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雨本該來的快走的也快,洛城這地方卻剛好不一樣,竟然一連下了好幾日。
又是一日早上,周萋畫一覺醒來,推開直欞窗,外面霧蒙蒙地一片,「夏霧晴,秋霧陰」,今天終于可以放晴了。
周萋畫模索著下床,隨手披了一件緞面外衣,朝外屋走去,堂門已經打開,霧氣隨風密密麻麻的往內屋涌。
「娘子,你起床了!怎麼不多睡會?」這霧太濃,麗娘快走到自己面前時,周萋畫才瞧出有人在移動。
「睡不著!」周萋畫打量著麗娘,她消瘦的臉上帶著紅潤,發絲已經被霧水打濕,看得出,她早已忙碌多時,「春果呢?」周萋畫詢問。
「她、她去找胡神醫給娘子,給娘子拿治失憶的方子了!」麗娘垂下頭,看著腳尖。
周萋畫瞧出麗娘的心不在焉,輕語一聲轉身又進了自》無>;「》小說己閨房。
見周萋畫轉身回閨房,麗娘長吁一口氣,上前扶她進了房,「娘子再睡一會兒,老奴這就去給娘子做飯!」
听麗娘忽而話語里的輕松,周萋畫猜想,她定是有事瞞著自己。
周萋畫倚在床上,揮手示意麗娘出去忙,麗娘應了一聲,退了出去。
周萋畫抬頭看床幃下垂下的穗繡,看著看著腦子卻混沌了起來。
腦袋里總出現些與中醫有關的專業術語,似是她以前學習所得,又不全是,有些詞語反倒像是某些古書上才會出現的詞匯。
這些記憶應該是原主的,周萋畫猜想。
只是原主一貴女,怎麼會接觸到這些詞匯呢。
現如今是盛元十二年,大溏朝雖民風相對開放,但對女子仍有眾多約束。
先不說女子能不能做仵作,就算可以,原主畢竟是一侯門嫡女,又無生活所迫,豈會與仵作這種賤職扯上關系。
這些記憶真是原主的嗎?
正想著呢,麗娘已經做好飯,進閨房重新為周萋畫梳化,一切整理完畢後,麗娘將周萋畫扶到桌前,桌上擺放著一碗一筷,兩個小菜,半個胡餅。
周萋畫攪拌一下碗內米茶,卻白米粒少得可憐,「麗娘……」
麗娘無應答。
周萋畫放下碗,抬頭看,卻見麗娘一副六神無主的模樣,正朝外院張望。
周萋畫不再說話,低頭吃飯。
吃罷飯,太陽已經出來了,濃霧慢慢散去,周萋畫表示想出去坐坐,麗娘趕緊給她披了件錦緞外衣,隨即扶她出了內屋,麗娘為她搬來胡床,坐在廊下曬太陽。
周萋畫還在琢磨著腦袋里那些奇怪的東西,若真是原主的,身為貴女的她似乎也只能從書里看到的那些內容了,于是說道,「麗娘,去書案上拿兒經常看的書!」
麗娘應聲,進書房拿來一本,「這是娘子以前最喜歡看的書,帶來莊子上,就未曾讀過了!」
是一本已經被翻得邊緣泛白的書,扉頁略有破損,卻被精心糊了起來,看得出,原主對這書是極其喜愛的。
淺黃色的封面上只有簡單的四個大字《溏律疏議》,溏,無疑指的就是周萋畫現在所處的這個朝代溏朝,「疏議」則告訴周綺畫這是一部法典。
這書里的內容會是原主記憶里那些古怪東西的由來嗎?周綺畫默默猜想,于是細細閱讀起來。
麗娘見周萋畫看得認真,幽幽道,「娘子還是最喜歡看溏律,等著見到郎君,又可以擺弄一番了!」
听麗娘如此說,周萋畫眼神悠然一亮,擺弄?這個詞用在父女之間,著實有趣!
周萋畫這微微一笑,驚煞麗娘,自從搬進這莊子,娘子臉上就沒笑過,麗娘心中不住的阿彌陀佛,感謝老天爺將以前的娘子給送了回來。
于是繼續討好道,「那話是怎麼說的,虎父無犬子,郎君能寫出這麼厲害的法典,咱們娘子就能全部背下來!」
《溏律疏議》是周午煜寫得?
周萋畫大驚失色,這點在原主的記憶里可未曾有過,看來上世春果跟她說得一切都是真的,她的這位白得的老爹,果真是個威震四方,天下人都知道的厲害角色。
可這種人不是應該在京城呼風喚雨嗎?為何到了離京城800里外的洛城呢……
真的與自己那個夢有關!
