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法拉利緩緩地行駛在林蔭道上,開車的男人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捂著下巴,好看的眉宇愁苦地斂起,漆黑的眼珠里透著些茫然。這是他少有的神色。
車子緩緩前行,將一排排高大的梧桐樹遺忘在車後,沒有目的地開著車子,車窗搖下,暖風亂動了他的衣領,爸爸剛才那一席話還縈繞在夜祺耳邊。
令他眸色暗了又暗,心情也有些壓抑。
霍家。
明美的臥室大門外。
霍媽有些疲憊地交待張媽,「我先去睡一會兒,你看著明美,千萬別讓她出去了,若有差池,先生知道了會大發雷霆的。」
「我知道了,您放心去睡吧。」張媽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數著日子過,日子也不多了,等歐先生跟他未婚妻結婚以後,小-姐就算有再多的不滿,也只能認命。到時候大家的日子都會輕*松不少。
門後,霍明美面容清冷地听著門外頭的對話。然後,她听見了媽媽離去的腳步聲,很顯然,受囑咐的那人並沒走,張媽向來敬業,只要是爸爸媽媽交待的事情,就算是有違常理,她也會照做不誤的。
「愚忠。」霍明美翻著白眼低咒,然後咬緊唇,仔細地听著門外的動靜。
可是離去的腳步聲再也沒有傳來,她不禁蹙緊了眉,莫非張媽真會站在門外守著?她不太確定,自己這些天很安份,她們應該放松警惕了吧?
直到過了二十分鐘,眼看著時間一點點流逝,她做好了準備,再也忍不住,拉開了房門。
突如其來的動靜讓門外的張媽渾身一顫,整個人都倍兒精神。
而霍明美也被門外這如雕塑一般的女人嚇得不輕。她真的就是站在門外,離房門只有一個呵氣的距離。能不被嚇到才怪。
「小-姐,沒有先生的允許,您不可以出去。」張媽鐵面無私地提醒她。
壓抑著滿腔的怒火,霍明美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我上洗手間,你要不要打個請示一下?」然後目光輕飄飄掠過她,轉身往洗手間方向走去。
張媽臉色變了幾變,趕緊跟上去,雖然被無情地隔離在洗手間門外。她一點也不郁悶,門外,她怔怔地望著那扇門,如關公般守在那里。不敢有半點松懈。
洗手間里,霍明美眸色暗烈,她輕蔑地瞪著那扇被自己反鎖的門,門外的陰影讓她心生厭惡,大約過了一分鐘,她才從懷里掏出一根帶鉤繩子,從容不迫地將金屬鉤鉤在窗沿。
然後探出腦袋看了看空無一人的樓下,她豪邁地將繩子揮出窗外,早就做好準備一般,她一個縱身爬上了窗欞,扯了扯繩子,還算牢固,于是,她順著繩子爬下了樓……
為了防止被張媽發現,短短十秒鐘,她連爬帶滑毫發無損地下到了一樓草坪,甚至還來不及將繩子取下,也沒來得及看一眼樓上的情形,轉身便朝露天停車場跑去。
紅色敞篷跑車前,她慌慌張張拉開車門,閃身坐入車里,插上鑰匙便以最快的速度發動車子,開著車子揚長而去。
就算不去做點什麼,這樣憋下去,遲早都要瘋掉的,她必須出去透透氣了。她受不了這種禁錮。
出門之前本是這樣想的,不想惹是非,只想出來透透氣。
但是出來以後,她滿腦子里裝著的又全是歐洛霆熟悉的容顏,他的一言一語,他的神情,他的氣質,她有很久沒有見到他了,簡直度日如年,她想他,就算沒有合適的理由,她也希望能見到他。
這是內心的一種渴望,因為來得強烈,然後她就這樣做了。
車子加速,徑直開往歐韓國際。
霍家,當張媽發現洗手間里遲遲沒有傳出動靜之時,她整個人一驚,趕緊敲門︰「小-姐,小-姐!您怎麼了?你還好嗎?」。
回答她的是久久的沉默……
「小-姐?小-姐?」
