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完畢,墨瑟走出了男廁所,卻正巧看見一位暗紅色頭發、棒球帽、短襯衣、牛仔褲的女生從女廁所走出來,一臉高冷,而路明非則垂頭喪氣地跟著後面。
就算墨瑟存在感再低,在這種地方也不會發現不了他,路明非看到這位的出現、只能尷尬地笑一笑,繼續低下腦袋當烏龜——畢竟不小心進了女廁所這種事情怎麼說得出口啊!
幸好那位看起來高貴冷艷的紅頭發女生也不介意,不然他的清名估計就毀了……前提還有墨瑟不來捉弄他。
「誒?諾諾?我還以為你跑去玩了,」古德里安看見走過來的人,然後站起來向在座的路家人介紹︰「這位是二年級學生,華裔,陳墨瞳,也是這次的學生考官。那個諾諾,這位是你的新同學,路明非和……和什麼來著?」
「和墨瑟同學。」
酒德亞紀連忙救~場,古德里安不好意思地打了個哈哈。「不好意思啊墨瑟同學,年紀大了記憶力就是不行了啊。」
「無礙。」
墨瑟簡短地回應了一句,然後抽開椅子坐在靠邊緣的角落里,表情看不出喜怒。
剛剛才受過基因沖突的折磨,就算他意志強大可以挺得過、也不代表他不在乎這種痛苦,如果情緒可以實體化、那他此時心頭繚繞的不爽一定可以充滿整個房間。
要不是還在面試現場,他都要考慮去殺幾個倒霉鬼發泄一下了。
「新同學啊。」
諾諾點了點頭,然後拖過餐盤就坐在了墨瑟的旁邊,順手還從酒德亞紀的盤子里叉走一個鮭魚卷。「那個,墨瑟是吧?還有路明非?你們兩個看起來都沒什麼胃口的樣子,不如把早餐給我吧。」一邊嚼著食物,諾諾還一邊發出含混不清的聲音。
「請便。」
墨瑟將盤子向她那邊推了推,路明非也忙不迭地將盤子端了過去,他的小狗腿表現讓諾諾看起來頗有種大姐大的氣勢。
「嗯,很不錯啊學弟,到了學院學姐會罩你們的。」諾諾滿意地點點頭,給出一個看上去就不靠譜的承諾,接著開始大吃特吃。
「諾諾,不要欺負新同學……」古德里安有點頭疼,這位小魔女還真不愧對她的名號,轉眼就搶走了別人的早餐。「知道了知道了,反正看他們這樣就像是沒有胃口吃東西的……」諾諾滿不在乎地繼續吃著,古德里安見沒有成效索性也不管了。
「那麼路明非,你願意加入我們學院嗎?」。
繞來繞去,古德里安還是繞到了這個最核心的問題上來——這可是S級的學生啊!多年才出一個,假以時日、絕對可以把什麼愷撒楚子航都踩在腳底下!甚至成為一個像校長昂熱一樣的人物也不是不可能!過不了多久就可以升值加薪評上正式職稱出任終身教授走向人生巔峰,現在想想還有點小激動啊!
