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人眨了眨眼尾略微上揚的鳳眼,表情有些呆愣迷茫,手上還拿著粒瓜子,不明白為何會出現在此處,眼前這一大群人又是從哪來的。
忽然,褲管被扯,他低下頭來,看見一名頭發凌亂,小巧的臉蛋布滿驚懼冷汗的姑娘就抓著他的褲子。
女孩雖然模樣狼狽,但五官細致縴巧,毫無疑問是個小美人!
他雙眸大湛。
「姑娘。」他矮,嘴角彎勾迷人的微笑。「姑娘發生何事?為何一臉都是汗?」他還貼心的抓起袖口,替姚瑋瑋拭去一臉汗水。
「救命!」姚瑋瑋見此人一身白衣,面容俊美,氣質不俗,與殺人山賊大相逕庭,不假思索開口求救。「求求公子,救救我們……」
「救?」他蹙起困惑的長眉。
這時,他听聞前方傳來喧囂聲,抬頭便見一名山賊正高舉尖刀,預備朝姚老爺的頭砍下。
「不!」姚家人大叫。
突然,一把白色扇子飛來,打中山賊的手,打落了刀子,如回旋鏢又回到物主手上。
大伙這會兒才發現在姚瑋瑋身旁,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身穿一襲白衣,爾雅不凡,豐神俊朗,臉上有著玩世不恭淺笑的翩翩貴公子。
「你是誰?」山賊頭子厲聲詢問。
白衣人開扇搖了搖,一派瀟灑。
「吾乃采花賊。」
字字鏗鏘有力,眾人卻是不分好人壞人,統統傻愣。
那個「采花賊」,不會是意為「yin賊」的那三個字吧?
「啥?采花賊?」山賊們一陣哄堂大笑。
「兄弟,你是來搶女人的嗎?」一名山賊譏嘲。
譏嘲的山賊臉頰猛然浮起一陣熱辣辣的疼,原本離他最遠的「采花賊」不知何時「飄」到他面前,揚起手上扇子,賞了結結實實熱辣辣的鍋貼一個。
「混帳!」山賊撿起尖刀,朝「采花賊」砍劈過去,「采花賊」不慌不忙輕巧閃過,行動快速如鬼魅,山賊不僅吃不到好果子,還反被那把明明是紙糊,搧起人來卻像鐵板做的扇子打到嘴角都流血了。
姚瑋瑋傻愣愣的看著「采花賊」凌厲迅速懲治山賊的利落動作,胸口一陣躁動,渾然忘了傷口的疼。
山賊頭子見狀,將懷中的姚琦琦推走,怒拔尖刀,與其他山賊一起踩著忿忿腳步,決定先把這「采花賊」給宰了。
數人圍攻上來,「采花賊」還是氣定神閑的,僅是嘴角不滿一撇,「以多欺寡,小人行徑。」
「廢話少說!」山賊頭子怒喝一聲,揮刀砍去。
那方戰得凶,沒時間管姚家人,他們連忙乘隙趕來姚瑋瑋身邊,檢查她的傷勢。
「天啊,你的手掌一個洞了……嘔!」無法見血又見肉的姚琦琦往旁嘔吐起來。
姚夫人掉著心疼的淚,連忙拿出手絹包扎姚瑋瑋的傷處。
姚瑋瑋靠在母親的懷里,雙眸怔怔望著前方的混戰,那在漫天沙塵中如鳥兒般輕盈靈活的白色人影。
她從未見過這樣特別的男子。
生得是一張貴公子般的英俊臉龐,卻有著俠士般的熱血心腸,她沒有辦法不去看著他、注視他……
姚瑋瑋傷口處的手絹才剛包好,立刻就被血染透,揪疼了姚夫人愛女的一顆心。
要不是丈夫小氣,嫌請保鏢太貴,今日的他們就不會成為待宰羔羊了。
姚夫人把女兒受傷的氣化做兩道殺人視線,狠狠瞪向丈夫。
姚老爺與夫人成親多年,夫人這一個瞪眼,他便知道她心里惱著啥。
他以為多帶幾個奴僕上路就可保護安全了,怎知這一個個都不濟事的,山賊一來個個躲得比主子還快,女兒還被山賊刺傷,他也很氣啊!
