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大叔,好久不見了,還是那麼精神!」
李臻在院子里便听見了酒志父親爽朗的笑聲,頓時讓他想起了敦煌時的生活,心中倍感親切,酒大叔的性格粗魯豪爽,好酒好肉,不拘禮節,高興起來拉他們一起喝酒,不高興了,打酒志時連同他們一起打。
「臭小子當官了,怎麼沒有當官的模樣啊!」
酒遠征大笑著迎了上來,重重拍了拍李臻的肩膀,「以後要多多照顧你胖兄弟,他若給你惹惱,你盡管痛打就是了,別打死就行!」
「酒大叔就放心吧!」李臻微微笑道。
「你又喝多了!」酒志不高興地埋怨父親道︰「不會就少說幾句!」
「臭小子,你敢說老子?」酒遠征惱怒起來,伸手要打,李盤連忙上前攔住。
這時,李臻看見了站在堂內的家主李津,他&}.{}和從前一樣,基本上沒有什麼變化,依舊是那麼溫文爾雅,容貌清瘦,和滿臉大胡子的酒大叔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李臻上前躬身施一禮,「參見家主!」
按理,李臻是家族晚輩,見到家主應該跪下行大禮,但李臻卻不想給他下跪,甚至行躬身禮也有點勉強。
李津也不以為意,笑道︰「阿臻,我听小盤說你馬上升將軍了,恭喜你了。」
「還只是傳聞,不能當真。」
李臻隨口謙虛兩句,又問道︰「家主在洛陽準備呆幾天?」
「就今天一天,我明天一早就走。」
「明天就走,為什麼不多呆幾天?」李臻關切道︰「多住幾日,可以讓盤二哥帶家主到處去走走。」
「下次吧!我還要去隴西參加李氏宗族的中元大祭,沒有時間了。」
李臻心中略有點奇怪,家主千里迢迢趕來洛陽,就是為了見自己一面,到底有什麼重要事情?
李津仿佛明白李臻的心思,便笑道︰「要不你陪我出去走一走,我們說。」
「家主請!」
李臻和家主李津走出酒志府宅,不遠處就是一家小酒肆,李津一指酒肆笑道︰「我們去坐坐,我今天中午就在那里吃飯,很安靜,感覺不錯。」
李臻默默點頭,跟著他向酒肆走去,此時已經過了午飯時間,酒肆里沒有客人,非常安靜,他們在角落找個位子坐下,李臻點了一壺酒,又要了幾樣下酒小菜。
「你大姊怎麼樣?听說你姊夫高中進士,不錯啊!」
「他已經不是我姊夫了。」
李津一驚,連忙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李臻淡淡道︰「也沒什麼,他準備迎娶武三思的女兒,和我大姊沒有關系了。」
李津緩緩點頭,「原來如此,哎!人情冷暖,造化弄人啊!」
這時,酒保給他們上了酒菜,李臻模出一枚粟特金幣賞給他,酒保千恩萬謝地去了,李津拎起酒壺給李臻倒了一杯酒,笑了笑道︰「兩個月前,廬陵王派了一名心月復來敦煌找我,你知道這件事嗎?」。
李臻一怔,搖搖頭道︰「我不知!」
「來人叫做江恩信,他拿著廬陵王的金牌找到了我,其實是為了你的事情而來。」
李臻當然知道這個江恩信,原本是武三思派去監視廬陵王的宦官,結果反被李顯感化,成為了李顯的心月復,也加入興唐會,是興唐會的聯絡人之一。
上次江恩信故意帶著廬陵王的信件逃跑,結果分散了來俊臣的注意力,使得韋家武士得以順利逃月兌,李臻還以為他死了,沒想到他還在為李顯做事。
不過李顯居然派江恩信去敦煌調查自己,這著實令李臻不解,李顯這樣做有什麼目的。
李津喝了一杯,又笑了笑道︰「你還記得那塊石壁之事嗎?李澤為了把他奪走,就說你祖父不是敦煌李氏,結果那場官司他敗得很慘。」
李臻點點頭,「是因為李太守助了我一臂之力。」
「是啊!當時如果李太守沒有幫你,說不定李澤真會贏了官司,因為你祖父確實不是敦煌李氏,他不該擁有敦煌李氏的祖產。」
李臻沒有,他隱隱覺得李津有什麼重要事情要告訴自己。
當初他也懷疑祖父不屬于敦煌李氏,還特地問了大姊,結果一無所獲,這件事他也漸漸忘了,他對敦煌李氏已經沒有了興趣,自然也就不關系祖父的真實身份,但李津千里迢迢跑來告訴自己這件事,使他心中又有一絲興趣。
李津嘆口氣又道︰「你祖父李丹平是四十年前來到敦煌,當時李氏家主還是我父親,那時我才十歲,不過我清晰地記得你祖父說,他是從碎葉過來。」
「碎葉?」李臻一陣驚訝,祖父居然是從碎葉過來。
「這個秘密在族譜中被改掉了,改成你祖父是從隴西過來,屬于隴西李氏。」
