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開懷痛飲,暢所欲言,響亮的歡笑聲給這孤寂荒涼的城郊帶來一絲直擊心扉的暖意。
待得席散,阮一愨、古簾等人也不回去了,每人在一進院的廂房里挑一間房,各自洗漱一番安然睡下。
第二天一早,古簾便起了床,來到院子里伸了伸懶腰,忽然背後傳來一個陌生女子和緩清澈的嗓音。
「古哥早,昨晚睡得可好?」
古簾一怔,不禁回過頭來,頓覺眼前一亮。
只見一位身穿白色繡梅花點綴曲裾深衣的女子,悄然靜立在右邊的抄手游廊上,一雙黑幽幽的鳳目靜默地看著他。
女子的容顏堪稱絕色,一頭濃密的青絲被整齊束在身後柔順垂下;柳眉彎彎,鵝蛋形的臉蛋雪白中透出淡淡的粉紅,雙眸似水般平靜無波,仿佛能看透一切,又仿佛不把一切放在眼內。
她外披一件大袖衫,縴縴玉手被攏在長長的衣袖里遮掩得嚴密。此刻獨自一人立在廊下,神色始終淡淡的,仿若一尊無情無欲的天女雕像。在古簾看向她時,那一雙平靜無波的水眸方微微蕩了下,渲染出一絲笑意來。
而在古簾此刻的眼里,她這一笑,仿佛輕風破霧,又似嚴寒冬雪中的一縷暗香,令她整個人靈動起來,不再是毫無生命的雕像美人。
于是,他也笑了,坦然與之對望。
「古哥,前段時間十三初到貴境,因假造戶籍鬧出很多事,讓你煩心了,還請古哥見諒。」恢復女子獨有的清澈動人嗓音,梅十三雙手交疊置于月復前,垂眉屈膝深深施了一禮。
初見,或表謝意、歉意的,均須施大禮以表尊重。熟人之間,女子只需雙手指尖略交疊置于左腰側,垂首,微微矮身即可。
天劍宗的弟子,皆學世俗相關的禮儀,因為他們經常入世歷練。
古簾連忙鞠躬還了一禮,男女有別,他不敢再直視對方,只是疑惑地問,「這位姑娘,我們……可是認識?」他覺得女子很面熟,但如此絕色佳人,但凡男子見過肯定忘不了!問題是,他在哪兒見過呢?而且,造假戶籍的不是林方嗎?怎麼她說……難道?!
四人當中,唯有古簾不知她是女子,只知其真名是梅十三。
梅十三一雙明眸彎了彎,淺笑道︰「我是林方。」
果真是林方?!!!恍如一道晴天霹靂打在他身上,古簾震驚得直起身子連退幾步,顧不得禮儀伸手指著她︰「你,你,你是……方弟?!!!」嚇得他音調都變了∼
所謂一白遮百丑!原本一個皮膚略黑的凡夫俗子,忽然搖身一變成為天上仙子,這種變化對于古簾來說,簡直跟親眼看著田螺姑娘變身一樣驚悚。
「正是!小女子梅十三,見過古哥。」梅十三神色如常地再施一禮,相當于大家重新認識過。
不但古簾驚詫,阮一愨等人初見梅十三的女裝,同樣驚呆得像三座人形雕像立在原要動也不動。連梅十三朝三人行禮,他們也不知道要回禮,直到古簾在旁提醒才慌不迭地回了禮,然後繼續望著她發呆。
青鸞青鳳出來時,所見到的便是這副場景,頓時心里有點惱火。
青鸞上前一步藉著他們行禮的間隙,趁機畢直站在梅十三面前擋住眾人視線。
青鳳更直接,將手中的團扇遞給梅十三,笑容燦爛地對她說︰「十三,你忘記拿扇子了!給你,淑女要遮臉,別讓登徒子有機可乘。」說完,轉過頭來滿臉怒容瞪阮一愨、離無極一眼,警告他們收斂些。
今天的青鸞青鳳著裝跟前幾天的村姑形象完全不一樣,現下是自己家里,不必低調,便各自換回自己喜歡的衣裳。
青鸞的是一身妃色衣緣,白色繡妃色鸞鳥紋的繞襟深衣,青鳳則是墨綠色衣緣,白色繡綠竹紋的曲裾深衣。雖然青鸞青鳳已經二十多歲,因為是修士,樣貌仍似十六、七歲嬌女敕如花的少女。
與梅十三站在一起,三人著裝色澤花紋不同,各顯莊重、典雅的靈動風采。
直看得阮一愨四人目露贊色,不過,遭青鳳那麼一喝,由朋友晉級登徒子的幾人訕訕然地模模鼻頭,不好意思地呵呵一笑以解自己的窘態。
同是女子,年方二十的元侗主以為自己是在場女子中年紀最大的,因而以姐姐自稱。
與需避嫌而移目的男子不同,她大大方方望著三人,一臉驚艷贊道︰「三位妹妹好絕色!不過,這麼一來,姐姐我突然發現,你們這兒還缺了點什麼!」
師門三姐妹一起疑惑地哦了聲,青鳳不信︰「缺了什麼?」她已經與姐姐十分仔細布置了!怎麼還有缺?
「僕人啊!」元侗主理所當然道,用手朝空中一比劃,「看,你們這麼大的宅子,平時內外的清理與花草樹木、水榭什麼的難道你們自己收拾打理?再萬一有客人上門,還得你們自己去開門呢!多不方便!怎麼也得請個十七、八個下人回來幫忙,這樣才不會耽誤事!」
好像也對哦!梅十三三人互相對視一眼。
「誒?那我們今天去牙行買些人回來?」青鳳問青鸞、梅十三。
青鸞不置可否,但梅十三卻皺皺眉頭,「不妥!尚不知我們在這兒住多久,萬一惹來麻煩,屋里一干凡人還得我們去保護,太麻煩了!」
這事她太有經驗了!當初住進古家草廬前,她就有一種不大好的預感。這不,害得在那兒住了五年的林家莫名其妙地連夜逃走了!
青鸞也點了點頭,「十三說得對!如果請的是成年人,為自保讓他們習武又遲了些;若請的是十一、二歲的,甭提他們照顧我們,說不定還得我們照顧他們呢!不妥不妥!須得從長計議!」
元侗主一听,頓時樂了,連忙擺擺手順桿爬上,「何須麻煩,如果三位妹妹不嫌棄,我喚幾位族人來給你們使喚如何?當然,姐姐我這麼做是有目的。三位妹妹乃修行中人,有空閑的機會時給姐姐的族人們指點指點功夫便可,你們覺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