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洛霆就站在那里,神色疏離身形微僵,眼前這個女人對于他來講是如此陌生,她原本就是陌生的,只是從小到大,洛霆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久久地凝視過她,她臉上沒有妝容,可以看見些明顯的皺紋,不像以前那麼精致,反而更真實。
原來,隨著他一天天長大,歲月的痕跡也會找上她。
「洛霆……」韓美萍就這樣定定地望著兒子,終究還是沒有忍住,她撲上去,直接抱住了兒子,淚水瞬間奪眶而出,近乎崩潰地說,「是媽媽對不起你,是媽媽對不起你……媽媽不是故意的,原諒媽媽好嗎?」。
這樣的擁抱讓歐洛霆頭腦一片空白,身體的溫度交融著,呼吸微微一滯,他愣住了,緩緩抬手,環住了懷里的女人……
閉上眼,這一刻,歐洛霆心中五味雜陳。
媽媽的懷抱,他渴望了這麼多年,卻沒][].[].[]有想到會在這樣的場合下。
通過這些天的冷靜與思索,回想起自己這些年所做的這些事,韓美萍終于意識到自己做得有點過了,她不應該生活在仇恨里,把孩子們也帶入到仇恨里。
她終于意識到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多麼荒唐。
如果當初把痞子康交給警察,說不定她還會活得輕松些。
也不會到了今天還在因為一己私欲,傷害笛安安,而從害得兒子落到這盤田地。這幾天,他憔悴了……他一定恨透自己了。
「洛霆……媽媽錯了……」
她本應該安份地當著歐家女主人,守護著天威留下來的一切,贍養老爺子,照顧自己的小孩,看著他長大,立業,成家……她應該看著洛霆幸福……
可是,這原本可以美好的一切,全因為18年前的一個決定給毀了。
「洛霆,你能原諒媽媽嗎?」。韓美萍聲音低啞,哭得顫抖,哭得絕望,「媽媽知道錯了……媽媽不該拆散你和笛安安,媽媽真的知道錯了……」
20分鐘的探視,前10分鐘,歐洛霆沒有開口說一句話,全是韓美萍在他懷里懺悔。
歐洛霆難過地輕推開她,巨大的陰影如幔帳一樣罩住了淚眼模糊的女人。
他原本悲傷的心情更加悲傷了,「錯了有什麼用?安安她已經走了!你把她傷成那個樣子……把我傷成那個樣子……你是怎麼忍心的?你快樂了……把你的快樂建立在大家的痛苦之上。」
「洛霆……」韓美萍哭泣著搖頭,「對不起……」她雙膝一彎,竟然跪了下來,握住了兒子的手,一遍又一遍地認錯。
歐洛霆痛苦地閉閉眼,他聲音低啞,「你知不知道,從小到大,我就缺乏安全感,我幾乎感受不到溫暖,是笛安安,是她教會了我如何更好地去生活,如何善待自己,我等了她整整十五年……只會和她再次相遇,可是現在呢,你去活生生拆散了我們,殺死了我們的孩子……」他心痛如刀絞。
「洛霆……」韓美萍仰頭哭著說︰「媽媽去找她,媽媽去跟她道歉,哪怕要媽媽坐一輩子牢,媽媽也願意,好不好?等媽媽出來,媽媽去道歉,媽媽去求她的原諒……」
「一塊破了的鏡子,就算是修補好,還會變成原來的樣子嗎?」。歐洛霆深深望著他,痛苦的感受沖擊著早已混沌不堪的思維,「你為什麼這麼討厭她?僅僅是因為她知道了你傷害爸爸的事情,她找醫生偷偷給爸爸治病,所以就遷怒于她嗎?她那麼善良,你怎麼忍心呢?你知不知道她從樓梯上滾下來那一刻,承受著多大的痛苦?」
「……」韓美萍痛苦地搖頭,可她給不出理由,只能一個勁地說著對不起。
但是簡單的三個字,想要抹平那些她親手造成的傷害,歐洛霆根本就接受不了,他壓抑著,眼里依然的燃燒的怒意,「我愛她,我不能沒有她……這些天,我就覺得,我自己像是丟了靈魂一樣,找不著自己了……」
