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上,真刀實槍的戰斗,血肉相博的慘烈,遠不是京城之中的顧文惜能夠想像得出來的。
文玉帶著人迎敵,這場戰事已經持續了三天二夜了,他全身上下都是血。
終于是再也舉不起手里的刀了,倒在了地上,眼楮睜的大大的,他的身上都是同伴的尸體。
曾經鮮活的生命,此時都已經成為了沒有知覺的尸體,他的身上也不時被人踩過,仿佛能夠感覺到血一點一點的從自己的身體里流出,可是他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了。
就快要死了吧!
就這樣死去嗎?
文玉睜大了眼楮,看到的是一片蒼茫的天空,他太累了,好想就這樣閉上了眼楮。
可是,他又不甘願,空空的內心深處,還有著強烈的願意。這個時候,他的心里想起了一個人,努力的睜大了眼楮,天空中也仿佛浮現出了的臉龐。
「殺,誓死也要保家衛國,絕不讓蠻夷踏足我天朝半步!」
「援軍來了!」
「援軍來了!」
「蠻夷退了,他們退了」
「兄弟,醒醒,醒醒,還活著吧!」
文玉的耳邊仿佛听到了什麼聲音,他睜大的眼楮里,有人的影子晃過。而後,他感覺到了有人在搬動著他的身體,感覺到了有人在替他包扎傷口。
……
又活了過來了。
躺在又髒又亂的營地里,文玉全身都纏滿了繃帶,一動都不能動。
「喝點吧!」
受傷的老將捧來了一碗稀飯,對著文玉和他身邊躺了一排的傷員的嘴巴里倒去。
一日二頓!
文玉已經不是第一次受傷了,他清楚這樣的規矩,靜靜的躺在那上,身體不能動彈,他也不會去動彈。
只是靜靜地睜著眼楮,心里默默地在想著什麼。!
嘴唇早已經干裂出一道道口子,微微開啟,發不出聲音,只有文玉自己的心里知道自己在。
好想要再見一面!
好想要親眼看到她過的究竟好不好!
內心里涌動著強烈的願意,讓文玉那顆原本抱定了尋死的心稍稍松懈起來。,
……
「快抬他抬出去!」
「快點!」
文玉的身邊有著不小的動靜,他沒有轉頭去看,心里知道是有人沒有挺。他感覺到了自己的身上有些冷了。
又是一日的殺敵血戰,文玉睜著眼楮,目光所及的地方都已經是一片昏黑,天已經黑了下來,靈敏的鼻子嗅到了新的血腥氣息。
他知道,又是一指傷兵被人抬了回來。
「來了!」
「韓國來了!」
耳朵里似乎听到了聲音,只是有些不太真切了。
他的身體已經發冷了,一種冷到了骨髓的感覺,讓他仿佛听到了全身的骨頭都發出了顫抖的聲音。
「給他們多拿一些棉被來!」
蒼老的聲音里帶著不容拒絕的威嚴,韓國一一看過了那些受傷的士兵,看著有人將棉被給他們蓋上以後,這才離開。
*
「皇上,周將軍在德州城遭遇強烈的抵抗,已經派出人回來,請求援軍!」
「什麼?」
「皇上,王妃,不,皇後娘娘的行駕被人給攔劫了,如今皇後娘娘已經不知去向!」
「怎麼回事?快去查清楚,一定要將皇後娘娘找回來!」
……
一個接一個的壞消息傳到了鄭明曦的耳中,讓他有些坐不住了,他一邊命人帶了一萬兵馬趕去支援周元清,一面又將自己身邊的死士派了出去,去詢問皇後韓氏的下落。
「皇後,是不是你暗中派人攔劫的?」
「你懷疑我?」
「是與不是?皇後究竟在哪里?」
「我這些天都沒有出去過,怎麼可能劫了她。」
「你竟然不我,原來,在你的心里,那個韓慧心竟是這樣重要的啊!」顧文若氣憤的奔了出去,正好撞到了由外面急匆匆奔來的吳先生。
吳先生被顧文若撞的差點摔倒,好容易穩住了自己的身形,再看顧文若早已經跑的不見蹤影,而鄭明曦則是臉色難看的立在那里。
吳先生一時有些尷尬起來,他似乎來的不是時候,不過,情況緊急,這個時候,他也顧不上許多了,「皇上,收到消息,廢帝要御駕親征,已經點了一萬京府兵已經在來德州的路上。」
「皇上,北疆的人現在還被阻在漳河之北,咱們聯合北疆的計劃恐怕要生變了。」
周元清領了一萬兵馬走的時候,並不知道鄭明曦截留了余下的二萬兵馬要做什麼。
可是,吳先生卻是知道的。
鄭明曦同北疆早有約定︰北疆助鄭明曦攻下京城,待鄭明曦佔據京城,坐上皇位之後,將會把漳河之北包括衛郡在內的十座城池劃歸北疆。
而眼下,听說北疆遭遇了大慶將士的強力阻擋,已經是損失不小了。那些北疆人都是一些不講理的蠻人,如果繼續這樣戰場失利,依照他們的作風習性,只怕會單方面的撕毀協議。
到那時,如果北疆人退出漳河地界,退回到衛郡防守,還是退回到衛郡之外的北地,他們可就危險了。
陪都稱帝,聯合北疆。
這原本就是一招險棋,偏偏又因為牧正的搗亂,已經是讓他們失了先機。
「他竟會御駕親征!」而且還是趕來德州。
吳先生能夠想到的事情,鄭明曦又怎麼可能想不到呢。
他竟然絲毫不關心北疆來犯,只派了二萬的京府兵去對付北疆。鄭家軍戍守位置,距離漳河並不是很遠,可是听說鄭明睿至今不曾命鄭家軍抽兵去對付北疆。
難道說,北疆已經是盡在鄭明睿的掌控之中嗎?