「可碎葉也有隴西李氏的一支,涼武昭王李暠之後,不是嗎?」。
李津半晌沒有,眼中顯得憂心忡忡,李臻也感覺有點不對了,顯然事情並不是他想的那樣簡單,又聯想到廬陵派人去調查,他遲疑一下問道︰「難道廬陵王派人去敦煌,是去調查我祖父嗎?」。
李津緩緩點頭,「廬陵王對你祖父的生平很感興趣,來人問了一些問題,居然是我父親隱藏多年的秘密。」
說到這,李津從懷中模出一個錦緞小包,放在桌上推給了李臻,「這應該是你祖父留給你們姐弟二人的東西,但他卻在臨終前給了我,讓我繼續替他保住這個秘密。」
李臻接過錦緞小包緩緩打開,里面竟然是一對刻著龍鳳紋的玉佩,玉質細膩溫潤,沒有一絲瑕疵,品相比上官婉兒送他那對玉佩還要高一籌。
「這對玉佩代表什麼意義呢?」李臻茫然不解地問道。
李津苦笑著搖了搖頭,「我對父親和你祖父都發過誓,絕不能對任何人透露只言片語,所以我什麼都不能說,原本這玉佩我也不能給你,但既然廬陵王也知道這對玉佩,那只能把它還給你們了。」
李臻頓時急道︰「可是……你對江恩信說了什麼吧!能不能把告訴他的話,再告訴我一遍?」
「我現在就在告訴你,他問我要這對玉佩,我什麼也沒有說,就把這對玉佩給他看了,然後他就走了,立刻離開了敦煌。」
「他沒有把這對玉佩拿走?」
「沒有,但我明白他的意思,廬陵王希望我把這對玉佩還給你們。」
李臻著實感到困惑,且不說這對玉佩代表什麼特殊意義,關鍵是廬陵王李顯怎麼知道他祖父會有這對玉佩?
「家主,你能不能把真相透露那麼一點點。」李臻懇請地對李津說道。
李津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我把玉佩給你,就已經泄露了巨大的秘密,我不能再說了,否則我將來無法去見我的父親,也無顏去見你的祖父,你自己保重吧!」
李津嘆了口氣,起身離開了小酒肆,李臻心念一動,忽然大聲問道︰「我師父知道這個秘密嗎?」。
「我想他應該知道!」李津的聲音從大門傳來,他加快了速度,很快便走遠了
李臻在太初宮前稍等了片刻,一名宦官出來,對李臻笑道︰「李將軍運氣不錯,聖上宣你進去。」
「多謝公公!」
李臻走上前,悄悄塞給他一只沉甸甸的小袋子,里面裝著二十枚粟特金幣,笑道︰「給公公喝茶!」
宦官登時滿臉笑容,將袋子籠入袖中,他帶著李臻快步向御書房走去,快到門口時,他低聲道︰「聖上心情不錯,剛剛夸獎過梁王,千萬不要說梁王的不是。」
「我知道了,多謝公公。」
片刻,一名宦官從御書房內出來,對李臻道︰「聖上宣你進去!」
李臻整理一下衣冠,快步走進了御書房,房間內,武則天滿臉春風,她心情確實不錯,新明堂將在下個月竣工了,原計劃要九個月時間,沒想到最後只用了半年,提前了三個月,著實令她心花怒放,她大大夸贊了一番武三思。
明堂是武則天帝王的象徵,居然被喪心病狂的薛懷義燒毀,武則天一直為此事郁郁不樂,眼看新明堂將落成,幾個月來壓抑在心中的郁悶也被一掃而空。
李臻快步走進來,躬身施禮道︰「微臣參見陛下!」
武則天放下朱筆,笑眯眯對他道︰「朕該稱你李將軍,還是叫你李統領呢?也罷,朕對將軍獨有情鐘,就稱你為李將軍吧!」
「多謝陛下對微臣的厚愛!」
武則天點點頭,「李將軍為何事來見朕?」
「回稟陛下,微臣是為揚州都尉莊文重一事而來。」
來俊臣雖然伏誅,但莊文重卻沒有得到赦免,他還處于停職戴罪狀態,兵部沒有明文,他也不敢離開洛陽,便一直在等最後的定論。
武則天取出李臻的揚州戰報看了看,又問李臻道︰「李將軍雖然在戰報中對他夸獎有加,也表述了他的功勞,但他到底有沒有和李元嘉勾結,李元嘉在揚州招兵買馬,他為什麼不向上匯報?朕心中的疑惑不解,就絕不會輕易饒他!」
「回稟陛下,微臣曾親自去探查李元嘉的練兵情況,李元嘉練兵之地在長江中的揚子島上,而揚子島隸屬于潤州,並不歸揚州管轄,莊文重雖然有所耳聞,卻始終沒有證據,也就無從匯報。
而且在剿滅李元嘉的造反中,多虧了莊文重的一千州兵,更重要是,如果他和李元嘉有勾結,他完全可以派人去通風報信,我們也就無法全殲李元嘉的軍隊,何況李元嘉的長子就是被莊文重所殺,他們怎麼可能有勾結?」
「你是在保他嗎?」。武則天注視著李臻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