伴隨著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張媽又喚了幾聲,依然無人應聲。
她心里騰地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抬手便使勁敲門︰「小-姐!您沒事吧?!您別嚇我!」她急了,慌慌張張地跑回太太臥室,拼命地敲打著復合式房門︰「太太!不好了!太太!小-姐她在洗手間一直沒出來!太太!太太!小-姐她出事了!」
披頭散發的霍媽驚駭地拉開了房門,「你說什麼?明美她怎麼了?」整顆心都提得高高的。
「小-姐她……她說她要去洗手間,可是去了都快半個小時,也沒見她從里面出來。」張媽有些後怕地指著衛生間的方向,目露惶恐,「我拍打玻璃門,也不見她應聲,我擔心她想不開,已經做傻事了。」
當張媽把事情前後急急忙忙交待清楚,霍媽已經和她沖到了洗手間門外,霍媽情緒難安地拍打著玻璃門,大聲喚著女兒名字,而張媽早已沖下樓去找人幫忙。
「明美,你在里面嗎?你怎麼了?你不要嚇媽媽!」喚著喚著,霍媽眼里聚集著惶恐的淚花。
當家里的幾個佣人一齊施力將洗手間玻璃門強行推開時,眼前的場景驚詫了所有人,張媽和霍媽沖進去,並沒有發現霍明美,她們本能地沖向打開的窗戶,探出頭去,當她們看到空無一人的草坪和從窗戶延伸下去的長長的麻繩時,兩人都暗暗舒了一口氣。
很明顯,她是逃走了,但是逃走總比想不開尋短見要好。
霍媽簡直如釋重負。
「太太……」張媽輕喚著失神的霍媽。
「還好,只是走了……」
當霍媽心情復雜地來到客廳,坐到沙發里,霍爸正好回來,他走上客廳的台階。剛進門,便看到了客廳里神色不同尋常的兩個女人。
「怎麼了?」霍爸像往常一樣將公文包交到張媽手里,張媽神色閃爍,沒有回答,而是提著包默默離開。
霍爸的目光就自然而然落到了霍媽身上,霍媽抬眸看他,黯然的目光里有些無奈,「明美逃走了,她騙張媽說去洗手間,然後沿著繩子順著窗戶而下,車子也不見了。」當時的場景一定很危險。
這樣危險的行為,也是霍明美干的?
霍爸心驚,難以置信地問︰「沿著繩子順著窗戶爬下??」
霍媽黯然傷神,「這可怎麼辦才好呢?明美肯定是去找歐洛霆了。」她可不希望女兒再受到一點點傷害,洛霆那天把話已經講得很明白了。
思及此處,霍爸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他瞬間黑了臉︰「霍家的臉都被她給丟盡了!哪有這樣被別人明確拒絕還死不放手的?天下的男人就死絕了嗎?非得他歐洛霆不可嗎?」。他氣急,憤然敲著茶幾。
「好了好了。」霍媽難過不已,起身來安慰,「別氣壞了身子,再說這事也怨不了人家洛霆,是咱們明美不爭氣,公司還有合作呢,還是顧一下大局吧,事已至此,咱們能做的只有管好自己的女兒。」
霍爸忍了又忍,黑著臉在沙發里坐下來,「我就沒見過愛情能把人逼成這樣的!連自己的尊嚴都不要了!這要是傳出去還像什麼話?!」
「好了好了,別說得這麼難听,再怎麼說也是自己的女兒。」霍媽替他倒了杯茶,想了又想,她抬眸說︰「要不咱們把她送出國吧,或許只有這樣,她才能慢慢釋然,也不給人家惹麻煩。」
霍爸皺眉,思忖著,鐵青著臉,「給她打!問問她在哪里!」
話音剛落,張媽握著霍明美的下了樓,攤在掌心,說︰「小-姐在這兒呢。」
霍媽與張媽對望一眼,都擔憂不已。這孩子,都是給慣的!
霍爸威嚴地坐在沙發里,他在等待著女兒回來。
當紅色敞篷跑車開到一處十字路口的時候,一道熟悉的身影掠過眼前,高大的梧桐樹下,笛安安背著單肩包,烏黑的長發隨意地扎了個馬尾,她安靜地走在人行道上。
霍明美有些詫異,她怎麼在這兒?
