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日,薛愫找了王安來商議。
「這下店里貨源充足,什麼都不怕了。」
薛愫點頭笑道︰「那就好,對了,還有人上門來滋事沒?」
王安笑說︰「後來人家都知道我們鋪子有沈家的背景。世子的名號又那麼響亮,誰還那麼不怕死敢來招惹。上次李麻子他們可是吃夠了苦頭。」
薛愫听著有趣也笑道︰「這有時候惡名在外看來不是什麼壞事!」
「誰說不是呢,看誰今後還不長眼。」
薛愫道︰「後面的話就趕中秋和重陽這兩個節了,這回舅舅幫買的這些貨應該能將七月撐。對了,你家聞鶯如何呢?」
王安回說︰「她能吃能睡的,身體又胖了一圈。都還好。」
薛愫說︰「能吃能睡不錯,不過也要讓她適當的走動一下,身子胖得太快,後=.==面越發的沉重,生產起來也不容易。」說來她也是從未生養過的,這些還是姑母悄悄告訴她的話。
王安連忙稱是,又道︰「哪天天氣好些,我去雇個車轎,讓她進來陪少說說話吧。」
薛愫笑道︰「這一路倒也遠,要是有個閃失如何是好,我看呀,還是讓她好生保重,等到她生了以後,養好了身子,什麼時候想進來看我都行。」接著薛愫又說︰「前兩天吳春華送了賬本來,我細細看過了。好再這次損失不算大,打算過了重陽再添兩處產業。到時候只怕還得勞煩你幫我料理。」
王安忙道︰「小的才能有限。管一間鋪子或許還勉強應付得,只怕大了就見拙了。」
薛愫莊然一笑︰「沒事的,沒有誰生來都會。我和世子說讓你跟著他們的大掌櫃學學。」
這是薛愫對王安的提拔。王安怎會不領情。
薛愫接著又道︰「攤子都是慢慢的拉大的,光靠你媽幾個肯定不夠用。我會讓人支援你媽。王安,你娘親忠厚又照顧我這幾年,勞苦功高。我看中你的,同樣和你娘一樣,忠厚勤奮。這些都是你的優點,所以沒什麼可怕的。只要你足夠的努力。」
薛愫一席話說得王安汗涔涔的,他總覺得主子對他期望過高,要是辦砸了怎麼辦。
買鋪子買田地。等到錢周轉上來了,再替薛恆置一處好點的宅子。薛恆一心都在功課上。又沒父母,她當自然該替他考慮這些,
薛愫還在籌劃著。等到薛恆將來舉業有成。走上了正道,再娶了親她就不管弟弟的事了。那時候她就可以用自己存下的錢,購些田地置一處比倚春園還要好的園子。春天百花放齊放的時候,她帶著兒女坐在桃花樹下,教他們念書識字;初夏的時候,在酴醾架下轎女兒繡花,看練劍;秋天紅葉飛的時候,她靜靜的焚一爐好香。看兒女窗下描紅;冬天雪停的時候,她可以帶著孩子們盡情的在雪地里嬉戲。要不就就生了火大家熱熱鬧鬧的擠在一處歡歌笑語。
薛愫的腦海中突然浮現處那次在倚春園的雪夜來。薛愫這才意識到。她對未來的幻想,只有她和孩子們的身影,卻獨獨沒有沈銳的參與。想到這里薛愫有些默然了。
又過了一日,薛愫到如意館立規矩。這婆媳倆還是以前那般淡漠,娘倆也沒什麼親熱的話可說,薛愫每天規矩做足了,讓侯挑不出什麼毛病。
沈銳事多,已經上朝去了,侯爺倒顯得慢悠悠的,沈鈞更是不坐班,只是在宮中負責教導幾位年幼的皇子下棋而已,清閑的時間大把的是。爺倆還在那里談論梅花庵做的點心好吃,談論菩提寺那位得道的高僧佛法講得好,棋藝也精湛。和整日忙碌的沈銳簡直是兩個世界的人。
侯如今也開始禮佛了,不過每到這時候,侯總不讓薛愫在跟前伺候,只讓巧梅和樂梅在旁邊捧香持經。侯虔誠的跪拜誦讀,以往伺候慣了成太,這一套侯早就成了習慣了。成太還在的時候,侯只是伺候禮佛,心中卻不大信佛,在成太去世後,她反而篤信了起來,世界還真是奇妙。
侯誦完了《華嚴經》後,出了靜室。在丫鬟僕婦的簇擁下來到正廳堂。
沈鈞正含笑著和薛愫說話,侯爺則蹺著二郎腿,慢悠悠的在回味昨兒听到的一段唱曲。
听見侯進來了,場面頓時就變得嚴肅了幾分。除了侯爺坐著未動,屋里人都站了起來相迎。
侯見侯爺那怡然自得的樣子,便皺眉道︰「侯爺也是好命,為了朝堂上的事在外奔波繁忙,您天天享樂倒輕松自在。」
侯爺听說,神情一滯說道︰「皇上肯器重世子那是好事,自然也是我們有可取的地方讓皇上賞識。我本來就是個閑職,操那麼多的心干什麼。再說我也老了,難道你還想我像年輕那般?」
侯知道說不過侯爺,又看了眼二沈鈞,這個與長子性子截然不同的另一個人。
沈鈞似乎意料到母親又要諄諄教誨了,便躬身道︰「還有事要辦,也不好再耽擱了。告辭!」說著便向父母施了禮,又對薛愫施了半禮,便飄然而去。
薛愫心中笑道︰這是個能掐會算的滑頭!