見周萋畫臉色又變,麗娘便知自己說;「了話,她垂下頭,繼續忙針線活。
不知不覺中,就過了好幾個時辰,太陽開始慢慢西沉,周萋畫合上書本,眺望外院,那胡神醫就住在田莊西面的村子,來回加起來不過五六里路,可算起來這春果都走了近三個多時辰,心中隱隱不安,于是問道,「春果幾時去的胡神醫那?也該回來了吧!」
周萋畫冷不丁響起的聲音,驚得麗娘手一抖,那針尖,就鋒利地刺進了手指,麗娘啞聲低吼了一聲,快速吮吸著手指,含糊出聲,「定是胡神醫不在家,春果久候,耽誤了時間!」
周萋畫目光驟然銳利,「麗娘,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相瞞!」
「沒,沒有!」麗娘放下笸籮,拘謹地搓著手。
正說著,外院門「吱」得一聲被人推開了,隨即就能听到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腳步聲,便是春果焦急的聲音,「麗娘!麗娘!不好了!」那聲音因奔跑變得顫抖。
周萋畫從胡床上站了起來,卻見春果穿著一件外穿半臂衫,垂在耳際的發髻,隨著奔跑上下顛簸著。
許是春果沒料到周萋畫會站在廊下,春果一下子呆愣了,步速減緩,最後踱步到了廊下,她朝周萋畫微微蹲身行禮,求救似的看著麗娘。
「春果,你給娘子拿的方子呢?是不是胡神醫沒在家?」麗娘出聲相救。
「啊,是啊,小童說神醫一早進洛城了,奴婢就等了幾個時辰,見日頭正午,神醫還是沒回來,就先回來了!」春果是個機靈人,順著麗娘的話往上走。
她故作鎮靜地看著周萋畫,努力讓眼眸看上去平靜。
「春果,你果真去胡神醫那里了嗎?」。周萋畫聲音平平。
「娘子,為何這麼說,奴婢真的是去找胡神醫拿藥了!」春果咬住不放,頭卻低下,她眼角上瞟看向麗娘。
麗娘跟春果的交流自然逃不過周萋畫的眼楮,周萋畫微蹙眉頭,輕語道,「你在騙兒!」
「胡神醫家處低窪地,連日下雨門前必定早已淤泥地,你若從其門前過,必定鞋上布滿淤泥,現如今你鞋面干淨,難不成胡神醫家的小童背你來往?」周萋畫的聲音平穩,與其說在追問,倒不如說,她是在分析。
「今日剛晴天,能做到鞋面如此干淨的,你定是走的官路,去的洛城!」
听周萋畫說出自己真正的去處,春果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娘子息怒,娘子息怒!」
麗娘一看春果如此,也連忙跪下,「娘子,不管春果的事!是老奴讓她說謊的!」
她自然不會懷疑春果跟麗娘的忠心,只是這種欲言又止的藏掖,她很受不了,猛然起身,故作生氣,拂袖進內屋,失望出聲,「哎,虧兒待你們如己,你們竟然如此對待!」
「娘子,勿惱怒,奴婢說,奴婢說!」春果害怕了,她也不管麗娘的勸阻,膝蓋著急往前移了兩步,哭喊道,「莊子里已經斷了糧,奴婢是回侯府討要食材跟例銀的!」
這果然跟周萋畫想得一樣,若莊子里米糧充足,早上的米茶里米也不至于只有那少得可憐的幾粒。
「然後呢!」周萋畫彎腰扶起春果,又轉身走到麗娘面前,扶起麗娘,淡然說道,「沒討要著對嗎?」。
「嗯,海大管家說,是老下的命令!說是莊子既然是娘子的,侯府無需再供給食材!」春果鼻子哼哼,「這指定又是那衛琳緗搞得鬼,自從她來了侯府,娘子就沒消停過!」
春果直呼衛琳緗閨名,漲紅著臉氣憤難耐。
周萋畫反倒平靜得很,她早就料想到衛琳緗絕不會就此罷休,給莊子上斷糧是小,怕是接下來會出更大招吧。
坐以待斃絕不是周萋畫的個性,與其等著衛琳緗出招後應對,倒不如主動出擊,「麗娘,當日搬離侯府,來到著莊子上居住,可有什麼憑證!」
「有!」麗娘說道,她拉一拉袖子,繼續低語道,「娘子莫不是要拿著憑證去府里對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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