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床人 第七章

作者 ︰ 樂顏

霍念初回到後宅,將岳青桑先安排在自己所在的後院里。

「這位是新來的岳小姐,你們好好招待,要比伺候我還要周到殷勤。」她對招財、進寶說。

招財、進寶雖然都長得不怎麼樣,卻心思靈巧,意識到這位岳姑娘身分可能比較微妙,立即屈膝向她行禮。

「見過岳小姐。」

岳青桑連忙還禮,說︰「不敢當,我以後就要和霍姐姐作伴了,以後都是自家姐妹,請千萬不要客氣。」

霍念初微微一笑,說︰「岳小姐,你且在這兒歇歇,品點香茗,我有點私事,去去就回。」

「霍姐姐,您盡避去忙,我隨便怎樣都好。」岳青桑說。

于是霍念初帶著冷姑來到二當家的院子,蒹葭正坐在堂屋的廊檐下,看一只八哥鳥學說話。

「娘。」

霍念初見她眉目間並無任何抑郁不快之色,才明白或許蒹葭是自願過來的,並不是被脅迫。

蒹葭對她招手,說︰「來看看,這只鳥兒可真聰明,都會喊『姐姐』了。哥兒,快叫聲『姐姐』听听。」

那只黑溜溜的八哥鳥立即對著霍念初叫︰「姐姐!姐姐!」

「真是聰明。」霍念初笑起來。

然後霍念初輕聲問︰「娘,你真願意這樣?」

蒹葭笑臉盈人,說︰「怎麼,麼妹看不起娘了嗎?覺得我水性楊花、人盡可夫?」

「娘,你別這麼說自己。」霍念初挽住她的手,將頭輕輕靠在她的肩膀上。「前塵往事如雲煙,我不會念念不忘。以後,只要你能夠過得快樂就好,也不要為了我而委屈自己。」

現在的霍念初是穿越而來的靈魂,她不會要求自己像原來的霍念初那樣自殺愚孝。但是古人的道德觀念很重,尤其重視孝道,哪怕裕王為父不慈,對她生母也不好,霍念初也不能翻臉不認生父,否則絕對會遭到世人唾罵。只是裕王的身分特殊,她自己又被囚困在青雲堡,自保已經很困難,想代替原本的霍念初為裕王盡點為人子女的本分,暫時看來也只是奢望。

而蒹葭呢?

她比霍念初看得更透徹,這麼多年以來,不能說她對裕王沒有一點感情,但要說到底是什麼感情,只怕她也分不清,唯一確定的是,她不愛那個痴肥的陰戾男人,她極力討好他,只求苟且生存,心底深處,她甚至是有些恨他的吧?

在青春豆蔻年華時,蒹葭也有過傾心愛慕的戀人,是同一個劇團的琴師。那時候,他操琴,她跳舞,他們合作得天衣無縫,可是後來她一舞傾城,被裕王強行霸佔,琴師也不知所蹤。

說是不知所蹤,其實蒹葭心底明白,琴師怕是已經喪命了,只因她曾經為琴師哭過,只因她曾經提過琴師的名字。

是她害了琴師。

但真正的劊子手還是裕王。

如果不是後來有了女兒,蒹葭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那個王府別院里生活那麼久,也許她會跟著琴師一起離開這個殘酷的人世吧?

蒹葭從來不是個剛烈的人,剛烈的女子在歡場中也存活不下來。

如今月兌離了那個惡魔般的裕王,蒹葭甚至有些慶幸。

她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女兒能夠好好活下去,雖然她自己也知道霍念初背負著殺父之仇,顧商並不是女兒的良人之選。

可是,人為刀俎,她們是魚肉,不屈服又能怎樣呢?

她就是膽小怕死怎樣?

她想活著,她更想讓女兒快樂地活著,她的女兒自幼柔善,憑什麼要為那些為非作歹的男人陪葬?男人們為了自己的私欲而拼殺,為什麼要犧牲她們這些無辜的柔弱女子?

蒹葭模了模女兒的頭發,收斂起臉上笑意,目光中帶著一絲惘然,她抬頭看向天空,冬日的天很高,很藍,很冷。

她對霍念初輕輕地說︰「我也是這麼想的,能忘的都忘了吧,只要你過得舒心快樂就好,這樣,就算哪天我突然死了,也不會覺得難過。」

晚上,顧商準備沐浴的時候,忽然想起什麼,對丫鬟幼安說︰「請霍小姐過來。」

顧商的後宅女僕不多,只有幼安、幼平兩個丫鬟,以及一個粗使婆子寇婆子。

幼安、幼平只有十五、六歲,也是家破人亡之後流落到了青雲堡,兩個丫鬟相貌也不出眾,但是勤勞樸實,所以顧商就讓她們近身伺候。

幼安出去了,顧商解下衣裳踏進浴桶里,泡在溫熱的水里,他舒展了一下有些酸痛的四肢,深深吸了一口氣。

昨夜,他是刻意在溫泉要了霍念初兩次以後,才帶人長途跋涉,突襲鹽井。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那樣做,只是覺得抱了那個女人之後,他也許會更冷靜、更容易成功而已。

將軍出征前,都有祭旗的儀式,對于顧商來說,霍念初也許已經對他有了某種特殊意義。

他知道這不太對,霍念初的身分特殊,他們兩家根本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可是……

顧商的心里有一團火,身體里也有一團火,他只想要這個女人,怎麼辦?

