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鳳儀宮
「皇上,你真的已經決定了嗎?」。
顧文惜已經知道鄭明睿已經在朝堂之上說了出要御駕親征的消息,並且已經對外宣布了,朝中一應事務將交由自己處理。
雖然,這樣的安排,他早就已經同她通過氣了,這些日子,自己也是在用心的學習著批閱奏折,處理朝政之事。
可是,她一直都盼著他不必離開皇宮,祈禱著外面的大將能夠穩定一定,不必讓他親自出征。
一想到鄭明睿不在宮里,顧文惜就擔心了。一方面,她擔心著自己處理不好他交下來的重擔,一方面,又擔心他在外面會受傷。
「周將軍的背叛是鄭始料未及的,不管怎麼樣,朕都要親自走上這一遭。」
鄭明睿迎上顧文惜滿是擔心的目光,大手伸出,將顧文惜攬入了懷里,輕聲道︰「放——心吧,朕的身邊有暗衛保護,不會有事的!」
「皇上,看一眼二皇子吧!」顧文惜靠在鄭明睿的懷里,心中雖然還滿是擔心,卻再不願意說出來。
她知道,鄭明睿御駕親征的事情,是早就已經決定好的,自己根本不可能阻止。
「皇上,不管怎樣,二皇子都是您的骨肉。」顧文惜知道鄭明睿對二皇子的生母良嬪存有芥蒂。
可是想到那幼小的生命,如今已經被他安排養在自己的身邊,她知道自己的身上多了一些責任。
不管他心中對于二皇子是怎麼樣復雜又矛盾的情感,骨肉父子之間的血脈之情,終究是斬不斷的。
就如同大皇子一般!
平日里,他總是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可誰又知道大皇子受到了傷害,他的內心里是怎麼樣的傷心呢?
「臣妾給他起了個小名,叫作安兒,皇上,您覺得如何?」顧文惜沒有得到鄭明睿的點頭,卻還是招了招手,讓人將二皇子抱了過來。
「安兒,你是希望他平平安安長大!」鄭明睿听著顧文惜的話,也看到了她的小動作,並沒有出聲阻止。
就算是他再怎麼不喜歡,那都是他的骨肉。這一點,就算是他自己都無法否認。
「是的!」
顧文惜點了點頭。
「皇上,您看,他睡的多香啊!」
香草抱來了一個嬰兒的襁褓,顧文惜接了過來,將懷里的襁褓遞到了鄭明睿的面前。
一張小小的嬰兒臉蛋,出現在鄭明睿的視線下,那張小臉上紅紅的,皺巴巴的,還有些毛茸茸的,並不好看。可是,安靜的睡著的模樣,卻讓人心里覺得喜歡。
「皇上,您抱一抱吧!」
「皇上,不難抱的,他在襁褓里,你不用擔心會弄傷他的!」
顧文惜見著鄭明睿的臉上並沒有露出反感的模樣,將懷里的襁褓往鄭明睿的手里湊了湊。
「不了!」
鄭明睿一下子收回了手,快速的搖了搖頭。
顧文惜並沒有強求鄭明睿抱一抱懷里的孩子,只是她看著襁褓里那小小的人兒,睡熟的了竟還吐出了一個小女乃泡,臉上露出了笑容。
「文萃小的時候,好像也這樣吐過小女乃泡呢!」
顧文惜想起了自己的弟弟,又想到了母親的離世,竟遺憾的沒有看到弟弟一眼。
又看著懷里的孩子,同樣是生下來,便沒有了母親的關愛,心中生出了許多的同情,看著懷里孩子的目光更加的溫柔了。
鄭明睿望著眼前的小嬰兒,又看著顧文惜,不知不覺間,竟有些出神了。
他想起了高知報來的消息,想到那良嬪在產下孩子的時候,拼了最後的力氣,竟是想要將這孩子咬死。
他的心里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他雖然沒有親眼看到良嬪的舉動,可是,他曾親眼看到她想要將月復中孩子打掉的舉動,他曾親自動手打斷了她的手腳,為的就是不讓他傷害了月復中待產的胎兒。
「朕將安兒寄在你的名下,可好?」
鄭明睿能夠看得出來顧文惜對待安兒是真心實意的好,想到顧文惜至今未能有孕,忍不住給予她一份寄托。
「不!」顧文惜搖了搖頭,她拒絕了鄭明睿的提議,「臣妾不願意將安兒寄在名下!」
「為什麼?」
鄭明睿有些不懂了。
難道是她知道自己絕不可能將皇位傳給安兒,所以不願意養一個毫無用處的二皇子?
