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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敏自己這具身體的年齡，就是丈量時間的尺子，既模糊，又清晰。
細心體察自己身子應有的年紀大小，約莫還是十五六歲的樣子，還是一如往昔，跟毓敏上次遇到李衛時，一模一樣。
一切果真是兜了一個長達24年之久的大圈子之後，再度來到了雍正十二年之後的又八年。那就該是乾隆七年，二阿哥永璉沒死的話，該有十一二歲了，虛齡十三歲。他多活了四年半。
此刻如果芒種已過，他是剛滿了十二。倘若沒過，那就是即將快要年滿實足十二歲。
芒種節就是花神祭，兼為本朝太子愛新覺羅.永璉的生日。芒種節是早自春秋周朝就有的古老民俗節期，花神祭卻是純乎虛構。古往今來並沒有這樣一個「踐花」、踏花、踩花，然後葬花的花神祭期。這是李衛在西湖邊上帶頭玩出來的時尚新玩法，但又不完全是李大人的原創非凡創意。
矯情又多情的豪門公府小姐們，被念佛心善的地主老爺太太厚待著的大宅門小丫頭們，歷來就喜歡在這一日蒔花弄草，編結出若干女孩子最中意的小玩意兒，過家家似的，讓樹枝頭上繡帶飄揚，讓後花園里變得好似幼稚園一般萌萌噠。
李大人作為資深怪蜀黍，平生最是盛贊小女孩子這番小情懷。于是才造出花神廟來，又在情僧錄一書中渲染宣傳，令得京城名門一時間蔚然流行起此風來。
毓敏總覺得這一切貌似又跟李大人之間月兌不了干系，這感覺卻恍恍惚惚，完全料不準賈雨村除了貪官嘴臉和老和尚結局之外，還會出演怎樣的角色。
卻不知道李大人有沒有安然無恙順順利利地活到今天？
前世今日，待毓敏公主跟曹霑商議了春和詩社開張的事宜之後，接著便迎來了李大人的上門拜訪，毓敏就是在這一日終于找到了她要找的林妹妹，就好像拯救大兵雷恩似的心情。果斷救走了她。滿以為救下了李大人帶來的問題女生。一切都會安心，卻不知道這事兒根本沒完。
又一圈兜兜轉轉下來，雍正已去，乾隆來了。卻不曉得今天那個李大人還會不會再來？
來的話。不算意外。來不了，也不奇怪。
李大人本該是死在乾隆三年的。這個位面既然回到了雍正朝止于十三年這個正軌上，那麼李衛依舊死于四年之前便非常自然。完全不感覺奇怪。
但是，他倘若一直活了，也不奇怪。
因為永璉也是死于乾隆三年的，總覺得當年李衛跟永璉死在一起，不是湊巧，好像是緊密關聯的樣子。卻又猜不準究竟是個什麼關聯。
永璉今世沒死，那李衛當然很可能也沒死。
毓敏忍不住又再擴展了一下自己的腦洞……身為刑部尚書還兼了直隸總督的一代權奸李大人本身個詐死專家，那麼上一個輪回里乾隆三年所謂的李衛逝世之事，很可能也是詐死避世……與他同期死去的二阿哥兼皇太子永璉，是不是也很可能是被李大人一起帶走，雙雙詐死遁去？
越想越覺得可疑！
當初，雍正十二年在養心殿上接受雍正皇帝當面拷問的時候，前世敏敏妹妹就隱隱約約暗示過這一茬。
當初，雍正十二年在養心殿上那個夜里，毓敏第一次遭遇前世敏敏公主亡魂來襲的時候，那個漂泊無主的孤魂小可憐兒就在心里頭默默無聲地對她確認道︰「一點沒錯兒！這一切就是如你所想那樣！」
當時毓敏很是吃驚，根本就不敢相信，緊跟著默默質疑道︰「一切全都如我所想？不可能吧！永璉什麼的那一茬破事兒，肯定子丑對不上寅卯！這話兒說出來連我自己都不信！」
「為什麼不可能？」敏敏公主的態度當年就表現得既冷靜而又淡漠，全然無波無瀾。
毓敏當時還是不信，繼續詰問說道︰「永璉不是七歲就死了嗎？紅樓夢里王熙鳳的賈璉一直活到歲數很大啊！而且，永璉是差一點成為皇太子的大人物，賈璉是個什麼東西，連我都瞧他不上！照你所說，我既然沒有猜錯，賈府對應著馬府的話，賈璉不過是馬齊馬武兩家所生一個不成器的公府少爺，也就是傅察氏元妃娘娘和傅恆的堂兄堂弟，他這出身，倒也算得是一位豪門紈褲，卻攀不上永璉那麼高大的地位啊。而且，永璉不是傅察氏元妃娘娘的嗎？這輩分也沒對！」
那個小妖怪當年的態度，比今日更加桀驁不馴，外加冷慢傲嬌。她當時便嘲諷道︰「這有啥稀罕？你自己的輩分不是也沒對嗎？」。
這是很久之前的舊事了，既可以算作是八年前，也可以算作是三十二年之前的舊事。
現在回想起來，敏敏是知道很多秘密的，卻一直瞞過了毓敏。
毓敏也是心軟，生怕刺痛了前世可卿羞惱不堪的慘淡回憶，刻意容讓著，沒去探究這里頭隱藏的一樁大八卦。
此刻，此案的線索再一次浮出水面。
毓敏跟前世敏敏的關系變得比當日更糟了些。
但毓敏還是依然故我，宛若昨日重新，仍舊是不忍當面跟敏公主揭開那個糟心的傷痛往事。
毓敏心想︰且問問李大人是不是當真活著？倘若他還活著，我偷偷找這為最有愛的怪蜀黍去八卦吧，還是不要揭痛我妹妹心中的傷疤。兩姊妹吵架歸吵架，慪氣歸慪氣，看不慣歸看不慣，戳人傷口之事，毓敏始終還是個臣妾做不到啊的感覺。
心下悄悄的盤算定了，便對曹霑道︰
「二阿哥說好要來的嗎？你瞧！我竟然給忘得干干淨淨！我就惦記著刑部那邊的李尚書李大人去了！」
毓敏雖然被四爺罵過夠笨，前世也說她挺笨，自個兒也覺得自己不算聰明，畢竟還是來自于21世紀的人，她立即想到，這話必須不能說成是︰「我就盼望著李大人稍後來訪……」倘若李衛現在是死了的，臥槽，跟古代人公然去講，本公主此刻正等著一只死鬼大叔來訪，你是想當場嚇暈一個排的迷信之人嗎？
所以她的措辭十分審慎，也挺機智，她說︰「我一時竟忘記了二阿哥，光惦記著刑部那邊的李尚書李大人去了！」，這既可以是翹首期待活人來訪的意思，也可以是緬懷已逝故人。
紅樓夢的創意起于李衛，止于曹霑。就算世界再怎麼變，就算李衛犯了天條，被乾隆帝打為不可饒恕的欽犯逆賊，曹霑也還是會繼續偷偷尊敬李衛的。他注定會是他的秘密徒弟來著，他是他命中鎖定的衣缽傳人，目測還是唯一的傳人。
倘若一代情僧李大人能有第二個弟子，紅樓夢的結局就不會被高鶚毀成那麼個糟心樣子。
其實毓敏這時候心里頭對于二阿哥的八卦熱情更多更大，但畢竟李大人是她故舊相識，又是林妹妹的老師和保護人，毓敏覺得自個兒心目中還是李大人更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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