……

顧商氣息微微粗重,有些焦躁。

為什麼那個小女人還沒有來?

「堡主……奴婢進來了。」這時,一個輕軟嬌女敕的聲音在浴室門口響起。

顧商不用回頭,也知道那人不是霍念初,而是今天剛剛上山的鹽商之女岳青桑。

他心頭的火越發燃燒起來。

該死的女人!

不知好歹!

她就這麼不願意伺候他,一而再地把他推給別人?

之前用她的丫鬟做擋箭牌,現在又迫不及待把這個一心抱住他大腿的商女推給他?

她是不是覺得他這個土匪頭子根本配不上她?所以才拼命躲著他,拼命把他推給別的女人?

顧商從浴桶里站起身來,正羞澀注視著他的岳青桑忍不住「啊」了一聲,害羞地摀住了雙眼,她的胸口怦怦直跳,臉熱得快要燒起來。

顧商根本看也不看她一眼,徑直穿上衣服,披上大衣,然後朝外走去。

他對守在門外的幼安說︰「安排岳小姐去西院,以後其他人不經允許,不得進入爺的房間。」

幼安連忙答應,而顧商已經大踏步地走遠了。

岳青桑有點發愣,無辜地看著顧商的背影,可憐兮兮地問︰「幼安姐姐,堡主是討厭我嗎?還是我哪里做錯了?」

幼安面無表情地回答︰「奴婢怎敢妄自猜測堡主的心思。岳小姐,請您快跟奴婢走吧,西院久沒人住,還要好生打點一下,才能睡人呢。」

幼安其實有點看不起這個岳青桑,沒見過這麼迫不及待往男人床上爬的女人,還是大富人家的千金小姐呢!

先前幼安去霍念初所在的後院傳口信,霍念初還沒說什麼,正在和她下棋的岳青桑立即站起來說︰「霍姐姐,是堡主要喊人伺候嗎?奴婢初到此地,也很想為堡主分憂解勞,不然白白吃住在這里,于心不安。」

霍念初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順口答應了。

「妹妹真是知情識趣,堡主一定會喜歡的,你就隨幼安去吧。」

幼安雖然不喜岳青桑的行為,卻不敢違背霍念初,見她這樣說,也只好領了岳青桑過來。

而結果也不出幼安所料,大當家根本就不喜歡岳青桑這種女人。

在幼安和幼平的心里,顧商是救命恩人,是主人,更是如父如兄,她們也不喜歡那些一心想巴結著顧商往上爬的女人。

霍念初的身分讓她們倆打從心底畏懼,而霍念初那種大氣的態度,也讓她們比較能接受她成為主子的女人。

兩個小丫鬟唯一擔心的,就是據說大當家和霍小姐的父親是死仇敵,這樣的兩個人,會有好結果嗎?

霍念初剛剛跨進浴桶里,顧商便走了進來。

顧商揮手趕走招財、進寶,大步走到她面前。

霍念初坐在浴桶里,用大浴巾圍在胸前,慢悠悠地洗著手臂,對怒氣沖沖的顧大當家視而不見。

顧商的目光冰冷,宛如室外即將結冰的天氣。

霍念初見他佇立在那里像根木頭柱子,忍不住嘆口氣,終于開口︰「顧堡主,有事請說。」

「呼來喝去,還當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呢?」顧商冷笑。

霍念初輕笑,說︰「怎麼敢?別說我從來就不是什麼公主,更何況,現在已經淪為顧大當家的暖床人。」

「你還知道自己是我的暖床人?我的床在哪,你又在哪?!」顧商的語氣越發不悅。

霍念初莞爾,說︰「那不是有位新來的佳人去了嗎?顧堡主,你難道就不能和普通男人一樣,喜新厭舊一點嗎?據說男人最大的夢想,就是夜夜換新娘啊。」

顧商深吸一口氣,伸手把這個最擅長惹怒他的女人從浴桶里撈出來,抱著她走出浴室,從內室的床上隨手扯了一條棉被把她裹上,然後大步向外走去。

「大當家,你又強搶民女了。」霍念初無奈。

「閉嘴。」顧商臉色陰沉。「以後你就乖乖住在我的屋里,每夜我都要看到你乖乖為爺暖床。」

「我要是不乖呢?」霍念初忍不住反問道。

顧商的腳步一頓,他靠近她的耳朵,近乎咬牙切齒地說︰「那我就讓你夜夜下不了床,不信試試看。」

霍念初听了,不發一語,沉默了好半天,才忍不住罵了一聲︰「禽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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