「瑋瑋呀,」姚老爺心疼的抹去女兒額上的冷汗,「你忍一忍,爹馬上帶你下山看大夫。」
趁著前方混戰不休,還是逃為上策,雖說這樣好像很沒義氣,但是他們留下來也沒用,還是保命要緊。
「走走走,咱們快逃。」姚夫人與丈夫一塊兒攙挽著女兒就要起身。
「咱們不管那個白衣人了嗎?」姚瑋瑋揪住欲起的父親衣袖。「人家為了咱們在拚斗……」
「都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哪管得著人家?」姚老爺一心只想帶著家人趕快逃。
「是啊,」姚夫人道,「咱們留著也無益,還是快走吧。」
「可是我們不應該拋下他不管,他是我們的救命恩人啊!」姚瑋瑋轉頭看白衣人仍跟山賊纏斗,一片混亂中也不知現在誰贏誰負,實在替他擔心。
萬一他要有個不測,她良心怎麼過意得去?
那個人正在拯救他們一家啊!
姚老爺不管女兒的抗辯,硬是協同妻子將她攙扶起來。
「爹、娘……」姚瑋瑋掙扎著不想走。
可是她太虛弱,抓著母親的手無力,就連掙扎都像雛鳥一樣毫無力道。
「咱們快上馬車。」一旁的姚琦琦連忙打開車門。
「女兒,你以為山賊會任你駕走馬車嗎?」姚夫人白眼都翻到天上去了。「馬車留著,咱人走就好,山賊拿了值百兩黃金的壽禮,也許就不會再來追我們了。」
「是啊,」視錢如命的姚老爺忍著心疼出聲,「快走吧!」姚老爺心痛的再看了裝滿壽禮的馬車一眼。
這百兩黃金的壽禮,是他要帶著回老家顯擺的,但有了沒請保鏢而遇險的前車之監,他這會兒再心疼也得把壽禮拋下,畢竟錢沒比命重要啊!
當眾人準備徒步逃命時,混亂已停。
讓眾人驚愕的是,約莫十來名的山賊,竟然讓「采花賊」一人給擺平了。
他的發絲有些亂,白衣沾上了血,但毫不掩其英俊,搖著扇子款款走來的俊逸模樣,讓眾人看傻了眼。
「大、大俠,」姚老爺震驚得口吃起來,「您一個人將山賊都擺平了?」
「小事一樁。」采花賊神色倨傲得很。
「公子,真是太感謝您了。」姚夫人上前,福身道謝。「請問公子貴姓大名?」姚夫人張著求知的眸。
這位大俠剛才是不是自報「采花賊」?
姚夫人猜其名應是跟「采花賊」同音或類似,真不知其父母是啥心思,就算是同音,也很容易遭人誤會是萬惡yin賊啊。
瞧這大俠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分明就是正義之士,自然與采花賊是搭不上邊的,所以還是再次問清楚的好。
「我是……」采花賊驀地劍眉微蹙。
他是采花賊,專門yin辱小姐拆散有情人,他就是這樣的惡人,若要論姓名,他卻是毫無概念,因為,他根本無名無姓啊。
「公子?」姚夫人納悶地看著表情比她還要更為困惑的采花賊。
說出自己的姓名,有這麼難嗎?
莫不是這位公子把自個兒的姓名忘記了吧?
