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 第二十七章

作者 ︰ 謝璃

獨自坐在客廳,範君易反復思量了幾回,發現自己對雁西的了解太粗淺;這個看似盡責認分的女孩頑固起來簡直像頭蠻牛。

他對她的執著並非沒有領會,但鬧進警局的舉動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

他認為自己的器量不算狹小,這點失常他可以包容,但往後呢?任憑雁西執行和那位湯老板的「交心」計劃?在這樁事件里,她和湯老板的距離將隨著解不開的糾葛而越發拉攏,而他呢?只能被動地排拒在外,毫無插手余地。從前的他或許不會有異議,現在的他深刻理解距離為關系帶來的影響;距離越近,原本不諒解的變成情有可原,討厭的將被包容,同情質變為感情,就像雁西和他——

手機響了好幾次,他連號碼也不看便選按靜音,起身來回踱步,不知不覺走到浴室門口,他屈起手指,正要敲下門板,門霍地拉開了,雁西和他四目相對,萬分訝異,「咦!你還沒走?」

「我還有話要說——」他登時說不下去——雁西半濕的頭發盤在頭頂,全身上下只裹了一件浴巾。是的,百分百唯一的浴巾,有松緊帶環胸不必費事綁縛的那種浴巾,柔軟單薄的毛巾布料毫無保留地勾勒出她的胸形和腰線,她的肌膚還散發著沐浴後的熱氣和甜香。

「說什麼?」她問。

「說——」說不下去,倒不是因為她突如其來的清涼現身,而是她自然而然的肢體語言,沒有一絲困窘或閃避的意思,彷佛她面對的是一起親密生活多年的家人,而非交往中的異性。

雁西雖然在某種關鍵點上備了不得不然的勇氣,但性情絕對稱不上外放,這麼放心地面對他,一點也不擔心激發出不合時宜的狎意,恐怕是在山上數月平靜的同居生活讓她產生一種錯覺——範君易本質上是個地道的君子,比親兄弟還令人放心。

「我拿錯衣服了,待會再說吧。」見他說不出個所以然,雁西滿月復心事繞開他,徑自走進臥房。

她心不在焉的舉止勾動了範君易無以名之的隱憂,他跨步向前,在她關上房門前扳住她的肩,「雁西,你——是不是對我沒那種感覺?」

「呃?什麼感覺?」雁西揩了揩發梢滴落在鎖骨上的水珠,扯緊有些松落的浴巾,一臉莫名所以。

「臉紅心跳的感覺。」

「臉紅——」一雙眼珠子晃了晃,她意識了到什麼,終于尷尬了,一把想要將他推出門外,範君易快她一步掩門,不再客套,大步逼近她,房間小,不過倒退三步,她已背抵書桌,寸步難行。

「對。」他捧起她的臉,讓她無從回避,「你看起來一點都不擔心,也不期待我們會發生進一步的關系,是因為我激不起你的感覺,還是那次——就是我想不起來的那一次,我做了讓你——難以啟齒的事?」

「這種事——」她兩手緊護浴巾,按捺住驚慌,「可以不要挑這種時候問嗎?」最起碼讓她穿上衣服吧?

「有差別嗎?你不是不介意?」

「……」當然介意。她剛才想事情想得走神了,根本沒注意到自己儀容不整。「你誤會了,不是這樣——」

「我誤會了?所以其實你很期待?」

「拜托,」她睜大眼,「我可不是那種飽暖思yin欲的人。」

他閉了閉眼,「所以——其實你的確對我沒感覺?」

「……」說沒有,分明違背實情;說有,不是得提出證明取信于他?

他果真是個麻煩人,淨問些不好回答的問題,可以想見做他的下屬日子一定很不好過;況且,逼問一個衣不蔽體的人也太不道德。

答案還在飄浮,範君易精銳的目光微弱了,他別開眼,也撤開雙手,

「……我明白了,早點說不就結了?何必找借口說你無法全心全意呢?感覺這種東西,有就有,沒有就沒有,無法暫擱一邊,也無法去計劃它,你應該懂的不是嗎?」想了想,他拍拍她發怔的臉,狀若無事道︰「沒關系,早點睡吧,明天再處理湯家的事,精神好了,想法才不容易走岔,有我能幫的忙,盡量打電話來吧,不必顧忌太多,至少我們還是朋友。」

他艱難地轉過身,取出手機準備關機,今晚不再接任何來電,雁西在背後突然高喊︰「範先生——」

他應聲回頭,不及看清雁西,她已飛撲而上,兩臂勾住他的頭頸,對準他半開的唇,送上一個結結實實的吻。

不是點到為止的淺吻,也不是俏皮的啄吻,她用盡力氣吮吻他的唇,深入交纏,一番熱情探索後,她松開他,氣喘不已,兩頰緋紅,一邊出言埋怨︰「知不知道你真是個很難相處的人?這樣夠不夠證明了?」

他呆立不動,驚愕萬分,抬手抹了把濕濡的唇,看著自己的手指,不解道︰「不必這麼犧牲吧?你把我想得太脆弱,都說沒關系了不是嗎?」

「啊?」雁西挫敗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虎瞪著他,「好吧,再來一次,這次你得好好感覺喔。」

再一次獻吻,實在也變化不出多少花樣,雁西只能憑常識卯足了勁猛啃,但缺乏響應的範君易令一鼓作氣的她沒多久就累了。她中止動作,觀看他僵硬的表情,發覺自己正在從事十足丟臉的行為,她耳根瞬間燃燒,忙道歉︰「對不起,冒犯了——」想退開緊貼著他的軀體,他卻低聲喝道︰「別動!」

