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玉十分不屑地在心里嗤笑一聲,來人是小七,她怎麼不知道蘇封對女子的才學如此有興趣了?
在去往綿延的路上,自己隨口作的一首打油詩,被他活活笑了半個月!半個月啊!是有多無聊的人才能將這個當成半個月的笑料?!
蘇封定然是听說自己也在這里,迫不及待想要嘲笑自己一下才是真的,順便博個好名聲,真是夠陰險的!
「這樣吧,畫也賞過了,我們何不去水榭坐坐?那兒的池子里有我爹爹剛得的幾尾冠頂紅,端得是漂亮大氣,水榭離這兒也不遠,就在桃林的邊上,如何?」
將詩詞交給小七之後,菡凌又提了新的主意,她好像完全不記得桃林里面也辦著宴,天真無邪地建議大家賞魚。
既然候四都不介意,眾人自然是客隨主便。
曼玉瞧見好幾個姑娘家都在暗自整理自己的衣衫,有的讓身後的小丫頭調整頭上簪子發釵的位置,一絲一毫都不肯有疏忽。
「玉,我們走吧?」
菡凌笑著過來,又想要挽著曼玉的手臂,剛巧曼玉轉身跟小紅交代了什麼,一個錯身避開了。
「還請候四帶路呢。」
菡凌愣了愣,笑容依舊,做了個請的動作,便去了前邊兒。
水榭的位置非常的好,天兒也不涼,四面又掛著紗幔,一陣風帶起陣陣香氣,輕紗曼舞,格外令人心醉。
菡凌沒有亂說,水榭的旁邊果然就是桃林,在水榭坐著,耳邊竟能听得見陌生男子的聲,雖不甚清晰,但若聲音大些。也能听明白在說什麼。
這些女眷都不自覺地屏氣凝神,生怕錯過了什麼。
曼玉臨水而坐,一旁侯府的侍女手中捧著魚食,她便要了一些來,輕輕灑在池面上,果然見著游來幾尾頂上紅艷艷的魚兒爭搶。
「桃花妖艷映山紅,瀑落清溪樂響重,破曉晨風芳千樹,茅居客憩綠林融。」
「文兄,這首卻是不錯。仿佛能听見聲響,看得見顏色,山溪春曉躍然紙上。」
水榭中有姑娘染紅了臉龐,手中的絲帕輕掩嬌唇,生怕自己發出驚喜的聲音。
桃林中的俊杰也不是每首詩都會品一下,而但凡他們提出來念的,水榭中必有少女春心萌動。
只可惜,到現在為止,也沒有听見蘇封的聲音。讓姑娘們略略遺憾。
「好詩!侯兄,沒想到令妹居然有如此學識,果然是一胞所出,才華橫溢吶!」
林中傳來驚嘆聲。曼玉的眼光落在菡凌的身上。
小姑娘心理素質不錯,不驕不躁,除了加深了笑容,並沒有太激烈的舉動。
「草木豐茂綴蒼山。溪流泉水伴輕煙,皴擦點染盡我情,只愁筆墨不盡然。」
「詩詞站在了大家的位置。滿月復悵然不能更加盡善盡美,溪泉輕煙,蒼山草木,點染了心中情懷,意境深遠!」
為數眾多的贊同聲音,讓水榭中的氣氛愈加怪異起來。
先前被菡凌那樣奉承的蔣家姑娘,臉繃得緊緊的。
她的詩詞也被拿出來讀了一遍,可只是一遍而已,輕飄飄地就不見了蹤影。
候菡凌能有這樣的才華?還不定是請了侯家代得筆,她只是謄抄了一遍罷了!
「候四學識出眾,侯兄可是有個好呢。」
曼玉心中一動,她听到了一個耳熟的聲音,葉皓文也在桃林中?他居然能得到侯家的宴請?小子混得不錯嘛。
「葉兄過獎了,來來來,我敬葉兄一杯。」
菡凌臉上到底還是染上了些許紅緋,能被那群自命清高才高八斗的人挨個兒夸獎,這份榮耀以她的年紀還是沒法做到心如止水。
哪怕蘇封仍舊沒有動靜。
「嘉怡縣主的詩怎麼沒有出現呢?」
暗自焦躁的少女們開始找地方發泄心中的不滿了,侯家姑娘壓低了聲音,可聲音大得仍舊讓水榭中的各位听見了。
嘲笑的,惋惜的,同情的,不屑的眼神,曼玉坦然自若。
不是還沒念完嘛,她們怎麼就那麼篤定自己寫的詩已經被無視了?
就是對自己沒信心,她還能對背負盛名的詩人沒信心?
「蘇大人,您從剛剛就一直盯著那首詩看,到底是什麼樣的詩能讓蘇大人如此專注?」
蘇封的名字一出現,水榭鴉雀無聲。
曼玉瞧得有趣,忍不住輕笑起來,笑聲隨著紗幔蕩漾,讓水榭中其余女子皆側目,就不能小聲些?萬一听不到蘇說的話可怎麼辦?