鄭明睿眯起了眼楮,看過顧文惜的目光里隱藏著深意。
顧文惜將懷里的襁褓交給了香草,又讓香草連到殿內的宮女一起退了下去。
*
面對著鄭明睿,她抬著頭,大大方方,一字一句,「臣妾並非是二皇子的生母,將來,臣妾或許會有自己的孩子,到那時候,臣妾不能保證自己能夠做到不偏不倚。」
如果你不能生下孩子呢?難道你不想要讓他在你的膝下長成,未來也可以多一份依靠。
鄭明睿嘴邊涌起問話,最終卻沒有說出口。
當年莫隱的話,他還隱約記得。他知道她曾經中過毒,恐怕于生子有困難。而且,這些年來,他對于她的寵愛是最多的,卻從來沒有一次有孕的消息。
「你總要為自己的將來考慮,朕不能夠護你長遠!」
就算是他絕不會將皇位傳于二皇子,可是他只要她願意教導這孩子,這孩子將來能夠安分,一個富貴王爺還是可以當得起的。待他百年後,她也可以出宮,有一處供養之所。
「想那麼久遠做什麼呢?」鄭明睿話里沒有說出來的意思,顧文惜能夠明白,她沖著鄭明睿笑了笑。
難道你就認定了我永遠都不會有自己的孩子嗎?又或者說,你是絕不會允許我有自己的孩子呢?
「皇上,早些歇息吧!」
顧文惜面對著鄭明睿,雖然臉上是笑著,心里卻已經說不清究竟是怎麼樣的感覺了。
她不想對他猜疑,卻還是忍不住去想更多。
她總忍不住想著,鄭明睿口中說著將那二皇子交由自己撫養,是不是對自己的一種試探?
那些關心,那些照顧,那些情義,又有幾分真?
突然之間,就將原本所有的認知都推翻了。
顧文惜的心里壓抑著的是無法言說的疑問。
壓抑著,她一直告訴自己要忍著。
只有一遍一遍的告誡著自己,將內心里的痛苦強行的壓制著,她才能夠讓自己表現的正常一些。
*
「皇上,您將朝政交給臣妾,就真的一點都不擔心嗎?」。
夜深微涼,顧文惜披散著長發,橫俯在鄭明睿的胸口,一臉的懶散愜意,嘴角的笑容里隱藏著無人知曉的深憂。
「你將多年的收益,通通交付于朕,就真的一點也不心疼嗎?」。鄭明睿並沒有回答顧文惜的問題,他淡淡的笑了,雙臂將懷里的女子緊緊包圍。
「你對朕全心信任,朕對你亦是如此!」鄭明睿埋首在顧文惜的頸項,低沉的聲音,帶著蠱惑人心的魔力,直讓人沉醉不願醒來。
顧文惜久久沒有出聲,只緊緊將臉貼在他的胸口。眼楮里有一種又酸又脹的感覺,緊緊的閉著,不讓那沖動的眼淚落下。
信任!
全心的信任!
她不知道他所說的話里有幾分真,幾分假。
可是,她知道自己對于他究竟是不是全心的信任。她能夠知道自己的答案,便無法忍住不去猜測著他的答案。
只是想的越多,心就會越痛。
「皇上,您能否答案臣妾一件事情?」
思量了許久,顧文惜終究還是忍不住開口了,「臣妾保證您不在宮中的時候,一定會做好您交待的一切事宜,絕不辜負您的信任。只希望您能夠在歸後之後,答應臣妾一個請求!」
她傾盡全部的金銀,只為了求他一件事情。
可是,她又擔心那些金銀還不足以讓他動容,所以,她許下了承諾。
她所要求的並不多,哪怕是他會有一點點的為難,她也希望他能夠答應了她。哪怕是用自己的生命去換取他的一句承諾,她也是心甘情願。
「請求?如果不會讓朕為難的話,朕必定會答應你的。」
「如果,只是讓皇上稍稍有一點點為難的話,皇上能不能也答應了臣妾呢?」
「到底是什麼請求,不能現在說出來嗎?」。
「不能!」
「告訴朕吧!」
「不,哈哈哈……」
耳鬢的私咬,將一場原本應該非常正式、非常重要的對話,變成了床笫間的呢喃。
最終,也沒有一個結果。
在顧文惜沉沉睡去之後,鄭明睿睜開了原本閉著的眼楮,他忍不住在心里去猜測著,顧文惜究竟會對他有什麼請求呢?會不會是真的要讓他十分的為難呢?
自古帝王,兄弟反目,父子成仇,夫妻失睦,所以注定是孤家寡人。
而現在,他正經歷著兄弟反目,難道說懷中的女子,在未來也會與他離心離德嗎?
閉上了眼楮,鄭明睿不敢深想,也不願意深思。雙臂稍稍用力,懷里的溫暖依舊,只是他的內心里卻是無人知曉的擔憂。
難道說,沉淪的太深,終究會讓自己受盡傷害嗎?
又或許,從一開始就已經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