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午煜這一通誅心的話,氣得老太太是一口氣沒換上來,又是咳嗽,又是喘氣,春露上前是又敲背,又順氣,好不容易順了過來,剛剛舒服一點,這方老抖著手,指著周午煜,「你,你這個不孝子……不過是個奴婢的墳,你竟說出這種惡毒的話!」
見老太太這般生氣,周午煜有心上前,卻又知道若是這般,刨墳的事就肯定沒了後話,如此一來,早晚會鬧到京城。
周午煜佇立在廳堂中間,就是不上前安慰。
方老一看周午煜這般心狠,更加來氣,揮手屏退了左右侍婢後,斂容,質問道︰「你這是非要堅持拿老身的錯了?」
「錯不錯的,不是由兒子能決定的!」面對方老的質問,周午煜態度堅決,他右臂抬到月復下,平平回答︰「母親你今日做出此舉,難得就沒考慮過後果嗎?自十年前從京城遷到洛城,兒做事處處低調,就怕拾人口舌,今日母親做出如此之事,可曾為兒子考慮過!」
「你這個逆子,竟然說出這種話,為娘的這麼做,還不是為了項頂侯府,為了你,那奴婢本就是賤籍,生是咱們侯府的人,死是侯府的鬼,莫說是個孤墳,就是人活著,礙著咱們侯府的風水了,也得挪地!」
方老太太是真的生氣啊,每說一句話,她的手就重重地叩打著一旁的矮凳,「當年若不是陳氏求情,怎會讓那姓柳的帶走那賤婢的尸骨!若是姓柳的不帶走那尸骨。豈會有今日這礙著咱們侯府的孤墳!莫不是陳氏。早就心懷什麼歹念了吧。自己生不出兒子,也想讓整個項頂侯府遭殃!」
周午煜本就處在氣頭上,又听妻子受了這般污蔑,本就對妻子有所虧欠的周午煜,如那被侵犯領土的雄獅,猝然揚起了頭,「母親大人,旁人不知怎麼回事。你難道也不知道嘛,若沒有成玉,莫說整個侯府能在這洛城平靜度日,就是能否順利離開京城都是個未知數!」
周午煜這般話一出口,老太太也知道自己剛剛說錯了話,但這說出去的話如那潑出去的水,想要收回也只是一攤泥,老太太索性裝糊涂,「什麼離開不離開,什麼知道不知道。老身就知道她陳成玉沒給你誕下個傳承香火的!若不是看在嫻長公主的面子上,許是陳氏早該跟那四娘去了那田莊!」
老太太這話一出口。周午煜恍然大悟,只道是兩年前老太太讓周萋畫出府是為了子嗣,敢情當時是想著連陳成玉也一起遷出去啊,這也難怪當時連嫻長公主都驚動了。
周午煜的火氣徹底涌了上來,眼楮瞪成牛眼狀,慢慢逼進老太太,「母親,您這話的意思是說,是將他們母女徹底趕出侯府嗎?」。
卻見老太太眼楮一眨,回避地往一側一閃,周午煜心中有了答案,「那麼兒子現在就慎重地告訴母親,明日兒子就把四娘接回來,讓她堂堂正正地在這洛城,做項頂侯府的嫡長女!至于成玉,無論日後她是否還能有子嗣,兒均不會再娶她人,就算斷子絕孫,兒子也認……」
周午煜話還沒說完,就听「啪」得一聲,方老太太的巴掌,就打在了他的臉上,周午煜就感覺耳朵「嗡」得一聲,趔趄地後退了幾步。
方老太太,方德昭,出自塞北方氏一門,祖上為武將,到她這一輩,人人都習武,老項頂侯周演的功勞簿上,便有著方老太太不可磨滅的一筆,雖然自周午煜成年後,老太太就頤養天年,但依然老當益壯,這一巴掌下去,周午煜整個左臉立刻腫了起來。
「孽障,說出這種忤逆的話,如何向你地下的父親交代!」一絲不亂的發髻,因太過用力歪斜在一旁,「老身現在就把話放這了,若是陳成玉還生不出兒子,那丫頭這輩子就別想回侯府!」
方老怒視著自己的兒子,「如若不然,不是老身死,就是你老老實實地納妾!」
周午煜右手滑過自己那紅腫的左臉,這已經不知道是自己跟母親發生爭執了,更記不得這是母親拿納妾、自殺來說事了,他平靜地抬起頭,一字一頓地說得︰「母親果真要這般逼兒子嗎?」。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算不到逼或不逼!但若有食言,如這破盞!」方老說著,就抄起矮桌上的茶盞,重重地摔在地上。
玉石俱焚都搬出來了,還說不算逼!