所以說,他真正要對付的人正是自己!
鄭明曦的臉色繃的緊緊的,臉上的表情也變的冷峻,再不復一派溫文的仁義君王模樣,眉頭皺的緊緊的,心中快速的盤算著。
怎麼辦?
現在他要怎麼辦?
北疆已經不在掌控之中,單單只靠一個周元清已經是不行了!
只剩下了一萬的兵馬,他要如何來應對鄭明睿的強勢來襲?
鄭明曦的心里一次一次否定了自己想出來的各種辦法,雙手緊緊的握了起來。
這個時候,他的心里不由憤恨起來。正是因為他的手里沒有兵力,所以才會一忍再忍,一直忍了整整十五年。
好容易,機關算計,讓周元清暗中歸順了自己,又因為顧文若的居中牽線,同北疆達成了協議。
他這才下定了決心,兵行險著,突襲陪都,自立為帝,打了鄭明睿一個措手不及……
可是,現在,皇後韓氏竟又被人擄去,生生破壞了他最為緊要的一場算計。
沒有了韓氏,他要如何說動韓國歸順于他?沒有了韓國手中的兵力,他又怎麼可能有十足的把握同鄭明睿面對面的干上一場?
「派出死士,刺殺鄭明睿!」
鄭明曦幾乎是咬著牙,憤憤的擠出了這樣幾個字。
在他原本的計劃里,是自己光明正大的同鄭明睿博一場。他要讓鄭明睿,要讓天下人都知道他才是唯一能夠坐上皇位的人。
可是,現在沒有辦法了,他只能夠這樣做!
只要鄭明睿一死,整個大慶便可以輕松的落入他的手里。哪怕是史官都要給自己記上一筆不光彩的記錄,他也認了。
*
「說,到底是誰派你來的?」
當夜,略施小計,鄭明睿身邊的暗衛便抓住了前來刺殺的刺客,暗衛將那刺客拿下之後,一掌打碎了那刺客口中的牙齒,惡狠狠的審訓著。
鄭明睿知道有人行刺後,心中已經知道那幕後之人定然是同鄭明曦月兌不了干系。
不過,他們需要這刺客的口供,他們需要將這暗中的刺殺公之于眾,他們需要讓天下百姓知道鄭明曦表面的仁義道理,背後里是怎麼樣的使盡手段。
……
刺客自是有人處理,鄭明睿確定沒有自己的人身危險後,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里休息。
可是,心里又擔心著其他的事情,怎麼都沒有辦法入眠。
「照顧好……再去迎上……將她帶來見朕……」
他很快的招了兩個隨行的暗衛,吩咐了幾句,那兩個暗衛的身影很快的消失在了暮色中。
「顧文惜!」
微弱的燭火搖曳著,鄭明睿睡不著,心頭牽掛著什麼,口中卻是不自覺的喊出了三個字。
他伸手,由自己的腰間拿下了他曾經要求她補回的腰帶,看不見那腰帶上的精致刺繡,手卻是細細的順著那刺繡的紋絡摩挲著。
「千萬保重自己!」鄭明睿不願意去想那些讓自己心煩的問題,他默默在心中如此說著。
第二天,顧文惜從一靈的口中知道了鄭明睿遇到刺客的消息,並且知道了鄭明睿連夜派了暗衛回來,就是要提醒她一句︰就算是在宮中,也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什麼?皇上遇刺了,皇上他怎麼樣,有沒有受傷?」顧文惜急切的追問著,卻是若得身邊的六個靈吃吃的笑了起來。
「娘娘,皇上自然是沒事的,否則怎麼可能還讓暗衛回來看您呢?」一靈笑著回了一句,好讓顧文惜一直懸著的心放下。
「唉,皇上不過是才走了一日,就巴巴的派了暗衛回來,難道說這就是那句一日不見兮……」
「哈哈……」
「呵呵……」
六靈也跟著起哄了一句,她故意拖長了尾音,同自己身邊的擠眉弄眼,其他人自然是被六靈的模樣給逗的合不攏嘴。
六個靈都鄭明睿巴巴的派了暗衛回來叮囑一句,絕對是思念了顧文惜。否則有她們的人或近或遠的保護著顧文惜,怎麼還會巴巴的為了一句放而特意派了暗衛回來呢!
顧文惜看著殿中笑成一團,真是又好氣又好笑。最終,也是什麼話都沒有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