雁西嚇一跳,不敢擅動,拿實上也動不了,範君易兩手緊緊撐住她的腰,讓她保持緊貼他的姿態,但幾乎就在她驚瞥浴巾滑至腰間的剎那,同時感覺到了一項無法忽略的事實——男人清清楚楚的生理反應。

一陣暈眩,雁西幾乎站不穩,範君易箍牢她的腰,深吸口氣道︰「不是跟你說過不要那麼天真?你把我惹火了知不知道?」

她闖了禍似的驚慌,左右張望後小聲問︰「那怎麼辦?」

他再度深呼吸,閉了閉眼,「你剛才給了兩次答案了?不後悔?」

「……」不知所措地點頭,又搖頭。

「你還有力氣嗎?」

「要什麼力氣?」

「對,我昏頭了,你不需要使力……」

他攔腰抱起雁西,將她放倒在她的單人床上。她想找衣物遮掩空虛的胸前,一個溫柔的吻已熱情湊上,一個令她輕顫的揉撫已攀上酥胸,並且恣意游移,讓她的心防逐一繳械,在更強烈的一波震顫來臨之前,她明白了他的意思,那被情|欲催化而柔軟無比的身軀,再也使不出一絲力氣來。

來自鼻息的陣陣熱氣拂向範君易的臉孔,他下意識伸臂往右環抱,卻摟了一個空,換來幾聲輕笑。他立刻掀眼,一張若有所思的臉蛋就在床邊盯著他,看樣子看了他好一會兒。

「在看什麼?」他搓揉眼皮,光線太強,陽光充斥著整個房間。雁西總是不喜歡拉上窗簾。

「看你啊,在想你睡著時為什麼跟醒著時一樣麻煩?」

他一听,緩緩坐起,發現雁西已著裝整齊,眼神熠熠,抱膝坐在地板上。

「怎麼麻煩了?」他愛憐地捏捏她的腮。

真奇妙,手上,唇上,彷佛還留有雁西肌膚的柔軟觸感;昨晚擁抱著她,他的心跳始終維持在高速狀態,他極力遏止沖動,溫柔以待,就怕嚇著了她。

很難想象他們曾有的那一次到底是如何發生的?如果失去理性緩沖,毫無節制是必然的,光是看著luo|裎的她,就足以令人血脈賁張,她是如何承受陌生時的他的?

而她後來幾乎只字未提,高度敬業地與他周旋,難以理解她的韌性從何而來。

「我都睡不好。」雁西嘟起嘴抱怨。

「小姐,我已經手下留情,沒有讓你徹夜未眠了。」

「什麼啊!」臉一紅,她一骨碌站起身,「範先生,你一個晚上把我踢下床兩次,我的背摔得好疼,以後不準你留宿。」

他大笑兩聲,撫慰地揉了揉她的背脊,「這怎麼能怪我?是你的床太小。」想起什麼,皺眉問︰「你怎麼老叫我範先生?」

「習慣了嘛。」她遞給他手機。「你的手機閃了很多次,是不是公司有事?」

「糟,我忘了今天早上要開會。」他滑了幾下手機屏幕,面容轉為正經,抓起椅背上的衣物迅速穿上。

「那就動作快點。」她迅速遞給他準備好的一副新牙刷和毛巾。「抱歉,我家都是女人,沒有刮胡刀。」

「沒關系。」他笑,這代表他是她唯一留宿的男人。

從浴室出來,範君易看見狹小的餐桌上已布好早點,雁西體貼地說︰「吃一點再走吧,花不了多少時間。」

兩人一同入座,他看了眼喝著牛女乃的雁西,狀似隨口問道︰「今天要去面試嗎?」

「嗯。」

「一整天?」

「半天。」

他不安地瞄了她幾眼,道︰「會去咖啡館嗎?」

「不了,我下午有事。」承接到他逼望的眼神,雁西抿了抿嘴,想佯裝若無其事,但他已經停止了用餐動作,等著她開口。知道躲不過,她無奈地呵口氣,猶豫片刻便坦白招供︰「我……得去贍養院一趟照顧我媽,我請來的特別看護家里又出了事,臨時請假了,一時找不到人代班。你也知道這種機構不可能事事周全,我媽最近狀況不太好,我去一趟比較放心。」

他暗訝不已,她終于願意向他透露隱私了,這就是她所謂無法全心全意對他的最大原因吧?上次她一連兩天未返家,恐怕就是在贍養院里照顧她的母親。

「你應該早點告訴我,我可以幫忙——」

「不用了,範先生,謝謝好意,我媽生病前投保了一種照護險,支付了大部分的贍養費,沒什麼大問題的。她以前什麼事都考慮得好好的,就怕給我和妹妹造成負擔,唯獨湯媽媽那件事沒有考慮清楚。不過沒關系,人生很難沒有差錯,事情總會解決的。」雁西樂觀地笑起來。

那微笑里已無傷心的成色,卻有一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堅強,範君易忍不住困惑,她到底在堅持什麼?

出門前,雁西細心遞給他外套和車鑰匙,他接過手,稍一扯,將她一扯入懷,緊緊摟抱住她。

雁西自然地回抱他,一邊問︰「怎麼了?」

「不許再闖禍。有事打電話給我。」他親吻她的耳垂。

「知道了。」

「還有,不準再叫我範先生了。」

雁西一听,笑了起來,不過兩秒,笑意在唇角消散。

她在他肩上悄悄嘆了口氣,無論如何努力克制、規避,她終究愛上了這個男人。而在他溫暖的臂彎里,一種長久徘徊在心頭,近似孤單的涼意,卻令她無限彷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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