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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一度的科舉終于拉開了序幕,這對于望夫成龍的李泉而言,她甚至比丈夫還要焦慮,天不亮就起了床,煮了五個雞蛋,又用昨天買的藥材給曹文熬了一鍋藥粥。
逼曹文吃完早飯,又給他穿上得勝袍,一邊囑咐他道︰「考試時要細心,想好了再下筆」
「我知道了!」曹文拍拍她的手笑道。
這時,外面穿來幾名士子的喊聲︰「曹老弟,我們走吧!」
這是賀知章等人在叫他了,「我來了!」曹文答應一聲,便快步向外面走去。
李泉連忙追上去,「佛奴,考完就回來,別在外面瞎逛!」
「知道了!」
曹文走出大門,他翻身上馬,和一群士子有說有笑地走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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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一度的科舉令無數士子夢寐以求,來自全國各地的十幾萬士子紛紛走進考場,去圓他們的仕途之夢,‘早為讀書郎,暮登天子堂’,這是所有讀書人的夢想,而今天的科舉,就是實現他們夢想的登天梯。
天還沒有亮,洛陽皇城的天津橋上已經成為一片燈籠的海洋,數萬士子列隊向皇城內緩緩而行。
考場有三處,國子監下面的太學和國子學是兩個最大的考場,原本在明堂內還設有一個考場,但明堂被燒毀,只好臨時改在東宮崇文館內舉行。
在洛陽城和天津橋上可以舉燈籠引路,但到了端門前,燈籠便不準被帶入皇城,交給侍衛處理,在端門旁邊的空地上,廢棄的燈籠已堆積如一座小山。
由于科舉事關重大,所有的侍衛都被調動起來維護考場秩序,連一向只執行秘密任務的內衛也參與進來,他們負責查探科舉是否存在舞弊行為。
天津橋頭,李臻帶著十幾名內衛士兵騎在戰馬之上,默默注視著列隊而行的士子們,一盞盞燈籠在端門前熄滅了,天還沒有亮,皇城內依舊籠罩在半明半暗的晨昏之中,士子們開始列隊進入皇城,隊伍十分安靜,肅穆緊張。
「統領要參加二月的武舉嗎?」。李臻身後的張黎若有所感,低聲問道。
「我也不知道。」李臻搖了搖頭。
在是否參加武舉這件事李臻一直搖擺不定,以他現在的身份,他似乎沒有必要再參加什麼武舉了,但考慮到將來的發展,如果他身上有功名,在他被提升時又會多一分底氣,好歹也是科班出身。
「什麼時候舉行武舉?」李臻又問道。
「還有八天,兵部要舉行預選,正式武舉在十天後舉行。」
「那你準備參加嗎?」。李臻回頭向張黎望去。
張黎緩緩點頭,參加武舉本來就是他來洛陽的主要目的,他怎麼能不參加?
「我考慮考慮再說吧!」
李臻一催戰馬,戰馬沿著天津橋邊緩緩而去,後面的手下們連忙催馬跟上。
天漸漸亮了,科舉已經開始,原本喧囂熱鬧的洛陽城內頓時安靜下來,不僅是十幾萬士子進了考場,而且洛陽人都有一個習慣,當科舉開始後,他們自然而然地保持安靜,不想擾亂士子們的專心考試。
而各家酒肆都忙碌異常,備足酒菜,為士子們從考場出來後的聚會做準備。
李臻催馬在天街上緩緩而行,他的職責是巡查科舉場外的舞弊行為,事實上,他是在昨天晚上才得到這個任務,科舉已經開始了,他去哪里查找舞弊行為?
走到積善坊大門前,李臻倒想起一事,今天高延福在家休息,自己已有一段時間沒有去看看他了,今天正好可以去拜訪一下,他立刻調轉馬頭向積善坊內而去。
一行人經過武承嗣的府邸,只見府門前冷冷清清,往日車水馬龍在魏王府門前求官的盛況已經不見,自從去年武承嗣因進獻假舍利獲罪後,他的聲望一落千丈。
而昨天他又犯下了謀刺朝廷重臣的大罪,被革職為民,發配嶺南,徹底斷絕了武承嗣復出的希望,也使很多曾經依附武承嗣的官員紛紛將他棄之如敝履,唯恐被他連累。
「統領,听說昨晚武承嗣府上很熱鬧,他的妻妾紛紛收拾細軟離家而走,連他幾個兒女也連夜搬出去了,現在府中基本上已經沒人住了。」
李臻望著大門前一名老家僕正慢慢吞吞掃地,他不由搖了搖頭,這就叫樹倒猢猻散,武承嗣算是徹底完了,不知武承嗣去了嶺南又能捱上幾年?