「詩倒是好詩,就是太過閑散了,讓在下瞧了,也忍不住想要去那青山綠水之間徜徉,不成,不成吶。」
蘇封慵懶溫和的聲音帶著無盡的遺憾和向往,勾得姑娘們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究竟是哪家姑娘做出來的詩,能夠得蘇大人的青眼。
幾個詩詞還未出現的女子,面上皆是忐忑和期待,隱隱的興奮讓她們的眼楮無比明亮。
「能得蘇大人如此高的評價,不知侯某能否瞧上一瞧?」
「自然。」
「好山凌遠空,初日散晴旭。繁花點嫣紅,柔條媚新綠。
游魚戀芳藻,鳴鳥出深谷。物情適初姓,一覽咸所觸。
寄謝桃源人,從茲仰芳躅。」
桃林那邊忽而安靜了下來,沒人對這首詩評頭論足,僅僅是好一陣子的安靜。
「好一副清新靈動的畫卷,點點柔情遍灑其中,閑散適從,舒緩愜意,還是蘇大人的眼楮毒,這是……,葉兄,這是府上嘉怡縣主之作,葉府可真是藏龍臥虎呀!」
「見笑了,葉某也不知舍妹有如此學識,平日里總見舍妹侍候在祖母的身邊,倒沒見她有時間舞文弄墨呢,今日也是讓我開了眼界。」
「嘉怡縣主當真是忠孝兩全,葉兄又何必謙虛,嘉怡縣主得了皇上忠義可嘉的贊賞,必然有她的過人之處,今兒的詩魁在下投嘉怡縣主一票。」
「在下也是如此所想……」
……
曼玉沒什麼好瑟的,左右也不是她自己做出來的,他們會欣賞,是因為他們有眼光。
「候四姑娘,起風了,也該回去了,若是吹著風便不好了。」
曼玉站起身,緩緩地走出水榭。
她可不是什麼隱忍的人,想要踩著自己跳出來,也要看看有沒有這個本事。
回頭看了一眼桃花林,從林中的樹間隱隱能瞧見觥籌交錯的身影。
古代的女子都這般可憐嗎?沒有自己的事業,沒有自己的理想,唯一能夠花費心思的地方,便是勾心斗角只為了引起男子的注意。
真是可悲,又可嘆……
離開侯府的時候,菡凌似乎有話想同曼玉說,只是曼玉沒給她這個機會。
淡淡的笑著,溫和,卻疏離。
有禮地道別之後,曼玉上了葉府的馬車,菡凌一直注視著馬車走遠,繞過街道的盡頭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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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了葉府,曼玉覺得真是比做藥丸還要累,做藥累的是胳膊,是身子,赴這種宴會累的是心啊。
以後這種事情還是少去為妙,橫豎嘉怡縣主的頭餃名不正言不順,不過是皇上一時興起賞下來的,就算得個孤僻傲慢的名聲,也無關緊要吧?
曼玉伸手揉了揉臉頰,笑著帶上自己前些日子才做好的護腿去找祖母玩了。
可是,讓曼玉沒有想到的是,她的那首詩,不知道為何,居然傳了出去……
「三好文采,哥哥在外的時候總會有人問起呢,說是嘉怡縣主秀外慧中、出口成章,頗具才女風範。」
葉皓軒溫和地笑著,臉上是真誠的喜色。
曼玉卻是體會到了一絲絲太太的感受。
他是真心祝賀的嗎?這有什麼好高興的?這種真誠的祝賀還不如葉皓文滿臉的揶揄讓曼玉安心呢。
太驚悚了,這詩到底是怎麼傳出去的?
「哈哈哈,玉兒可是給為父長臉了呢,連皇上都問了一句,為何葉府的女兒都這麼才情兼備,可真是臉上有光啊!」
曼玉的眼角不停地跳,只能低著頭裝羞怯。
葉皓文過後找到了曼玉,臉上是十分欠打的笑容。
「為兄還真不知道三還會作詩,還能做得如此意境深遠,讓人意猶未盡。」
「二哥哥莫不是忘了那壇酒了嗎?如此盛名在外二哥哥覺得妥當?還不趕緊替想想辦法!」
曼玉毫不客氣的語氣讓葉皓文的眉頭更挑了挑,然後換上了困惑的表情,「那酒……,二哥哥不是替尋了個做點心的廚娘嗎,再者,三是煩惱什麼呢,你貴為縣主,才女也只會給你增添身價,到時定然能找個好人家呢。」
「葉皓文!你別裝作听不懂,不是每個庶女都期望能嫁入豪門的,我嫌麻煩,你听懂了沒有,我嫌麻煩!」
曼玉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如此煩躁,她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心里總是不得安寧,或者,只要有蘇封參與的事情,她都會覺得渾身不自在,這是被害妄想癥?(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