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三思換了一身衣服,慢慢悠悠向貴客堂走去,武三思從不推卻有人上門拜訪,上門拜訪絕不會空手而來,那就意味著他就有入賬了,不過上門人多了,他也應酬不,便制定了一些規矩。
主要以送禮多寡為標準,哪些人管家登記一下就行了,哪些人可以讓他來接待,如果禮物確實貴重豐厚,那他武三思接待一下也無妨。
既然這個客人是武攸宜介紹而來,那麼所帶的禮物一定價值不菲,武三思本來不爽的心情又稍稍好了一點。
他走上貴客堂,只見一名三十余歲的男子正坐在堂上喝茶,那只兩尺長寬的描金檀木箱就放在他身旁,武三思重重咳嗽一聲,便走上了客堂,男子連忙站起身,深深施一禮,「在下乙冤羽,參見梁王殿下!」
武三思眉頭一皺,‘乙冤羽’,這名字好熟悉,他想起來了,在武攸宜的報告中見過這個名字,他又看了一眼這位皮膚黝黑的男子,「你是契丹人?」
「在下是受孫大酋長的委托,特來拜見梁王殿下。」
武三思知道契丹人不會無緣無故來找自己,一定有什麼事求自己幫忙,不過幫契丹人做事,一旦被人知道,會影響到他的名聲,這時,武三思又瞥了一眼坐席旁的檀木箱,關鍵是這箱子里的東西能不能彌補他名聲的損失了。
「坐吧!」
武三思又請乙冤羽坐下,他也坐了下來,一名侍女給他們上了茶,武三思喝了口茶,淡淡問道︰「乙先生一路風塵,似乎剛從遼東?」
「是!我今天剛到,奉我家酋長之令,前來拜見梁王殿下。」
說完,乙冤羽取了出來,打開箱蓋,推給了武三思,武三思瞥了一眼箱子,只見里面放著十棵老參,以他的眼力,這些人參都是千年以上了,另外還有一塊半月形的玉璧,一拳大小,在燈光下光芒耀眼,一看便是極品玉璧。
武三思酷愛收集各種玉器,對玉頗有研究,他一眼便認出,這是北冥玉,產于北方極寒之處,極為珍惜,如果說,十棵千年人參價值萬金,那這塊北冥玉根本就是無價之寶。
武三思眼楮都有點看直了,乙冤羽將武三思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他知道武三思動心了,又笑道︰「其實我家酋長有點小事來請梁王殿下幫忙,這北冥玉其實是一對,事成之後,我會將另一只送來,絕不食言。」
武三思忽然驚覺,李盡忠被關押在洛陽,此人說的酋長應該不是李盡忠,他注視乙冤羽道︰「你的酋長是孫萬榮吧!」
「正是!」
武三思又拾起了玉璧,眯眼端詳片刻,只覺寒氣逼人,他也有一塊寒冰玉,是從來俊臣府中查抄得來,寒冰玉也是北冥玉的一種,卻沒有這塊玉璧品相好,武三思簡直愛不釋手,想到對方還有一只,他徹底心動了,便問道︰「不知你們酋長有什麼事情找我幫忙?」
乙冤羽俯身對武三思低聲說了幾句,武三思一驚,這怎麼行?若被聖上知道,他可吃不了兜著走,武三思臉上露出猶豫之色。
乙冤羽看出武三思的難意,又笑道︰「這件事其實沒有什麼大不了,我家酋長成為契丹大酋長後,一樣尊大唐為主,對大唐沒有任何損失,再說,以梁王殿下的權勢,這點區區小事怎麼可能辦不成?