「那個……我……還想再考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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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路明非他,真的是這樣說的?」
陳雯雯檀口微張,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她依舊穿著那身標志性的白裙、走在河堤岸的石子路上,夕陽的照射下顯得有些透明的美麗。
運氣爆棚地獲得了這樣一所大學的錄取,還有高額獎學金,換做正常人都會趨之若鶩,更不要提路明非這種沒什麼本事的人了——可他居然拒絕了,這在陳雯雯看來是件很不可思議的事情。
「是啊,或許是有什麼別的原因吧。」
走在她旁邊的墨瑟淡淡地回答,鮮有的,他沒有穿著那一身陰陰郁郁的兜帽衛衣,而是很普通的白襯衫打扮。「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也有自己的苦衷和期望。個人的執著,並不是通過簡單的換位思考就能夠理解的。」
說完,他還習慣地擺出事例。「很多小說里不都是這麼寫的嗎?比方說,為了喜歡的人而放棄各種出國留學之類的好機會留下來。」
「那……那你是什麼打算呢?也和路明非一樣嗎?」。
陳雯雯听完這番話先是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像是想到了什麼,糾結一番才鼓起勇氣問出這個問題。也不知道為什麼,她的臉上慢慢爬上了些羞澀的紅暈。
「我?呵……」墨瑟笑了笑,停下腳步看著眼前這個羞澀文靜的女孩。他的目光深邃悠遠,透著深海般的黑,一眼望去、仿佛她的心思全都透明地展現了出來。
其實,他本來還會以為她會再關心一下路明非的——畢竟路明非喜歡陳雯雯這種事情已經算得上全校皆知了,只是礙于路明非的個人特性、沒有人在乎他到底喜歡誰。陳雯雯平時偶爾關心一下路明非,估計也只是因為有那麼些善心,不想看到這家伙那麼慘兮兮的樣子。
很多事情總是這樣,自以為自己的善心給了他人幫助,卻只是給予了一線觸踫不到的美好光芒。一旦光芒消逝,便會讓絕望的人跌入更深的深淵。
「文學社的討論,應該是文學方面才對吧?」
「啊?嗯……」
「小說里確實有寫那種‘為了喜歡的人而放棄各種好機會留下來’的情節,不過現實總不會和小說里一樣。我們都是有血有肉的人,需要吃飯、喝水、睡覺、排泄、金錢、**望的滿足……也就是說,再怎麼樣現實也不可能和小說里一樣夢幻。」墨瑟頓了頓,似乎在思考接下來的說辭。
「就像你經常看的那本《情/人》,女主人公也不過是一個半貧窮白人家庭里的一個小姑娘,她的周圍充斥著各種壓力和她所不能理解的紛爭與痛苦;男主角則是一個思想落後、懦弱並有錢的中國人。他們最後分開了,平淡地分開,分開的理由和他們在一起的理由一樣都是現實的,不美麗的。」
「也許說的有點混亂了,不過你應該大概能懂我表達的意思吧——再說,現在的行情也不好,一個勁地寫那些大團圓結局什麼的已經不時興了,大家都愛寫悲劇。」
每說一句話,陳雯雯似乎都顫抖了一下,小臉也慢慢變得蒼白,和裙子的顏色一樣;她逐漸低下頭去,不再看著他。
「……我知道了。」
這位文靜的少女在想什麼,對墨瑟來說並不是什麼很難猜到的事——不,甚至簡單到連去套套話證明真實性都沒有必要了。早在以前的世界,他墨瑟就已經是一位玩弄人心的好手,更不用說又獲得了邦達列夫那個老狐狸的思維方式。
單純啊,太單純了,簡直單純到可愛。可是又在無形之中作出了她自己從來都沒有想到的殘忍的事。
偶爾,在寂靜寒冷的黑夜中,墨瑟也會懷疑一下自己出現在這里的真實性——會不會一切都是一場夢?偶爾,他也會有些硬不下心腸來辦事,特別是對于那些有交集的人。
罷了,就算當斷不斷,她也不可能讓他反受其亂吧?路明非……相處了幾年,他也看明白了這家伙不經歷些事是不會有起色的。再說,趙孟華他也很討厭。
「不要想太多,不過是出國讀書而已。」墨瑟輕輕拍了拍陳雯雯低垂的腦袋,柔順的發絲擦過指間的感覺讓人愉悅。「既然要畢業了,文學社也不能什麼都沒留下就散了。弄個聚會吧,社長。」
「……嗯,我知道了。」
陳雯雯低低地應了一句,之後便靜靜看著自己的鞋尖一點點前行、又被白裙籠罩。
夕陽下的小路,說短,其實也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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