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不用了,夠了,林嬸,甭忙活了,我吃的不多。」梅十三連忙阻止。眼前這些,她只打算每樣嘗一個。美食,淺嘗即可,對于修士來說,俗食吃多即過。
林大嬸一听,神色微變。據她所知,身手好的人一向吃得比平常人多些,而眼前這位林方卻與常人不同,他有滿身的矛盾!樣子像文生,衣著普通似鄉人;學藝十數載,甘當城邑夜行人!
好,就當他低調想當個平常人。可練武之人,平時的飯量只多不少!眾所周知,天下只有一種人是例外!何況……
林大嬸暗中打量,他有一張灰灰的臉,卻有一雙女敕白勝雪的手腕。兩道彎彎的像被修剪過的柳葉眉,一雙鳳眸水光瀲灩迷離,每次抬眸,總能撩拔起別人心中的漣漪。可惜,鳳眸中多了一抹冷淡之色減去不少風情。
她一直穿著高領衣物,頸脖間還裹著一條圍巾。立秋剛過不久,連身體孱弱的林海也只是覺得天氣微涼,何況眼前的林方是個練武之人!種種現象說明,他如此打扮,只為了隱瞞他是——她的事實!
一個女人裝扮成男人來到古家草廬,身份來歷不明,目的不明,這種人擱哪兒都讓人提防生疑。
林大嬸瞅著她每樣食物只取一件食用,心頓時沉了半分。世上只有一種人能夠功夫了得,卻不必享用人間煙火,或只淺嘗。萬一這個林方就是那種人,那她來此的目的,實在令人堪憂。
林大嬸眼神閃了一下,正欲出言再探,可惜已經沒機會了!
因為後院,斷斷續續傳來女人的爭吵聲,而且越來越高……
「古哥哥,凡事講個先來後到,明明是小玉先來的,我這次是真的不舒服……」一個女孩嬌脆的埋怨聲,似請求,更似纏著一位男子的胳膊在撒嬌。
「阮小姐,你就行行好,別在這節骨眼兒給人添亂行不?我娘現在病發咳得很厲害……哎,我不跟你鬧!古大夫,您一定得先去我那兒,我娘的病您很清楚,每次復發隨時能要人命啊!」
這也是一個女孩的聲音,比那位阮小姐的嗓門大些。她此刻也是求,卻是哀求,語氣中還帶著一點顫音,讓听者動容心生憐憫。
听到這兒,林大嬸無奈地搖搖頭,「唉,又來了,每次都這樣,真難為古小哥兒了。」
梅十三一听,奇怪了,「每次?她們經常這樣?有仇嗎?」。如果沒听錯,那兩個女孩她貌似都認識。
林大嬸呵地一笑,答道︰「可不是麼,這倆丫頭上輩子肯定是一對冤家,這輩子湊一塊瞪眼來了。」
原來,正在古家後院發火的阮小姐,正是被梅十三救下來的那位官家小姐,名喚阮如玉,年方十五,安城知府的小女兒。
安城知府阮正棠有一子一女,阮一愨是阮如玉的兄長。而她身為嫡女,備受家人嬌寵,而且天性好動,平時被母親拘在後院過著深閨的生活,經常想方設法出府到處游逛,而古家草廬正是她最喜歡來的地方。
她哥哥阮一愨乃安城護衛營的統領,同時也是古簾的師弟。十三歲那年,阮一愨進京城參加武舉殿試,被人耍陰招傷了根本,結果只考了個榜眼回來。當時尚未出師的古簾奉師命前來給他醫治了半年。
以古簾人來熟的性情,沒多久阮府的人便將他當成自己人看待。在家無聊得快發霉的阮如玉更不例外,像條小尾巴般跟在他後邊古哥哥長古哥短地叫,一直到現在。
要說阮如玉,她雖然性子有點嬌縱,但不至于到蠻不講理的地步。但是,萬物皆有相克的天敵!她的天敵,一位聞名全城的潑辣女孩——呂依娘。
這個呂依娘年方十七,家住在有「貧民窟」之稱的西大街二橫巷的街尾,住那兒的人全是普通小市民,又叫平民,俗稱貧民。
她家世代是宰豬的屠夫,到她爺爺那代本來是家境不錯的,可惜,自從她老爹出世後,一切就變了。
她老爹是個非常有個性的人,不愛干活愛花錢不說,他還瞧不起祖輩賴以生存的營生。整天鑽進賭場做著發橫財的美夢,生生把小康之家敗至家徒四壁的境況。由于他沉溺酒林肉池**作樂之中,結果把身子玩壞了,臨到中年才生養了她一個女兒。
說起來,這呂家的子孫非常奇特!呂爺爺在世時,經常被呂老爹氣得拿起殺豬刀追他九條街;呂爺爺去世後,呂依娘當家,然後一班街坊每天都能看到人高馬大的呂老爹一身狼狽被個豆丁般大的女兒從賭坊一直拖回家里。
呂依娘天生神力!十歲前不顯山不露水,十歲那年,呂老爹帶著人牙子去家里準備把自己一身病痛的婆娘賣掉,誰料,一旁面黃肌瘦的呂依娘突然雄起,在場圍觀的人皆目瞪口呆地看見一個豆芽菜小姑娘,將親生父親高高舉起,然後狠狠砸在地上。
然後,她踩著門口的木墩大聲宣布︰「從今天起,這個家姑女乃女乃說了算!」
呂依娘此舉,在當地人眼中,是為大不孝!為此,不少儒酸秀才經常滿口仁義道德地口伐她。
奈何呂依娘是個個性彪悍潑辣的,她自小在貧民區長大,而且呂老爹也是個滿口噴糞的猥瑣之輩,她耳濡目染學個徹底。她一不敬文人,經常用粗言穢語將上門討伐她的秀才儒酸罵得屁滾尿流;二不畏無良蕩子,一身蠻力將前來找碴的人揍得爹娘不認;三不懼流言,只要不在她跟前嘮嗑,她只當人在放屁。
久而久之,呂依娘潑辣的名聲便傳開了。她的眉眼長得不錯,可惜沒有女子三從四德的優良品格,因此至今仍是西大街的一支帶刺的花兒!大家都說,再過兩年,她便成了全城有名的一朵昨日黃花。
她今年已經十七,成老姑娘了!很多人幸災樂禍地等著看她到底會花落誰家∼,也有人替她惋惜,可惜了如此一朵嬌艷的花兒,卻無一人敢挺身而出摘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