說完,乙冤羽又將檀木箱向武三思面前推了推,武三思又將北冥玉璧拾起,凝視片刻問道︰「你能確定這是一對嗎?」。
「絕對不會有假,我們契丹小國,怎麼戲弄天朝重臣?」
武三思最終擋不住玉璧的誘惑,點了點頭,「好吧!我盡量給你好消息。」
乙冤羽大喜,起身拱手道︰「一旦事成,小人立刻將另一塊玉璧送來!」
武三思令人將他送出府門,他負手在房間里來回踱步,可惜三子武崇烈不在,否則讓他出手倒很方便,這時,他的曹文匆匆走來,躬身道︰「岳父大人找我嗎?」。
曹文在和李泉離婚後不到一個月,便正式入贅梁王府,娶武丁香為妻,成為武三思的,武三思對這個很滿意,進士出身,有足夠才華,而且城府深,思路清晰,能成為自己的左膀右臂,他便立刻動用關系將曹文調回京城,升任禮部郎中。
武三思點點頭,便將乙冤羽找他之事說了一遍,問他道︰「你覺得此事可行嗎?」。
曹文頓時受寵若驚,這件事岳父大人應該找明先生商議才對,居然問自己的意見,這顯然是很信任自己,他連忙絞盡腦汁想了想,又問道︰「不知岳父大人已經答應這件事沒有?」
「我已經答應了,關鍵是怎麼做才比較好,能讓我不擔任何風險。」
曹文笑道︰「其實這件事也很好辦,交給一庖丁足矣,事後再讓庖丁和某侍女同時離奇失蹤,別人還以為他們是弒主私奔,怎麼也不會聯想到岳父大人身上。」
武三思恍然大悟,欣然點頭道︰「真是妙計也,很好,就這麼決定了。」。
入夜,李臻帶著幾名隨從正匆匆向福善坊自己府宅趕去,他原本打算夜宿在西苑軍營內,但就在剛才,外署有人來報,他大姊李泉回來了,去外署找過他,李臻便立刻軍營趕回家中。
李臻剛到家門口,只見大姊站在台階,正指揮幾名家丁更換牌匾,開國伯的牌匾被摘下,換成了開國侯,這塊牌匾禮部送來快一個月了,一直丟在家里,李臻也懶得更換,沒想到大姊剛剛到家,又開始張羅換牌匾了,這讓李臻有點哭笑不得。
「阿姊,牌匾就別換了!」
李泉笑眯眯走上前,狠狠在他臉頰兩邊各捏了一下,笑道︰「混得不錯嘛!居然當將軍了,還升為侯爵,連老姐都跟著沾光。」
李臻見旁邊人都在看著自己,大姊卻像捏孩子一樣捏他的臉,令他著實有點不好意思。
「阿姊——」
「好!好!你不提醒我都忘了。」
李泉本想繼續拎他的耳朵,的提醒讓她頓時想起來,她得給留點面子,李泉干笑兩聲,回頭又看了看牌匾,她大喊道︰「左邊有點低了,上去一點,好!就這樣,這樣就可以了。」
李臻笑了笑,將馬交給手下,便走進了府內,李泉從後面趕了上來,低聲笑道︰「阿臻,你真決定娶狄姑娘為妻嗎?」。
李臻這才想起大姊回來是給自己求親的,他臉上發燙,連忙岔開話題,「小家伙呢?阿姊沒把她帶來嗎?」。
「怎麼能不帶她,她睡著了,乳娘照顧著她呢!」
李臻又繼續問道︰「大姊生意做得怎麼樣,莊園那邊去過了嗎?」。
「別提了!」
李泉有點泄氣道︰「胡粉生意還不錯,就是進價太貴,利潤太少,我已經拜托康大叔幫我進貨——」
「康大叔!」
李臻停住腳步問道︰「你和康大叔聯系上了?」
「當然,康大叔一家也來長安了,對了,你是想打听思思的消息是吧!她跟隨兄長大壯去撒馬爾罕了,听康大叔說,她已經定親了,一個非常能干的粟特小伙子,你不會還想著她吧!」
李臻搖了搖頭,他和康思思信仰不同,生活方式不同,怎麼可能會有結果,初戀的青澀早已隨著時間流逝而褪色了,若不是大姊提到康大叔,他根本就想不到康思思,
姐弟二人走進大堂坐了下來,李泉嘆口氣道︰「酒生意卻做得不好,打不開銷路。」
「為什麼?」
「長安的葡萄酒生意一直被權貴把持著,幾乎所有的長安酒肆都是從秋白和葡林這兩家最大的酒鋪進貨,而這兩家酒鋪都有背景,一家是獨孤家族,一家是長孫家族,其實不光是酒,很多大宗貿易都被這兩大家族控制。」
「那王家呢?」李臻有點奇怪地問道︰「王家不是號稱長安第一首富嗎?」。
李泉苦笑一聲說︰「王家不過是普通小民眼中的第一首富罷了,真正的富豪非權即貴,他們不會露面,關中被關隴貴族控制,獨孤、長孫、竇氏、元氏,這些都是外戚權貴,王家其實依附著長孫世家,在洛陽王家能幫助我,但在長安,王家也無能為力。」
李臻默默點頭,他確實把問題想得簡單了,這時,李泉又笑道︰「我們不說這個了,說說狄姑娘,我前段時間接到狄寫來的信,邀請我去狄府做客,因為當時太忙,沒有時間,接到你的信我才反應,原來狄是要和我談談親事,哎!看我這個糊涂鬼,差點耽誤你的終身大事了。」
李臻覺得奇怪,大姊不是一直希望自己娶王輕語嗎?怎麼現在好像又變主意了,提都不提王輕語,這里面發生什麼事了嗎?
李臻忍不住問道︰「阿姊,你和王家是不是鬧矛盾了?」
李泉沒有吭聲,神情有些黯然,李臻心中更加懷疑了,一定發生了什麼事,大姊不肯告訴自己,他有點急道︰「阿姊,你告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