看著兒子痛苦不堪的樣子,韓美萍懊悔萬分,但是除了對不起,她不知道還有什麼話能表達自己心中的歉意。她不知道還有什麼辦法可以求得兒子的原諒,原來在她的心里,洛霆一直佔著很重要的位置,只是仇恨蒙蔽了她的眼楮。
歐洛霆不知道自己這些天是怎麼熬過來的,他眼里有紅色的血絲,聲音低沉痛楚︰「媽媽,我就要你的一句表態,如果我找到了安安,她願意再給我一次機會,你能不能接受她呢?能不能別再拆散我們?」
韓美萍流著眼淚點頭,「我會親自跟她道歉……洛霆,是我對不起你們……」可是,她不笛安安還會回頭,不笛安安在知道真相後,還能把仇恨壓下,和洛霆繼續下去。
因為,只要是一個人,都不可能有這麼強大的內心。
「……」
「……」
20分鐘的探視時間很快就到了,然後,韓美萍在一聲聲對不起中,被民警帶走了……
空蕩蕩的會客室里。只剩下他。
歐洛霆臉上有著深深的恐懼與失望,他還能找到笛安安嗎?
開車回公司的路上,歐洛霆一遍又一遍地撥打笛安安的,等到的提示依然是正在通話中,請您稍後再撥。
突然間,他明白,這些天一直打不通她的,可能是因為她對進行了設置。不然不會這麼湊巧。
危機感瞬間將他包圍,歐洛霆將車停在一個通訊營業廳外,迅速下車,進店辦了一張新卡,將卡裝入,他返回車里,車子啟動,按下那個熟悉的號碼,用新卡撥號,果然,一下就听見了久違的彩鈴……
他不免有些小激動,也有些小黯然。她為什麼要這樣對他?
她這是要拒自己于千里之外了嗎?
醫院走廊里,來送銀行卡的蔚藍遇見了笛安安,兩人在走廊里聊著蘇向晚的情況,是在這個時候響起的,是個陌生號碼,「對不起,我先接個。」笛安安客套地說著,然後往前走了幾步。
「喂。」
「……」她的聲音,就像一股酸澀的暖流,一直暖入他的心底。
「喂?」沒有應聲,笛安安有些疑惑。
正當她懷疑別人打錯時,那端出現了歐洛霆的聲音︰「安安,是我……」他將車停在了路邊,屏息聆听著她的聲音,生怕她會掛斷。
然而,她沒有。
透過憔悴的聲音,笛安安可以想像到那端的那人此時的表情。
「求求你不要掛,讓我听听你的聲音。」歐洛霆焦急而害怕地說,「這是我特意為你辦理的卡,求求你別拉黑。」
笛安安心中一酸,她咬住了顫抖的下唇,「你想說什麼?」
「安安……你在哪里?」歐洛霆眸子里充滿了慌亂,他害怕她會去到一個自己找不到的地方,更害怕她會突然掛斷,「沒有你的日子,我沒了活下去的動力……我不能沒有你,請你回到我身邊。」
深吸一口氣,心底無端酸痛,很久之後,笛安安才緩緩開口,「洛霆,我們已經離婚了。」
「那不作數的,我沒有簽字。」他的眸子里充滿了憤怒與痛苦,「而且,你簽字的那張,我已經撕了。」
笛安安並不他的話,怔了幾秒,語氣里滿是質疑,「不可能,我明明已經簽字了,我們離婚了。」
「你就這麼希望我們離婚?」歐洛霆有些懊惱地說,「安安,我知道那都是我媽逼你的,我今天去看守所探望她,她說等她哪天出來了,一定親自跟你道歉,並且再也不會阻止我們在一起。安安,我們再她一次好不好?她真的知道錯了,而且,我願意帶你離開。」
「如果不作數,我希望能跟你心平氣和地去趟民政局,把離婚證給辦了。」她的聲音很輕卻很堅定。
歐洛霆的心跳漏了半拍,他緊緊地握著,「安安……別這樣……我不能沒有你。」聲音帶著難過的哭腔,那種想要忘記的痛,一瞬間侵襲著他的內心。
「我已經出國了。」笛安安聲音輕得像是在自言自語,「但是請你轉告你媽媽,就說我還會回來的,就算是為了她,我也會回來。」
她的話歐洛霆沒有時間消化,她又繼續說道︰「別再打給我,我明天就去換卡,我們分開半年,我同樣可以起訴離婚。」
「安安,為什麼要這麼絕情?」他不敢地詢問。卻听到了那端傳來的忙音。
握著的笛安安忍痛將歐洛霆新辦的號碼加入了黑名單。她有些疲憊了。雖然她的心,也已千瘡百孔。
歐洛霆接著撥打,卻等到了那句提示——對不起,您撥打的正在通話中,請您稍後再撥。
這句話,猶如一把刀,直刺他心髒!