過了武承嗣的府宅,便是高延福府宅,也同樣冷冷清清,不過這里一貫如此,和武承嗣府宅的冷清不是一回事。
很快,管家將李臻領進府內,一直來到高延福的書房前,管家低聲對李臻道︰「少去陪臨淄王讀書了,現在已不再府中。」
臨淄王就是李隆基,原來高力士去陪李隆基讀書了,李臻知道,這是高延福將高氏家族的未來壓在了相王李旦的身上,不得不說,高延福還是有一點眼光。
「老爺,李統領來了!」
「請他進來!」書房里傳來高延福的聲音。
李臻走進了書房,只見高延福穿著一身寬大的禪衣,正坐在火盆前看書,這兩天乍暖還寒,有一點倒春寒的陰冷,家家戶戶已經收起的火盆又重新拿了出來。
李臻上前施一禮,「晚輩參見府君!」
「不必多禮,請坐!」
高延福笑眯眯地請李臻坐下,對他說道︰「我不習慣稱呼別人的官名,你不會在意吧!」
「晚輩當然不會。」
「是啊!你一向低調律己,不像有些人,有點小權力就飛揚跋扈,唯恐天下人不知,往日的貧賤之交也一概摒棄。」
「府君為何有如此感慨?」李臻笑問道。
「我其實是在說武承嗣,他當年就是這樣的人,我對他了解致深,正因為對他了解,所以才不願和他深交,昨天夜里,他的府上又哭又鬧,子女妻妾爭奪家產,吵嚷了一夜,令人感慨世事無情。」
「府君覺得武承嗣為什麼會敗得如此之慘?」
「這個問題問得好,昨天我還和聖上說起此事,我告訴她,權為陽,德為陰,權力擴張,道德卻不修,以至于權強德弱,陰陽失衡,他焉能不敗?其實世間萬物無不如此,有陰必有陽,有盛必有衰,又福必有禍,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就是這個道理,身在權利場,要注意平衡,才有長久之道。」
李臻沉吟一下問道︰「府君把力士送去相王府,也是一種平衡嗎?」。
高延福沒想到李臻會問得如此直接,他臉上略略露出尷尬之態,李臻連忙道︰「晚輩是有感而發,府君不用放在心上。」
高延福笑了笑,「你能如此坦率問題,也足見誠意,我也不用隱瞞你,我們二人之言,不會傳到上官舍人耳中。」
李臻搖了搖頭,「我與她之間的關系確實很復雜,正如府君的陰陽之說,我與她雖有親密的一面,但也有各自獨立的另一面,請府君盡管放心。」
高延福沉吟片刻道︰「在的十幾年中,武強李弱,聖上一直想滅李而興武,但武氏是扶不起的阿斗,而且滅李又是逆人心而為,聖上已經意識到這一點,所以接下來聖上要開始平衡李武,適當提拔李氏,打壓武氏,武承嗣被流放就是一個信號。」
「但府君為什麼看好李旦,而不是李顯呢?」
「怎麼說呢?我觀察他們兄弟二人近二十年,兩人都曾登基為帝,說起來兩人性格都比較優柔懦弱,但李旦的性格中又藏有勇毅的一面,你還記得臨淄王問聖上要他母親的遺物嗎?如果說李旦事先不知此事,我絕不。
相比李旦,李顯才是真正的寬仁善良,可惜權力斗爭是那麼殘酷,最不需要的就是寬仁善良。」
李臻默默點頭,又問道︰「剛才府君所言,聖上要用平衡李武,是準備重新起用李氏嗎?」。
高延福笑道︰「雖然還沒有那麼快,但一些苗頭已經出現了,下個月的馬球大賽,聖上已準許李氏派隊參加,听說李成器和李重潤都要親自帶隊參賽,這場馬球大賽,政治意義十分深遠啊!」
李臻不得不承認,高延福能看到很多常人看不到的事情,甚至上官婉兒都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或者說上官婉兒沒有告訴自己。
他沉默片刻,又問道︰「府君能給晚輩一點建議嗎?」。
高延福微微一笑,「其實你的仕途我早就給你指明了,關鍵你要明白何為陰、何為陽,注意陰陽平衡,你就能長遠。」
李臻想了想,略有些醒悟道︰「府君是說依附上官舍人為陰,自立掌權為陽,有靠山卻又不迷失自己,這就是我的陰陽平衡嗎?」。
高延福仰頭呵呵笑了起來,「孺子可教也!」
李臻向高延福告辭而去,高延福一直把他送出大門,目送李臻騎馬遠去,他眼中不由閃過一絲憂慮之色。
實際上,高延福借陰陽平衡之說,其實就是在暗示李臻,不要和上官婉兒走得太近。
最近這段時間,李臻和上官婉兒的關系有了質的突破,很多人都看出來了,包括高延福。
高延福很了解上官婉兒的權謀手段,她為了徹底將李臻綁在自己身上,便借口聖上看中李臻,又創造回鄉祭祖的機會,不惜以身相許,將李臻的心牢牢拴住。
不是說上官婉兒不能依附,而是不能迷失自己,成為她的傀儡,李臻畢竟還年輕,很容易迷失在美色和權力之中,但願他能明白自己的一片苦心,留住屬于自己的一片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