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五更時分,李臻帶著眾手下以及隨從、馬夫等一共十幾人,在數十名內衛武士的嚴密保護下先一步來到了右衛馬球場。
今明兩天,洛陽城各處馬球場一共要舉行三十二場馬球比賽,吸引了包括本地民眾以及從各地趕來洛陽的狂熱馬球迷在內的數十萬人觀戰。
這幾乎就是神都洛陽的狂歡節,百官為此放假兩天,皇城也向普通民眾開放,馬球的巨大魅力點燃了每一個人心中的烈火,城門剛剛開啟,來自洛陽各坊近十萬民眾便蜂擁而入,將皇城內三座馬球場圍得水泄不通。
在右衛馬球場的西南角搭建了一座木看台,專門供達官貴人們觀看馬球比賽,在看台最上端坐著狄老和她的孫女狄燕,狄燕不高興地坐在祖母身邊,低聲埋怨道︰「我又不喜歡看馬球比賽,祖母自己來就是了,干嘛非要把我也拉來。」
=.==「死丫頭,你不陪我誰陪我?我這麼大的歲數了,你看這些人群,萬一我被擠著踫著,你怎麼向你父親交代?」
「可別處也有馬球比賽,你干嘛非要看這一場。」
「我就喜歡,怎麼著?」狄老太太不滿地瞪了她一眼。
狄燕無奈,只得又低聲嘟囔幾句,便不再,話雖這樣說,她目光卻偷偷向看台兩邊巡視,木台上幾乎快要坐滿了,卻沒有看見上官婉兒,她心中這才舒服一點,目光又一瞥,落到球場之上,比賽的兩支隊伍還沒有出來,她心中暗忖,但願那個家伙今天戰敗!
馬球場四周已是人山人海,約三萬余人在觀看這場精彩的馬球比賽,但比起千騎營和四鎮聯隊的比賽,這場比賽又是大巫見小巫了,在千騎營的馬球場四周,據說已經集中了七八萬人觀看大戰,很多人根本看不見賽場,才轉而來這邊觀戰。
馬球場長一千二百余步,寬七百余步,四周有半人高的圍幔,防止馬球射出場外,同時也防止觀戰之人進入場內被戰馬踐踏。
在馬球場的南北兩端各豎起一塊巨大的木板,木板高達兩丈,在木板中央卻只有一個小小的朱紅色木洞,木洞只有碗口大小,後面有細藤條編成的網兜,那就是馬球球洞了,射入球洞中就可以取得一分。
在球場的東北角和西南角外各有一座佔地數畝的帳篷,四周站滿了士兵,並且有圍欄從外面將帳篷包圍,此刻在東北角的大帳內,李臻率領其他九名馬球手正在做比賽前的最後準備,他們每人都披掛緊身皮甲,皮甲呈黑色,腿上穿著棕色長靴,看起來每個人都身材修長健壯。
上官婉兒也在大帳之中,對眾人道︰「今天是第一場比賽,我知道你們很多人會擔心能不能戰勝對方?昨天我也問過聖上,聖上的態度很明白,這次比賽以實力決勝負,她不會有任何干涉!」
上官婉兒的話無疑給眾人吃了定心丸,大家之前都有點擔心,聖上會不會希望李武同場作戰的一幕延續下去,如果是那樣,他們今天恐怕就凶多吉少了,上官婉兒的及時表態無疑起了穩定軍心的作用。
李臻也高聲對眾人道︰「我們已經調整到最佳狀態,沒有理由不獲取勝利,為了今天的勝利,我們全力以赴!」
「全力以赴!」眾人大吼一聲,精神振奮起來。
這時,遠處傳來低沉的鹿角聲,‘嗚——’聲音響徹全場,這是入場的時間到了,眾人紛紛翻身上馬,李臻一揮球杖,「出發!」
十名馬球球依次進入了球場,而與此同時,他們的十名對手也出現在球場邊上,球場四周頓時爆發出一片雷鳴般的歡呼聲。
這一刻,狄燕也忘記了她對李臻的惱火,雙手攏在嘴邊大喊︰「老李,加油!」
狄燕忽然發現旁邊祖母目光怪異地笑望著她,還向她眨眨眼,她頓時滿臉通紅,不好意思嘟囔道︰「又不是他一個人姓李?」
「阿燕,他是誰?誰又是他?我倒不知了。」
「祖母,別笑話我了,比賽開始了,快看!」
狄燕撒嬌般推了祖母一把,硬把她身子轉,老太太呵呵一笑,便不再打趣她了。
此時,雙方五名主力都上了場,內衛馬球隊以李臻為主將兼前軍,張黎和李林甫為左右中軍,酒志和常寬為後軍,他們在球場上整齊列隊,都騎在強健的高頭駿馬之上,據杖而立。
獵獵風起,吹拂著主將李臻的臉龐,他目光冷厲地注視著對方,絲毫不受周圍震天的叫喊聲影響。
而相王球隊也列隊而立,他們沒有排出前軍,而是以慣用的兩軍陣型,中間是李成器為主將,左翼是趙寧,右翼是武崇訓,後軍也有兩人,一個是吳正能,另一個則和武崇訓一樣,也是支援他們的千牛衛馬球手,名叫韓清。