那侯爺撫了撫衣服上的褶子,亦起身來說︰「雖然是個閑職,但也該去看看哎真要被人說得一無是處了。」
父子倆離去後,諾達的廳堂更顯得寬闊起來。薛愫想,都走了她還留在這里做什麼,府中的中饋用不著她主持,侯更不會和她聊什麼家長里短,商量什麼,留在這里也是礙眼,便起身道︰「侯沒有吩咐的,那麼兒媳回暢和堂了。」
侯卻不似往日般的漠然,只是冷冰冰的說道︰「我難道是個魔鬼個,個個見著我都躲,就是笑也不肯在我跟前笑。你也每天都不想見著我吧?」
老是說薛愫是不想每天見著她,可是禮數如此,薛愫也是有教養的人,那里能失了禮,不過這些話不能說出口,只是淡淡道︰「媳婦雖然愚鈍,但也知道好歹,何必讓侯眼中更添不快呢。」
侯嗤笑一聲︰「愚鈍?!我看你是精明得很嘛!」
薛愫一怔,這不是贊揚她,是在刺她呢,抬著臉,不知說什麼好,只好欲言又止。
侯輕哂︰「難道我說得不對?我听說你要置辦產業,什麼產業,說來我听听?」
薛愫大感意外,侯知道暢和堂的事薛愫一點也不意外,甚至連她每天吃了多少飯,和什麼人說了什麼話,她也一點不意外,只是侯口中這話語卻讓她大感意外,她沒听錯吧,侯要幫她?不是向來厭憎她的麼?
薛愫斂容道︰「這是我們薛家的事,就不勞侯操心了。」
「你們薛家的事?」侯上下的打量著她,目光帶著細刺,看得薛愫渾身不舒服。
「是我們薛家的事,媳婦喪父喪母,只有一個胞弟,如今在京城依附姑父家的族學里。弟弟不容易,想要以後站穩腳跟的話,沒有一點恆產如何行?不管是舉業還是仕途還是將來的親事都難辦。他沒有別人可以依靠,只有我這個當替他考慮這些。」
「那你是替你弟弟置產呢?」
薛愫點點頭。
侯冷笑道︰「所以說你哪里愚鈍呢,那麼會討好人,還沒過門就會討好世子和我這個當母親的離心離德,進了門會討好侯爺替你說情,還會討好貴妃王妃為你撐腰,夸贊你好,你本事大著呢。往日里我還只當小瞧了你。哪知你心機卻這麼深。如今倒更是好了,用我們沈家的錢去接濟你那個弟弟,打算填多少進去?是不是想要將我們沈家的家業都變成姓薛的你才肯罷休?」
薛愫詫異萬分的望著侯,這是什麼意思,難道誤會她用沈家的錢財給他們薛家鋪路?薛愫咬牙跪道︰「婆婆要這麼說可讓媳婦如何分辨呢!」
「你還用得著分辨,我看你狡辯倒是會。幸好我得及時,不然我們沈家還真被你被誆騙了。你要買什麼田什麼鋪子,必須得來請示過,要我點頭了,才準許,不然沒門!」
薛愫沉默了一下,跪得直直的,倔強的性子又上來了,辯解道︰「侯不用來這麼防我。沈家的財政大事難道我經手了半分?我用薛家鋪子賺的錢,用爹娘遺留給我們姐弟的財產置辦點恆產沒有錯吧,既然姓了薛,就沒有必要再來報與沈家的侯知道吧?」
「喲,口齒倒是挺伶俐的。暢和堂的任何事我都有插手的權利。薛家的事我也有插手的權利。你別恨我,要恨就恨這府中大小事我掌管著,恨我是你婆婆!」
薛愫暗咬嘴唇,雪白的牙齒便在嘴唇上留下一排印記,她再也不是當初那個只會跟在姑母身後,連親弟弟都保護不了,懦弱的女子了。她重新活了一次,更應該活得勇敢大氣才是,她堅定的抬起了頭,迎上了侯拿鄙夷輕賤的目光,她一刻也不躲閃,言語清脆︰「因為您是世子的母親,所以我尊您一聲侯,僅此而已。我們薛家的事,也還輪不到一個外人來插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