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秋娘輕輕搖頭,「我不會告訴她,但我要提醒你,太平公主不是你想的那樣簡單,她的心機城府和霸道手段連上官舍人都要避她三尺,你不要被她所利用,最後害了自己。」
趙秋娘的話點中了李臻的心事,太平公主堅持用她的心月復做事,這就讓李臻心中有點不安,此時趙秋娘揭開了這一點,李臻一時沉默了。
趙秋娘走上前緩緩道︰「我只是善意提醒,如果你還信得過我,我會派二十名隱衛助你,如果你擔心我和上官舍人的關系,那我建議你找張黎,他肯定會全力幫助你。」
李臻抬頭注視著趙秋娘,見她眼中流露出真誠的目光,就如同多年前一樣,李臻心中一陣溫暖,他點點頭笑道︰「那就煩勞秋娘了。」……
次日中午,在南市附近的白雲酒肆內,一名五十余歲的男子正獨自坐在二樓窗前飲酒,這名男子頭發已經花白,但身材很矮小,從背後望去,他就像一個孩童,不過此人卻是個厲害人物,他便是武三思的幕後軍師明先生。
正是明先生在背後的出謀劃策,一步步策劃,才使武三思距離太子之位越來越近,只剩下一步之遙。
明先生已經替武三思想好了最後一步,那就是下個月聖上要去嵩山封禪,而那時就是宣布太子的最好機會,想到武三思將成為太子,明先生心中也頗為得意,能成為帝師,也是他人生的最大成就。
這家白雲酒肆離明先生的家比較近,步行只要半柱香的時間,而且他喜歡這里的葡萄酒,店里在酒內添加了一種香料,使葡萄酒在醇厚中又有一種奇妙的香味,深得明先生的酷愛,他幾乎每兩三天就要來喝上幾杯。
這時,一名酒保端著放有酒壺的盤子快步走上前,點頭哈腰笑道︰「讓明先生久等了。」
明先生似乎沒有見過他,便笑問道︰「你是新來的?」
「小人一般負責伺候三樓,今天四郎生病了,所以小人暫時代他一天,明先生是我們大唐最有智慧之人,掌櫃經常對小人提起您。」
明先生喜歡別人的吹捧,這是他的最大弱點,這和他的生理缺陷有關,不管是低賤的酒保還是身處高位的權貴,只要吹捧他,他都會十分高興,明先生很得意,模出一把錢遞給酒保,「這點錢賞給你。」
「多謝先生,多謝!」
酒保接過錢,千恩萬謝地轉身走了,可就在酒保轉身的瞬間,他嘴角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冷笑。
明先生給自己斟一杯,有滋有味地品了一下,他似乎覺得今天的酒更加醇厚,不由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在洛陽以南靠近伊闕縣有一座佔地五十頃的莊園,叫做青駒山莊,i這座莊園依山旁水,風景極為秀麗,一直都是皇家莊園之一,莊園的主人原本是武三思,但在兩年前,武三思為了討好張氏,把這座莊園送給了張氏的從弟張景雄。
張景雄原是洛陽的一名市井無賴,好吃懶做,整天不務正業,又嗜賭如命,最窘迫時曾經把妻子拉去賭場抵賭債,被人指著脊梁骨唾罵。
但自從張氏忽然平步青雲後,張景雄也是雞犬升天,一晃身被封為千牛衛中郎將,得到無數的金銀賞賜,加上很多人送錢送物來討好,他頓時發了家,開始成為洛陽權貴巨富之一。
或許從前窮怕了的緣故,張景雄對當官興趣不大,卻貪財如命,把他所有的金銀財寶都收藏在青駒山莊,每天睡覺前都要數上一遍。
他另一個毛病就是喜歡逛青樓,從前當無賴時就是青樓常客,現在有錢了,更是肆無忌憚,整天流戀于煙花柳巷,以至于被言官彈劾,張氏也覺得他丟面子,便勸了他一番。
張景雄雖然有所收斂,不再去逛青樓,但喜歡妓女的毛病卻改不了,他總是將一車車的妓女從洛陽拉到莊園,不分白天晚上地陪他飲酒作樂。
今天和往常一樣,張景雄正在布置奢華的大堂內和十幾名妓女喝酒作樂,他喜歡投壺箭,便拉住十幾名妓女和他一起投壺箭,投中了,賞一貫錢,投不中要麼罰酒一杯,要麼月兌一件衣服,只听大堂內嬌笑聲不斷,以及張景雄得意地大笑。
可就在這時,數十名黑衣人已經潛入山莊,他們下手狠毒,見人便殺,只片刻便將山莊內的家僕侍女殺得干干淨淨,最後數十人將大堂包圍了,為首之人向大堂內一揮手,數十名黑衣人一起沖了進去,頓時慘叫聲、驚呼聲一片。
張景雄剛跑了兩步便被為首黑衣人一腳踢翻,張景雄嚇得大喊︰「我給你錢!」
為首黑衣人獰笑一聲,「錢我會拿走,但你的命也要!」
他狠狠一刀插進了張景雄的胸膛,張景雄慘叫一聲,頓時氣絕身亡。
這時,大堂內的其余妓女都被殺光了,為首黑衣人令道︰「去書房,把他的金銀珠寶全部拿走!」
數十名黑衣人迅速向書房奔去,他們仿佛知道張景雄的藏寶之地,為首黑衣人卻最後離去,他抓起張景雄的手,蘸一點血,在地上寫了幾個字,‘殺人者,廬。」
後面卻沒有寫下去了,黑衣人轉身便快步離去,血腥之氣彌漫大堂……
千牛衛中郎將張景雄被殺的消息很快便傳開了,頓時轟動了朝野,眾人紛紛感到不可思議,竟然有人敢殺張昌宗和張易之的,這簡直是膽大包天,居然張景雄的錢財全部被搶走,更讓眾人起疑心,這莫非是某支盜匪的所為嗎?
