,只能安慰兩句,然後走進了大門。只見邱氏站在院子里,眼皮早已哭腫,看來失蹤是真的,心口不禁跟著一沈,要自己保持冷靜,可不能跟著慌了手腳。
「岳母!」他上前喚道。
見女婿來了,邱氏像是溺水的人抓到木板,有了一線生機。「阿娣她……她不見了,咱們從昨天傍晚找到現在……都找不到人……」
「岳母別著急,先把經過告訴我……」常永瞻一面說,一面扶著搖搖欲墜的邱氏到屋里坐下。「阿娣不見之前,有誰見到她?」
邱氏喉頭一哽。「伯婆說昨天接近午時,王家的六少爺來了,並請阿娣帶著做好的嫁衣跟他走一趟王家大院,這一去就不見人影了……」
「可有問過王家?」他又問。
邱氏用袖口拭了下淚。「問過了,王家的人說阿娣早就回去,不過她婉拒了王家的轎子,而是自己用走的回來……之後就在咱們家大門外頭不遠處,發現她穿的一只鞋……」
說著,邱氏將鞋拿給他看。「大家不禁猜想,該不會是被歹人抓走,于是找遍整座村子,結果……隔壁張大叔在村子口找到另一只鞋……一定是阿娣故意扔下……她肯定是出事了……」
常永瞻接過繡花鞋,他當然認得出那是迎娣的,這雙鞋還是出自她之手。
「剛才叔公他們去衙門報官,你沒在路上遇到他們?」她拭了拭眼角問道。
他搖了搖頭。「可能是在半路上錯過了……岳母,我再上王家一趟,人是他們接走的,如今不見,總要給個交代。」
「好。」邱氏一面吸氣,一面點頭。「二娃知道王家怎麼走,讓她帶你去。」
于是,常永瞻又坐上馬車,讓小姨子為他帶路。
二娃嗚嗚咽咽地問︰「大姊是不是真的被壞人抓走了?」
「還不能確定……」他已經亂了方寸,不過口中還是不斷地安撫小姨子。「我一定會找到你大姊的!一定會的!」
二娃用力點頭,相信大姊夫一定能辦得到。
過沒多久,虎子將馬車停在王家大院外頭,常永瞻立刻上前敲門,可是等了又等,就是等不到門房出來應門。
常永瞻只好繞到偏門,使勁地槌了幾下,門終于開了。
「找誰?」門房嗓音平板地問。
他瞪視著對方。「我找你們家六少爺!」
「咱們府里正在辦喜事,六少爺很忙……」門房邊說邊要關上門。
「辦什麼喜事?」常永瞻用手掌撐住門板,不讓門房關上。
門房眼看關不上,只好回答。「我家五少爺昨天剛娶了媳婦,老太太吩咐下來,這三天都不見外人,請回吧。」
只听見砰的一聲,偏門重重關上了。
「昨天剛娶了媳婦?」他覺得不合常理,如果迎娣縫的嫁衣是要給王家五少爺尚未進門的媳婦穿的,才剛做好,按理說要先送到新娘子家中,等到吉日那一天,再穿著它踏進王家,才能招來好福氣,怎麼媳婦這麼快就進門了?
「記得來寶也說沒有人听過王家的五少爺與人訂親的事,甚至已經好多年都不曾到外頭露過面……」常永瞻愈想愈不對。
于是,他又敲了一次門。「我要見你們六少爺!」
門房這回只開了一條門縫。「我家六少爺沒空見客……」
「你去告訴他,我是常家四房二少爺,迎娣是我的妻子,如今她不見了,你們六少爺總要出面給個交代,他若是不肯見我,咱們就衙門見!」常永瞻只好用威嚇的。「我說到做到!」
一听到要報官,門房只好請他稍候片刻,便進去請示了。
常永瞻在外頭等候半天,偏門還是緊閉著。
「人口販子不可能會挑這種地方擄人,因為村民們彼此認識,有陌生人出現,總是令人起疑……」他試著理出個頭緒。「那麼阿娣的鞋為何會掉在外頭?難道……是故意聲東擊西?」
他又用力槌著門,心想迎娣說不定還在王家,根本不曾離開過。
「開門!再不開門,我這就去報官!」
可是不管常永瞻怎麼恫嚇威脅,這位王家的六少爺就是不肯出來見他,整件事更是透著離奇脆異。
「可惡!」大門不開,他也進不去,更別說硬闖了。
為了確認自己的猜測沒錯,常永瞻便詢問距離王家最近的幾戶村民,昨天是否有人見到花轎。
「王家要娶媳婦嗎?」村民們一問三不知。
「你們真的都沒看到?」他又問一次。
村民們你看我、我看你,搖了搖頭。
「花轎我倒是沒見過,不過前天晚上,我因為多喝兩杯,醉倒在路邊……」一名村民回憶道。「等到醒來時已經半夜,正要回家,在路上見到一輛馬車,後頭還載著東西,我湊近一看,差點嚇得屁滾尿流……」
其它村民紛紛好奇地問著究竟看到什麼。
常永瞻也追問。「大叔看到什麼?」
「我看到兩口棺材,三更半夜看到棺材,換作你們也會嚇死,當時我心里就在想這是誰家要的,于是偷偷跟在後頭,沒想到就見馬車進了王家……」他一臉驚怖的表情。「王家該不會又死人了?」
「可見王家的詛咒是真有其事……」
「這回是誰死了?」
「而且還一連死了兩個……」
听著村民們議論紛紛,常永瞻心想王家的門房說家里正在辦喜事,可為何又訂了兩口棺材?又是給誰用的?不過心中有再多的疑點,也找不到人可以問清楚,看來只能求助官府。
于是,他決定先回陳家,再立刻趕回縣城,直接上衙門找當縣丞的大房永禎堂哥幫忙,盡避常家已經將他從族譜中除名,可是為了救迎娣,面子又算什麼,求也要求到對方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