「公子,」姚瑋瑋輕揪住采花賊的衣裳。「你沒事吧?」
她真怕他其實受了傷了,所以才會忽然發起愣來。
瞧見小美人兒,采花賊立刻露出笑顏。「我沒事。」
姚瑋瑋這才放下一顆忐忑的心來。
一放了心,手上傷口的疼痛立刻加劇,她抓著手腕,軟倒在地上。
她的頭,就躺在|艷|情|小冊前面。
她看到了那個采花賊了。
以奸邪的眼色望著小姐……
啊……是那個采花賊……
她伸出右手抓住小書。
救命恩人……就是書上的采花賊啊……
「瑋瑋!」姚夫人先發現姚瑋瑋昏倒了,趕忙將女兒扶起來。「快!我們得快點送瑋瑋去醫館,要是她有個三長兩短,我也……我也不想活了!」
「夫人別心急,」采花賊蹲審視,「讓我瞧瞧。」
「莫非公子亦是位大夫?」姚琦琦好奇道。
「我不是。」采花賊抬首微笑,迷人的笑容讓姚琦琦瞬間小鹿亂撞,雙頰緋緋。「不過我隨身攜帶眾多……嗯,傷藥,或許可幫助這位小姐。」
身為采花賊,各式各類的藥物應有盡有,要不怎麼迷昏良家婦女、弄倒男人,東窗事發不慎受傷時治療呢。
「拜托公子,救救小女!」姚夫人泣道。
「夫人,別慌。」姚夫人雖徐娘半老,但風韻猶存,與其女兒是不同的美,故采花賊又朝夫人大發媚功。「待我瞧瞧。」
「好……」姚夫人莫名臉紅了。
采花賊小心拉過姚瑋瑋受傷的左手,解開手絹,被尖刀貫穿的傷口的確嚴重。
他先點穴止了血,再叫人拿了水來將傷口沖干淨,涂了傷藥後,再以干淨的手絹綁起來。
「暫先做緊急處置,等下了山再找大夫。」他笑,「暫時無性命之虞,無須擔心。」
「謝公子!」姚家人誠心道謝,儼然將他當成救苦救難的菩薩了。
「咦?這是……」采花賊發現姚瑋瑋另一手握著一本書冊。
姚琦琦一看到她的|艷|情|小書被妹妹緊握著,臉色瞬間變白。
慘了,若被爹爹看見,一定又要被罵個臭頭。
「那個是……那個是瑋瑋的書……」姚琦琦心想姚瑋瑋此時身受重傷,父親必定不會對妹妹有所責難,把所有責任都推給她就沒事了。「她說書封很美,要買來收藏。」
「真是如此?」姚老爺嚴厲望著女兒。
「真真、真的……」姚琦琦氣挺虛。
「爭執這做啥?」姚夫人真氣丈夫老是不會看時機,「瑋瑋受了重傷,咱們得趕快下山送醫啊!」
「對啊,爹,咱們快走吧!」姚琦琦跟著母親一塊兒催促。
于是大伙七手八腳將姚瑋瑋抱進車廂,為了照顧女兒,姚夫人與女乃娘共乘一車,姚琦琦坐到父親那輛車去,采花賊則以要注意姚瑋瑋傷口情況為由,坐上了姚瑋瑋那輛車。
車子顛簸,又經過剛才那一嚇,車內的人沒一會兒就昏昏欲睡。
采花賊張著一雙美目,趁女乃娘與姚夫人頭顱擺晃打瞌睡時,悄悄抽走了姚瑋瑋右手的那本小書。
書本的封面上寫著——
書生與小姐系列之五蝴蝶記
書本不厚,約莫兩刻鐘的時間就翻閱完畢,合上書本的采花賊嘴角浮著一抹詭譎的笑容。
這書里寫的是他再熟悉不過的故事。
是的,他就是書中的采花賊,害死了張生,也逼得小姐自盡的采花賊。
自從張生跟小姐變成蝴蝶雙雙飛走,故事告一段落後,他就沒事可做,無聊得只能嗑瓜子、數螞蟻,連想找女人采采花都沒對象。
因為,書中的世界,就只有小姐一個年輕女人啊啊啊……
就在他無聊到了一個極點時,世界忽然被一片紅光所籠罩,轉瞬間,他就站在這條山道上了。
完全不曉得發生什麼事的他,因為小美人兒的央求,才出手救了這家人,不過這一切的「善舉」,可都是有目的的。
瞧,這里女人好多啊!
除了向他求救的小美人以外,還有一個更漂亮的小美人,眼前這個徐娘半老的夫人也是風韻猶存,展露出特別的成熟美,至于旁邊這女乃娘……他的狩獵還是有範圍的,對于母性光輝太濃烈的,還是遠觀就好。
看看周遭,與書里簡單的場景完全不同,透過車窗所看見的廣闊山景,更是生平第一次見到,莫非,這就是所謂的現實世界?
演繹了五本的采花賊,他很清楚自己是因何而存在,只有當作者動筆,才會有情節鋪陳,也才會有新的角色出現,要不,他就只能看著張生與小姐變成的蝴蝶在庭院惱人的飛啊飛,想當蚊子拍死,人家作者沒讓蝴蝶死,雙掌張開,還是一樣飛得悠哉自在。
而現在呢,月兌離書中世界的他又可以繼續采花了。
采花賊打開扇子輕搖,滿臉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