但還是有一些大臣保持了沉默,以張氏在大唐的權勢,鮮有人不知道,既然知道還要下手,這就不是盜匪搶錢那麼簡單了,搶走錢財不過是掩人耳目,真正的目的卻是劍指張氏,這是有人在警告張氏。
盡管朝野議論紛紛,但張氏卻出人意料地保持了沉默,很多人都還記得,去年因為高延福只說了一句話,聖上要保重龍體,張氏便不依不饒,大發雷霆,幾乎要殺了高延福,而這次,他們被殺,他們居然一聲不吭,這倒令人奇怪了。
太初宮瑤光殿,這里原來是薛懷義的寢殿,薛懷義死後,這里空關了幾年,現在卻成了張氏的後宮寢殿,和薛懷義喜歡熱鬧不同,張氏喜歡安靜,不喜歡光線。
他們的要求使瑤光殿變得陰森寂靜,伺候他們的數百名宦官和宮女大氣都不敢出一口,整天踮著腳尖小心翼翼走路,唯恐發出一點聲音。
時分,一名宦官快步走進大殿,他走得雖快,但腳下穿著軟底厚鞋,使他走路沒有發出聲音,他走得一間大屋前,指指緊閉的房門,壓低聲音問一名站在門口的宦官,「他們怎麼樣了?」
宦官也壓低聲音道︰「一個都沒有出來。」
這名宦官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輕敲了敲門,「聖上請兩位將軍。」
房間里,兩名衣著妖艷,涂脂抹粉的年輕男子正相對而坐,這兩人正是張昌宗和張易之,張景雄被殺並沒有讓兩人勃然大怒,反而使兩人驚慌害怕起來,他們都意識到,張景雄被殺絕不是一般人所為,是某個強大的勢力在警告他們了。
張氏平時依靠著武則天的撐腰作威作福,但他們骨子里卻無比自卑,他們深知一旦武則天去世,有人就會拿他們開刀了,所以當武三思承諾願意永保他們榮華富貴時,他們便動心了,開始拼命在武則天面前說武三思的好話,慫恿武則天立武三思為太子。
武則天沉溺張氏的,竟然喪失了理智,答應他們荒唐的訴求,準備立武三思為太子,張氏也高興萬分,以為自己從此高枕無憂。
不料他們張景雄被人殺了,這儼如一盆冷水迎頭潑下,使他們忽然意識到,武三思並不是絕對可靠,張景雄可是死在武三思送給他的莊園內,連武三思都保不住他,難道武三思還能保得住自己。
「怎麼辦?」張易之嘶啞著聲音問道。
「會是誰干的?」張昌宗自言自語,「要麼是李氏皇族,要麼就是軍方。」
提到軍方,兩人都打了個冷戰,他們不約而同想到,軍方根本不支持武三思,如果武三思登基,軍方會起來造反嗎?
二人對望一眼,他們過早支持武三思,沒有考慮其他勢力的反擊,可能有點失策了,正確的做法是,等他們博弈最後,大局已定時再表態支持誰,寧可錦上添花,絕不雪中送炭。
這時,門外傳來宦官的聲音,「陛下找兩位將軍!」
兩個人和軍隊一點關系都沒有,卻都被封為冠軍大將軍,這是武則天對‘將軍’這個稱號情有獨鐘,她喜歡的男人都要封為將軍,張昌宗嘆口氣道︰「先去看看她怎麼說吧!」
兩人站起身,一起向武則天的御書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