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不亮,百名內衛騎兵護送著馬球隊向皇城而去,今天兩場比賽都在皇城的東城舉行,內衛隊和太平府隊的比賽在千騎營馬球場,而千騎營和梁王武將隊的比賽則放在右衛大馬球場,兩座馬球場相距不到兩里,吸引了二十余萬洛陽民眾涌入皇城觀戰。
事實上,如果不是守城軍隊及時關閉城門,還會有更多的球迷涌入,皇城內將不堪重負,進入宮城的大門全部關閉,城頭上站滿了全副武裝的士兵。
天蒙蒙亮,兩座馬球場四周早已人山人海,喧囂吵嚷,鼓樂聲震天,就仿佛遇到了一個盛大的節日,近三萬軍隊負責維持賽場秩序,八千重甲步兵執戈在兩座球場內列隊而立,嚴防觀眾失控沖入球場。
李臻率領球隊已經進入了東北角的大帳,李臻召集馬球手們進行臨戰前的最後一次部署。
「今天還是和上次一樣,我打中軍左路,右路由哥奴負責,老胖和老常守後路,小葉打前軍,另外上次的緊貼戰術很有效果,這次老胖依然要緊貼對付的主力。」
李臻的目光落在躍躍欲試的酒志身上,對他道︰「你緊盯的人不是張昌宗,而是楊慎交。」
眾人都覺得奇怪,常寬問道︰「張昌宗是前軍兼主將,為什麼不盯住他,反而盯中軍楊慎交?」
「張昌宗雖然也打得不錯,但比起楊慎交還是遜色不少,楊慎交才是真正的威脅,我並不是說要跟著楊慎交滿場跑,只要他突進前區,就必須要緊盯住他,不給他射門的機會。」
「那張昌宗怎麼辦?」酒志擔憂道︰「如果楊慎交把我吸引走,後防線就空虛了,豈不是給了他進攻的機會?」
「還有老常坐鎮球門附近,可以防止張昌宗,另外若情況危急,我們會及時撤回協助防御,總之就像我昨天說的一樣,首先穩固防守,然後伺機反擊!」
眾人都默默點頭,他們勢力較弱,只有打防守反擊才是正確的方案。
這時,外面的催戰鼓聲敲響了,李臻對眾人道︰「最後再檢查一遍裝備和戰馬,準備出戰!」
在另一座大帳內,太平公主也同樣在進行最後的戰前動員,和上官婉兒不一樣,她極為關注自己馬球隊的成績,她渴望今年奪取馬球大賽的桂冠,那對提高她的個人聲望有著極大的好處,也能有助于她在朝廷中地位的提高。
「昨天發生的事情我就不想再提了,我現在只有一個要求,你們要全力以赴,拿下今天這場比賽。」
太平公主的語氣十分嚴厲,目光冷冷地在每一名馬球手的臉上游走,最後落在張昌宗的臉上,昨晚張昌宗在太平公主不知情的情況下,擅自毒死了十幾匹好馬,企圖嫁禍給內衛馬球隊,太平公主一時被蒙蔽,最後查出竟是張昌宗所為,幾乎將她氣得暈。
幸虧她及時叫停了大理寺的調查,否則事情一旦鬧大,就會把中午的事件也牽連進來,她會吃不了兜著走,張昌宗這個蠢貨,根本就不知道那個女人在大理寺的勢力有多大,居然引狼入室。
若不是看在床第間的情分上,太平公主早就將張昌宗狠揍一頓了,她收回了怒視張昌宗的目光,又對眾人道︰「我先丑話說在前面,這場比賽若輸了,那麼你們今年的賞金將全部取消,一文錢都不會有,相反,若贏了這場球,每人賞一百兩黃金,記住沒有?」
眾人一起挺直腰高喊︰「記住了!」
太平公主一揮手,「出戰,給我痛宰內衛!」
馬球手們紛紛翻身上馬,張昌宗一馬當先,率領眾人向馬球場奔去,他臉色陰沉,憋了一肚子怒火,他不敢惹太平公主,那麼他心中的怒火就要發泄在今天對手的身上。
鼓聲再次敲響,兩支球隊緩緩列隊上前,雙方主將各站一邊,主持今天比賽的禮部郎中王瑾取出一枚銅錢高聲道︰「兩邊主將選擇!」
張昌宗目光陰冷地注視著李臻道︰「我選字面!」
李臻眉毛一挑,微微一笑,「既然張選字面,那我就選飾面了。」
王瑾將錢高高拋起,待錢落地,他們看到的卻是星月飾面,王瑾將球扔給李臻,快步向場外跑去,張昌宗重重哼了一聲,撥馬便走。
唐朝的馬球比賽和後世馬球賽不同,沒有什麼犯規及球場裁判,只有一名比賽主持,負責開場、終場及記分,比賽一旦開始就不會停下來,就算中途有人受傷也是自行解決,除非雙方發生激烈的沖突。
馬球是極易爆發球員沖突的一項運動,但在全國大賽中比較少見,尤其在天子眼皮底下,各地官府都能約束住自己球隊,去年只發生了一場沖突,今年到目前為止,都沒有發生沖突。
隨著一聲沉悶的鼓聲響起,球場四周爆發出山崩地裂般的吶喊,比賽終于開始了,李臻打出一記斜線,小葉縱馬追上,控制住馬球,雙方戰馬如風馳電掣般追趕穿插,很快馬球被太平府隊右路中軍鄭泰斷下,鄭泰綽號被稱為‘龍葵手’,就是指他傳球和斷球能力極強。