放慢車速一路尾隨,當她確定這道身影是笛安安時,滿腔的怒意騰地竄起,在離笛安安不遠的地方狠狠一腳踩下剎車!推開車門,她邁下車,徑直朝那道背影走去!
「笛安安!」霍明美一把拽過那女孩胳膊,將她拽了個踉蹌,險些摔倒在地。
笛安安驚駭地站穩身子,看了看緊拽自己胳膊不放的手,目光緩緩游向這只手的主人,「你干嘛?」她不甘示弱地瞪著她,用力將手抽出來。然後無聊地看她一眼,背好單肩包,轉身便想走。
霍明美一個轉身,繞到她面前將她擋下,傲然的目光輕飄飄地打量著她,「又沒做虧心事,那麼害怕我干嘛?」她有些調侃,很明顯,她不會輕意放走她。
笛安安止步,覺得好笑,她淡漠的眸子里揚起一絲少有的嘲諷,「你一直都是這麼自信的嗎?一直覺得任何人見了你,都要笑臉相迎熱情過度的嗎?」。
「你——」霍明美氣急,揚把巴掌,笛安安卻本能地後退兩步,「要打我?至少也要給個理由吧?否則我只會認為你是一個刁婦!
霍明美狠狠地咬牙,將揚起的巴掌緊握成拳頭,她強迫自己鎮定,但語氣里免不了惱怒︰「你當初是怎麼答應我的?」她一直想問問她。
「你答應你什麼了?」笛安安漫不經心地問。但上次的談話內容她是一句也沒忘記。這個女人,依然是傲慢的態度。
她淡定自若的態度徹底惹怒了霍明美,她眉梢一挑,上前一步,惡狠狠地抓起她手腕,「我一直以為你會考慮的!沒想到你只是在挑戰我的極限!」
「那只是你以為。」笛安安沒有掙月兌,任由她緊拽,過于冷靜的眸子里有一絲堅定,「還有,你做的那些無聊的事情,只會讓你在洛霆心中的印象越來越差!」上次媒體報道的事情,指不定就是她搗的鬼。
就是這樣堅定的眼神,這樣淡漠的警告語氣,向來耀眼的霍明美再也忍受不了,她狠狠抬手,本想給她甩上一巴掌,笛安安卻早有準備般,準確無誤地抓住了她抬起的手腕。
兩人就這樣僵持著,咫尺距離里,空里中彌漫著濃濃的火藥味。
夜祺走下車,闊步朝不遠處僵持的兩人走去,從霍明美下車,去找笛安安麻煩,霍明美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他都看在眼里。
本以為笛安安會吃虧,想不到她竟然反抗了,沒讓那女人得逞。
但是很明顯,如果他還不上去替她解圍,最後受傷的一定是她。
因為那女孩明顯帶著怒意。和那樣一個女孩較勁,笛安安的力量要顯得單薄一些。
霍明美用力地扭甩著笛安安,此時的她就像一只發怒的獅子,「太可惡了!你這個壞女人!你簡直就是我生命里的煞星!若不是你的出現!跟洛霆結婚的人就是我!!!」她把所有的不滿都拋向她。
「你放開我!」笛安安被她拉扯得有些站不穩,她拼命地反抗著,想要逃離這個發了瘋的女人,「我不需要跟你解釋些什麼。」
「放開她!」不知何時,肩膀上傳遞來一股強大的力量,笛安安從拉扯中被扯了出來,當她站穩身子,看到霍明美也踉蹌幾步,很顯然,她是被一股強大的力氣推開的。
笛安安側目,對上夜祺漆黑的眸光。
夜祺松開笛安安,不善的眸光盯著面前的女人,然後側目柔聲詢問︰「你沒事吧?」
如此狼狽不堪的一幕竟然被他看到,笛安安有些難為情,她背好單肩包,搖搖頭︰「我沒事,謝謝你。」她臉色有些難看。
「既然沒事,那我們走吧。」夜祺警告地看了眼狀態之外的霍明美,握了握笛安安肩膀,然後示意她跟他離開。
這樣的一幕讓霍明美心中徒地竄起一股無名火,「笛安安!你這個爛女人!」她朝著那抹背影破口大罵。
笛安安蹙眉,黑著臉加快了步伐跟在夜祺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