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姨娘垂了眼楮，身子的不適讓她的聲音變得虛弱無比。
「三冰雪聰明，只是如三這般聰慧，為何還讓那人也進了蘇家？若是有一日，二因為蘇家得了勢再來到葉家，妾身又如何能夠保全得了孩子？還是沒了的干淨。」
「因此，姨娘便想讓爹爹徹底恨了二，日後便是她飛黃騰達了，也能確保爹爹不會再讓她進門，我說的可對？」
馨姨娘閉緊了嘴巴不，然而眼楮里流瀉出來的狠絕，讓曼玉肯定了心中的猜想。
曼玉嘆了口氣站起身來，「姨娘有決斷有謀略，只是姨娘最好祈禱運氣也站在你這邊，若是姨娘這個孩子當真沒了，姨娘也該想想，您的家人又會遇上什麼事情。」
「與他們無關！這都是妾身一念之差，同他們一點兒關系都沒有。」
馨姨娘聞言激。動，撐著身子想要坐起來，卻被曼玉按了回去。
「姨娘也知曉擔心？你如今這副樣子，爹爹和祖母又有多擔心姨娘可想過？尤其是爹爹，他對這個孩子的看重非比尋常，姨娘也全然不在乎，那麼姨娘的家人有多無辜，又與我何干？」
「三，三我求求您，我知道錯了，肚子疼起來的那一刻，我恨不得悔死，他是我的孩子，我怎麼會、怎麼能用他來當作籌碼，我如何配為人母？」
馨姨娘的表情終于崩潰下來，手攥著身上的錦被哀慟出聲。整個身子都在顫抖。
看得出，馨姨娘是當真後悔了，可是，後悔能有什麼用？
「姨娘的身子不宜太過激動，仔細保不住孩子，牽連了你的家人」，曼玉淡淡地站在那里，看著馨姨娘臉上流下的淚水，「便是保住了，姨娘也需記住。這個孩子。是你曾經想要殺死過的。」
馨姨娘的面色如同死灰一般，然而她又不能任由悲傷痛苦蔓延，方才何大夫說了，她不能激動。否則。再多的法子孩子也是保不住的。
三如今已是蘇家的。她想要拿捏自己的家人易如反掌，若自己沒有保住孩子……
曼玉緩緩地退了出去，屋子里飄著一絲血腥味。雖然極淡，曼玉還是辨認出來了。
從鼻尖一直上升到腦子里，讓她的腦仁鈍鈍的發疼。
這不是屬于自己的記憶，是葉曼玉的。
拼了命也不能留住肚子里的孩子，只有不斷的流淌出來的熱液，帶著鐵銹的腥味，一點一點的抽干肚子里鮮活的生命。
是不是因為妻妾共存的制度，這里的人並不會缺子嗣，所以便可以如此不在乎？毫不在意地用自己親生的骨肉當作手段，在決定的一霎那，她們的心里究竟在想著什麼？
曼玉不得而知，也不願知曉，只是她並非在恐嚇馨姨娘，她說的都是真的，不在乎別人的人，沒有資格擁有在乎的人，或許馨姨娘的家人是無辜，可誰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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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丫頭被我們嬌慣壞了，讓大人費心了。」
蘇封恭敬地施禮，「老請安心，娘子被葉家教養得知書達理，不曾有過任何讓孫費心的地方。」
葉老哼笑了一聲，似乎見不得蘇封說這麼官場的話，「行了，那丫頭什麼德行我知道得比你多，她當初可不是心甘情願嫁的，成親這些日子，可有主動同你親近過？」
饒是蘇封再八面玲瓏應對自如，也是沒有料到葉老會說這麼直白不客氣，當即有些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
葉老也不需要蘇封作答，看他的表情心里就清楚了。
「那丫頭幼時性子驕縱，她姨娘死了以後，不知怎的便沉穩起來，許是喪母之痛不允許她再依賴撒嬌，只是，她的本性仍然如此，愛粘著人膩歪，愛嘮叨，愛按著她認為對的規矩管著人，便是出嫁了，時不時還讓丫頭回來盯著我每日吃了什麼，有沒有走動走動。」
蘇封怎麼听葉老的口氣怎麼像是炫耀，老說的仿佛是另一個葉曼玉，又好像是同一個人，似乎葉曼玉就該是那樣，只不過自己從未見過而已。
「如何，她從未在你面前這樣過吧？讓我想想，那丫頭在蘇府，應當是循規蹈矩，每日按部就班該做什麼做什麼，始終客客氣氣的，我說的可是？」