可周午煜心意已決,拉一下袖子,也不管地上茶盞的碎片,彎腰跪倒在地,對著方老,就是「啪」「啪」「啪」三個響頭,「兒子不孝了!」
說完,起身,甩袖,大步朝門外走去。
剛出廳門,就听周午煜沖著院中的僕役喊道︰「來人哪,把靜雅院給收拾出來!明兒接四娘子回府!」
「誰敢!」一听兒子真有接周四娘回來的動作,老也急了,沖到廳門口,隔著門簾就大聲喊道。
那院中已經聚集地僕役,瞬間沒了主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該怎麼做。
幾名僕役看向海大,仗著自己是侯府的管家,又深得老的寵,海大上前給周午煜做了個揖,「侯爺,你看老說……」
「海大,今兒就是你帶人拋了那田莊西的孤墳吧!」一見到海大,周午煜那好不容易壓下得火就又躥了上來。
海大還以為周午煜要嘉獎自己,連連謙卑道︰「這是小的應該做的,為了侯府的長盛,小的萬死不辭,更何況這小小的刨墳!」
「好一個長盛,好一個萬死不辭,來啊,給綁了,去那孤墳好好地給研究一下死字怎麼寫!」周午煜冷笑一下,下命令道。
這府里的僕役一听要把綁海大管家,沒人敢上前,而此時,方老也整理好儀容,被春露攙扶著站在廳堂的門簾外,怒氣沖沖地看著周午煜,她的臉上就寫著三個字︰誰敢動!
周午煜回頭看一眼母親,朝站在三江院門外的余崖一抬手,「來人呢,把今兒去刨墳的都給綁了送官!」
余崖屬軍部,侯府的事自然不是他能管的,周午煜是其長官,縱使這海大官人不是軍人,但既然周午煜下了命令,他自然也得服從。
「是!」敬個軍禮,數十名侍衛上前,不一會兒就將包括海大在內的,那刨墳的僕役給綁了。
周午煜抬手示意余崖先離開,而後轉身看向早已經被氣得就要癱軟的方老太太,「母親,不要怪兒心狠,母親為了侯府的長盛,兒子未嘗不是呢!」
他真誠地看著方老太太,宛如不是在看自己母親,而是在看自己孩子,悠然說道︰「再過不久,母親定然能明白兒子的良苦用心啊!」說完這句,周午煜甩袖便朝三江院門口走去。
周午煜這前腳剛出院門,衛琳緗就著急火燎地沿著回廊一路小跑過來。
她只道是周午煜帶走了府里的眾多僕役要見官,還不知道方老剛剛跟周午煜發生的爭執,但一看老太太癱軟的倚在春露身上,便也能猜出幾分。
一物降一物鹵水點豆腐,若說著府里能降得住老的,也就只有著周午煜了。
一般這種情況下,衛琳緗倒是會乖乖地假裝什麼也不知道躲起來,等風平浪靜老太太的火氣差不多消了,她在出來扮演著乖乖女,幫著老太太消氣。
但今天衛琳緗卻不得不竄出頭來,剛剛在街上听到的消息,足以把她嚇得魂飛魄散,她必須第一時間告訴方老太太。
「外祖母!」衛琳緗一陣快跑奔到了方老太太面前,一下子跪倒在地,抱住了方老太太的腿。
依著衛琳緗的經驗這方老太太跟所有的老人一樣,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尤其對這晚輩,只要撒嬌,再打的氣也能消除一般。
但今天這方老太太是真的被氣著了,她垂頭看了一眼衛琳緗,只淺聲說了一句起來吧,便讓春露扶著自己回了廳堂。
衛琳緗討了個沒趣,卻依然不罷休,緊跟著老也進了廳堂。
老被春露扶回了寢房,這又是捏腳,又是敷額,好不容易這才緩過了勁。
春露是個機靈人,一眼就看出這衛琳緗跟以前的不一樣,她邊跟老喂水,邊說道︰「表,您剛從外面回來吧,老這有奴婢呢,您就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春露邊說,邊看了一眼衛琳緗,差不可覺得眨了一下眼楮。
這個暗示對衛琳緗來說可是如獲至寶,她立刻上前,跪倒在了方老面前,先是磕了幾個響頭,而後道︰「緗兒知道外祖母身體欠安,不應打擾,但有些話,緗兒若是不說,怕是日後再沒有機會了?」
方老半眯著眼,昏昏欲睡,一听衛琳緗的話這麼嚴重,強打著精神側過頭看向衛琳緗,不,只是抬抬手,示意衛琳緗。
衛琳緗見狀,也不敢耽誤時間,卻又忍不住想大聲,「是,是這樣的,剛剛緗兒在街上,听人傳說,說外祖母命人刨了田莊西的孤墳!」
「就這事嗎?」。方老有氣無力地說得,心中發出陣陣冷笑,揮手便要示意衛琳緗先下去。
衛琳緗一看老不耐煩了,連忙繼續說道︰「他們還說,外祖母不但刨了人家的墳,還說,田莊那把火也是外祖母命人放的!」
「什麼!」方老一下子從榻上彈了起來。
田莊可是聖祖發跡之處,她若是命人放火,那豈不是反罪!(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