他放下,緊握方向盤,竟然情緒失控地哭了起來。
這天,原本好好的天空下起了滂沱大雨,一時間電閃雷鳴,烏雲密布。
歐洛霆將車停在歐家大院外。
曾經無比熟悉的家,如今支離破碎,他不知道爸爸的下落,不知道安安的下落……
再加上吳媽的死,一下子心痛到崩潰。
倚在車身,任憑雨水的澆灌,瞬間將他淋個濕透,他的臉上沒有情緒的起伏。
漆黑的夜,滂沱大雨。
「安安,我不能沒有你……」冰冷的大雨中,歐洛霆絕望地跪倒在地上,他的聲音里有滾燙的痛楚,雙手捂頭,仰頭問道︰「老天爺,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等了她十五年!我愛了她十五年啊……你知不知道我不能沒有她……沒有她我會死掉的……」
此時,客廳里。
老爺子因為憂心過度,最終病倒了,正發著高燒。
沒有應付經驗的張嫂在打完120急救後,不知所措地撥打著歐洛霆的,卻始終沒有接通,她又打來溫水,擰了毛巾一條條地替換,輕敷在老爺子的額頭,希望他能感覺舒服些。
「洛霆……打洛霆給……」老爺子難受地閉眼,意識卻是清醒的。
張嫂無奈地說,「打不通啊。」她看了看窗外,告訴他,「雨越下越大,行車也不安全……」
「我要見洛霆。」老爺子難受地說︰「不知道他有沒有去看他的媽媽……」他一直擔心著這件事情,如果洛霆和美萍關系不好,等他百天之後,歐韓國際一定風起雲涌。
之前的董事長之位之爭,他已經看在眼里。人雖老,卻不胡涂。
「救護車馬上就到了,我會帶著走的,會聯系上洛霆,您別想這麼多,想多了頭疼。」張嫂安撫著他,又撥打了一遍120催促。
當救護車趕到的時候,跪在地上的歐洛霆才清醒過來,他看著救護車沖進了院子,連忙站起身,慌亂地走進去,卻看到張嫂和醫生將爺爺送上了救護車。
歐洛霆連忙回到沃爾沃里,開車跟在救護車後。
爺爺他怎麼了?拿起,才看到無數的未接,他回撥,張嫂把基本的情況告訴給他,歐洛霆懊悔不已,現在這個非常時期,難過的不僅僅只有自己。
爺爺身體虛弱,又上了年紀,他更應該考慮到他的感受,應該振作起來,給爺爺新的希望……
爺爺,您一定不要有事……
雖然在祈禱著,可鋪天蓋地的痛還是將他包裹,那種害怕失去的恐懼感覺又一次襲擊了他千瘡百孔的心。他失去的已經夠多了,他希望爺爺長命百歲!
好在救護車上,醫生為老爺子量了體溫,雖然發燒,卻不是高燒,情況不是很嚴重,可能是最近想事情太多,人太疲憊,再加上人老體邁,抵抗力下降。
醫生建議留院觀察,先打三天點滴再說。
歐洛霆守在床前,握著爺爺沒有掛點滴的手。
老爺子靠在床頭,藥物隨著針管一滴一滴流入他的身體,他看見洛霆渾身濕透含滿血絲的目光,他的心無端地痛了,「洛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