蘇封確定了，老這就是在炫耀！
將心里的不甘忍耐下來，蘇封低著頭，「老說的是，還請老指點迷津。」
葉老暗暗點了點頭，態度倒是端正，猶記得蘇封頭一次上門，為了他的祖父求藥，那隱藏的氣焰可是不得了，如今願意為了玉丫頭收斂，也算是誠心了。
「也沒什麼迷津可言，你只需要明白玉丫頭要的是什麼便可，那丫頭別看身遭事情繁多，可心里卻是十分憧憬淡泊，原先她自己挑兒的孫家，便是個極平淡閑適的人家，沒有那麼多糟心事兒，她還算中意。」
「那孫家是她自己挑的？」
葉老一愣，蘇家小子究竟會不會听重點？自己說的是曼玉的性子，他怎麼扯到親事上了？
「我說這些，不過是想讓你知道，玉丫頭並不在意權勢地位，她只會嫌麻煩，且你此前的舉動，那丫頭早已給你定了性，若是想讓她改變態度，說難也難，說不難，也算不上難事兒。」
「老請說。」
「玉丫頭容易記仇，相對的她也容易記住恩情，不管是大恩小惠，她心里都會過意不去，便是沒辦法一下子轉變她的想法，也是會慢慢融洽一些的。」
蘇封點了點頭，老並不是在敷衍他，今夜自己不過是陪了曼玉來葉家，便能換得她一絲坦誠與感謝，這法子應是可行的。
只是……，「老為何與孫說這些？孫若是沒記錯，老此前也並不滿意在下，為何如今會……」
「不滿意又能如何？子可是能給玉丫頭換一個夫君？」
「……老慎言。」
看到蘇封的臉陰了下去，葉老心里爽快了，動了動眉毛，「我就是這麼一說，既然不成，我自然是想玉丫頭能過的舒心些，左右也就這樣了。」
這是從炫耀變成了嫌棄，蘇封幾時受過這種對待？他從來在別處都是受人奉承推崇的。
然而蘇封卻什麼都沒說，表情也只是黑了一些，並不曾反駁。
葉眼里的嫌棄慢慢地收了起來，她自然不是真想惹惱蘇封，對玉丫頭也不是件好事兒，不過她也想看看，蘇封能對曼玉容忍到什麼程度。
如今看來倒是能令自己心安。
「玉丫頭心里有些郁結，尤其對你，我也不甚清楚，可她似乎從哪里听到了些關于你的事情，想必你心里也清楚，她從一開始，便對你敬而遠之。」
「一個人的印象哪兒有那麼容易轉變？還望蘇大人能多擔待著些。」
葉老的態度軟和下來，到底是年歲大了，這個時辰還未就寢，她已是覺得疲困至極，剛好曼玉從馨姨娘那兒回來了，便讓他們趕緊都回去。
「左右你們也幫不上忙，有大夫在，有藥在，能做的也不多，都回去歇著吧。」
……
回去的路上，曼玉十分在意祖母都同蘇封說了什麼，總覺得從葉家出來，蘇封便怪怪的，卻也說不上那里奇怪。
難道祖母同蘇封說了他納妾的事兒？提點著他讓他不要做出寵妾滅妻的舉動？也不太像，祖母在這事兒上應是不會插手的，當初爹爹對俞姨娘那樣寵愛，也沒見祖母說什麼。
「娘子莫不是總算發覺了為夫長得一表人才？如此甚好，娘子想怎麼看都成。」
「……」曼玉挪開眼楮轉向一旁的窗戶，她想太多了，什麼瞧著怪怪的？蘇封這貨有不奇怪的時候嗎？
「今日的事多謝夫君，不然妾身也不能如此順利地回到葉家。」
「娘子同為夫客氣什麼？」
曼玉抿了抿嘴便不再說什麼，雖然這事兒對蘇封來說確實不算個事兒，但對她來說，卻是十分有幫助，能早些趕到葉家讓祖母心安，能及早將藥送到，能避免祖母因為動怒傷了身子，曼玉十分感激。
只是，幫助自己的人是蘇封……，這就讓曼玉有些為難了。
蘇封可是沒什麼地方能讓自己回報回去的，他什麼都不缺，權勢滔天，哪兒需要自己幫助？
曼玉發了愁，盯著窗戶那里發呆，還沒想出什麼，便已經到了蘇府。
「為夫回落香館了，小隔間收拾得倒是不錯，只是總是感覺缺些什麼，你平日用什麼香？也別藏著，讓人給燻一燻。」
曼玉老實地點點頭，扭頭對采薇吩咐，「明日得空時去用檀香燻一燻，安神清明。」
「……」蘇封可不希望休息的時候也能聞到如此沉重凝神的香氣，當即表示還是算了，往落香館的方向離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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