從表面上看不出他們雙方有任何異常,但有研究的馬球迷都知道他們雙方的弱點。
狄老對狄燕低聲道︰「這場比賽相王隊弱點太大,女皇帝是好意,把兩名千牛衛的高手給他們,殊不知馬球比賽中配合默契才是第一重要,他們根本就沒有配合訓練,加上李武之間本來就有矛盾,這場比賽他們恐怕凶多吉少。」
「那內衛隊呢?」狄燕對相王隊不太關心,她實際上還是關心李臻的球隊,「祖母覺得他們的弱點在哪里?」
「他們的弱點在于中軍右翼,我看過他們訓練比賽,李林甫不夠果斷,氣勢太弱,容易被對手從他這里突破,他和後面的常寬如果配合不夠默契,就會對方從右路得分,上次他們輸給千騎營三個球,兩個球就是丟在右翼。」
隨著一聲鑼響,比賽正式開始,李成器打出一記漂亮的斜線球,馬球出現在武崇訓正前方。
酒志催馬沖上,他盯人不盯球,戰馬擋住了武崇訓,馬球卻從他左側飛掠而過,後面常寬接應及時,斷了球路,他狠狠一記正擊,馬球飛上天空,如一顆流星從正面射向五百步外的李臻。
李臻戰馬疾奔,追上馬球,在對方攔住他之前,球一分,傳給了右路的李林甫
李林甫的控球能力確實很強,不等馬球落地,他橫杖擊打,馬球又傳到左路,這時左路出現了一個空檔,可以直接揮杖射門,張黎催馬疾奔,向馬球追去,李成器大急,高聲喊道︰「截住他!」
韓清大吼一聲,拍馬迎上,這時武崇訓發現了漏洞,吳正能在右邊回防不及,韓清被調去左面,這樣中路就沒有人防守了,而李臻恰恰就在中路,武崇訓大急,扯開喉嚨喊道︰「不能上去,回守大營!」
但已經來不及,張黎卻不射門,球杖一敲,馬球橫飛回中路,直射李臻,李臻不慌不忙,揮桿正擊,‘當!’一聲脆響,馬球轉變了方向,如一根直線,正射五十步外的球洞,馬球應聲入洞,內衛隊拔下了頭籌。
球場上頓時山呼海嘯般歡呼起來,狄老激動直捶木板,「五十步外勁射,好球!」
狄燕也激動得捏拳頭高喊︰「老李,射得好!」
內衛隊頓時士氣高昂,而相王隊卻士氣低迷,武崇訓更是對李成器怒目而視,「主射手是李臻,你到底懂不懂?」
李成器雖然因叫喊吳清去攔截張黎而判斷失誤,但他卻容不得武崇訓教訓自己,他冷冷道︰「我是主將,球場上我說了算!」
武崇訓忍住了心中怒氣,他本來要率千牛衛馬球隊征戰這次馬球大賽,他們為此準備了足足一年,完全有希望殺入前八名。
但就因為聖上臨時調派,讓他支援這支弱小的相王隊,還有愚蠢無能的主將,他們一年的心血都白費了,氣得他眼楮要噴火,只得重重哼了一聲,撥馬而走。
馬球對壘和騎兵對壘在某種程度上完全一樣,那就是士氣影響全局,開局僅僅一炷香的功夫,內衛隊便聲先奪人,拿到了一分,內衛隊士氣高漲,進攻勢如破竹,防御又如銅牆鐵壁。
相反,相王隊士氣低迷,而且發生了內訌,一刻鐘後,張黎打進了內衛隊的第二個球,相王隊的內訌終于爆發,武崇訓和李成器如兩只斗雞一樣在球場上爭吵吼叫,互相指責對方,使比賽不得不一度中斷。
但在比賽剛剛重新開始,武崇訓忽然狠狠折斷了球杖,將斷成兩截的球杖扔在地上,怒氣沖沖離場而去。
他無法忍受失敗的恥辱,更無法忍受和李氏皇族的同場共戰,武則天所盼望的李武兩族同舟共濟的局面在短短半個時辰不到便被粉碎殆盡了。
沒有了武崇訓,相王隊的防御和進攻反而得到了加強,也打出了幾個漂亮的反擊,將觀眾的情緒推向了高潮,但在實力對比上,內衛馬球隊至少高出相王馬球隊兩籌,在一個時辰的比賽中,內衛馬球隊始終壓制著對方。
當結束比賽的鑼聲敲響後,全場歡呼起來,內衛馬球隊以五比一的比分取得了首場比賽的勝利,相王馬球隊被淘汰出局。
但它並不是第一個被淘汰的球隊,就在不遠處的另一個馬球場上,實力強勁的安西四鎮聯隊被實力更加強大的千騎營隊以六比一的大比分率先淘汰出局。
當比賽結束的鑼聲響起時,李臻和他的伙伴的欣喜若狂,互相擁抱,很多人都激動得流下淚水,李臻縱馬在馬球場上疾奔,高聲振臂大喊,享受著勝利的喜悅。
就在這時,李臻忽然看見了站在球場外面的狄老和狄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