而在張昌宗加入之前,太平府隊還有一名高超的傳球手,名叫吉志高,綽號‘烈馬’,由他負責給主攻的楊慎交傳球,但張宗昌的加入,使‘烈馬’被迫坐在場下觀戰,楊慎交也退後打中軍,張昌宗成為最耀眼的進攻主將,也使李臻發現了太平府隊的弱點。
盡管張昌宗的加入使太平府隊的進攻不再像從前一樣流暢,但太平府隊畢竟實力強勁,在開戰一刻鐘後,楊慎交擺月兌了酒志的貼身防御,率先射門得分,使太平府隊先聲奪人。
雙方重整旗鼓再戰,一炷香後,鄭泰的傳球被李林甫斷掉,一擊重擊,馬球飛出數百步,落到了太平府隊的前場,李臻的戰馬陡然加速,風馳電掣般沖向對方球門,他和小葉的犀利反擊使太平府隊一陣混亂,楊慎交和鄭泰被迫迅速後撤接應。
此時,李臻戰馬疾奔,已經超越了太平府隊的一名後軍,使他只面對一名後軍的防御,機會就在眼前。
小葉從右路一記傳球,馬球橫空飛來,李臻不慌不忙,縱馬斜奔,和最後一名防守對手錯開一線空檔,在另一名後軍球手趕來的瞬間,他果斷揮杖,五十步外一記斜角勁射,對方救援不及,馬球應聲射入了球洞。
雙方戰成了一比一平局,球場上沸騰起來,鼓聲、鑼聲、叫喊聲響徹天際。
太平公主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內衛隊並不像市井傳聞中那樣不堪一擊,相反,他們打得極有章法,防守十分嚴密,一旦抓住機會便迅速反擊,撕裂他們的防線。
相比之下,太平府隊盡管實力上要勝一籌,卻始終無法找到有效的進攻手段。
眼看雙方變得勢均力敵,太平公主重重哼了一聲,轉身返回了大帳,球隊的表現太令她失望,她不想再看下去了。
內衛隊的進球也使比賽漸漸變得狂野起來,或許意識到太平公主對球隊表現不滿,太平府隊的馬球手在心急之下,動作尺度開始變大,在下半場不久後的一次進攻中,小葉被對方後軍球手王大力縱馬相撞,兩匹戰馬皆受了重傷,小葉肩部被豁開一個大口子,血流不止。
李臻換上了孫志,並改變了戰術,他改打前軍,孫志打中軍,兩軍的激戰也到了白熱化,比分緊緊咬住,當太平府隊又進一球不久,內衛隊也由剛上場不久的孫志攻進一球,再次將比分扳平。
形勢不妙的太平府隊瘋狂進攻,在距離全場比賽結束只剩下一刻鐘,楊慎交再進一球,雙方比分改為三比二,太平府隊領先了一分,形勢轉而對內衛隊不妙,太平府隊開始轉攻為守,企圖將一分優勢保持到最後。
李臻因為被對方中軍鄭泰緊緊盯住,始終難以得到進攻機會,時間一點點,距離比賽結束已經快到了,幾乎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來,這時,李臻果斷將體力透支嚴重的李林甫換下,讓一直沒有出戰機會的姚熙上了場。
機會往往會在意想不到的時候出現,張昌宗在傳球時出現失誤,馬球在空中被姚熙斷下,他果斷出杖,打出一個力量很弱的低平球。
一直纏著李臻的鄭泰見球速很慢,他丟下李臻向馬球沖去,不料這是姚熙的誘兵之計,他搶先一步追上馬球,球杖輕輕一挑,馬球越過鄭泰頭頂,落到了李臻前方。
機會出現了,李臻擺月兌了鄭泰糾纏,向馬球追去,此時他距離球門只有四十步,前方是對方後軍王大力的阻攔,封住了他射門角度,李臻揮桿一擊,馬球從王大力坐騎的月復下穿過,他隨即一調馬頭,戰馬轉頭向右奔馳,晃過了王大力的攔截。
但就在李臻準備揮杖之時,他眼角余光竟然發現一把鋒利的短刃向自己左肋射來。
李臻大吃一驚,急閃身體,短刃刺進皮甲,緊緊貼擦著他的肌膚,他甚至能感覺到短刃的冰冷,李臻大怒,短刃射來的風向除了十幾步外的張昌宗,再也沒有別人,只見張昌宗的眼楮里充滿殺機,捏緊了拳頭。
李臻卻顧不上和張昌宗發生沖突,已經沒有時間了,眼看最後一個機會轉瞬將逝,李臻雙腿一夾戰馬,戰馬疾奔數步,趕上了在地上跳動的馬球。
這時,另一名後軍球手林延嗣及時趕到,經驗豐富地封住了李臻的射門角度,只見李臻側身揮桿一記挑射,馬球飛過林延嗣頭頂,呈一條拋物線射向球洞,再次應聲入洞。
全場頓時歡呼起來,這時全場比賽結束的鑼聲敲響,比分為三比三平局,太平府馬球隊頓時沮喪萬分,他們將不得不面對與對方個人射門的較量,以決定最後的勝利歸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