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謀論 176  自責的眾人

作者 ︰ 八月秋雨

「怎麼會這樣……」周午煜衣著狼狽無章地從門外飛撲進來,跪在陳氏的尸體旁。

昨夜的纏綿,他還沒來得及束發,又長又黑的頭發,垂落下來,覆蓋在妻子的身上。

他用力地搖晃著,黑發又無力地慢慢落下。

「成玉,你醒醒,你醒醒啊!」

他茫然四顧,「快去喊醫者,快去喊醫者!」

「畫兒,快喊醒你母親,快點!」周午煜顫抖著身體,拉著周萋畫,胡言亂語。陳氏是半夜上吊的,甲裝軟骨骨折,壓迫氣管窒息死亡,早已沒了生命特征,沒有搶救的必要。

「阿耶……」周萋畫的嘴唇抖動著,喊完這兩個字,卻再也發不出聲音來,身體一軟,整個人就癱軟在了陳氏的尸體旁,眼淚涌滿了眼眶里,隨後便是肆無忌憚地決堤。

噴涌而至的淚水,袒露著自己∼的內疚,她恨自己的不懂事,恨自己傷了母親的心,卻換不回母親的蘇醒。

但是她就是不敢,母親會自縊!

深秋的清晨,寒冷而孤寂,白霜撒在整個大地,放眼望去如同一片白雪。

陳成璧依靠在寢房的門扉上,看著如雕塑一般的父女倆,身子一滑,跌倒在了地上。

她用力掐住自己的大腿,不讓自己徹底崩潰,心里卻拿刀砍了自己個稀巴爛,是我害死她的!

強大的心理壓力之下,陳成璧終于崩潰了。她像瘋了一般,狠狠地摑著自己耳光,一巴掌,兩巴掌……

陳成璧的失態,終于讓周午煜從悲傷里,緩過了神,他緩緩起身,他將妻子抱到了榻上,顫抖著嘴唇,沙啞著聲音說道︰「給更衣!」

低等婢子听到命令。哆哆嗦嗦地出去準備。不一會兒拿著衣服進了門,舒蘭與玉娘上前接過衣服,紅著眼圈,顫動著雙手開始給陳氏換衣服。

忽然玉娘發出一聲低低地驚呼。驚呼短促。立刻就變成了哽咽。眾人沒有覺察,卻被剛剛趕來的冬雪收入了耳朵。

冬雪快速地掃視一遍房間,除去陳氏自縊時踩翻的方凳。整個房間一片異常的凌亂。

冬雪朝已經被扶到方凳上的周萋畫移動一下,垂著頭,用力抿著嘴,終于,她鼓足勇氣半蹲下來,「師父,真的是自縊的嗎?」。

周萋畫被巨大的自責籠罩著,哪里還听得進冬雪的問題,她泛紅的眼楮,無神地掃過冬雪,敷衍地「嗯」了一聲,接下來又是一場無聲的哭泣。

周萋畫的失神,遠遠超過了冬雪的預料,她能體會到周萋畫此時的心情,卻還是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輕輕一用力,便將周萋畫從方凳上拉了起來,徑直把她拉到了榻前,「師父,你看……」

冬雪手指一伸,直接指向陳氏的頭顱方向。

圍住床榻給陳氏換衣服的一眾人,不禁大呼一聲,在洛城,這個動作是對死者最大的不敬。

于是,包括舒蘭和玉娘在內的一眾婢子,立刻跪倒在地。

眾人的跪倒,讓周萋畫的視線豁然開朗,她強打起精神,這才發現冬雪手指的並不是陳氏的頭顱,而是她枕的枕頭。

看似完好的清華花鳥紋長方形枕,實在早已被劃破,一縷縷四線從底下冒出,因線絲細微,若不仔細看,根本不會察覺。

細小的發現,讓周萋畫的心驟然停止了片刻……母親的死有蹊蹺?

她抑制住莫大的悲傷,止住眼淚,上前一手托起母親的頭,一手拉出了那方枕。

果然如剛剛看到的那樣,長方體的枕頭,六個面,其中五面是完整的,唯獨壓在最下面的那面被劃了長長的一刀口子,枕頭內部的結構一覽無余。

不光方枕被劃破,整個房間也似乎被翻動過。

周萋畫將方枕遞給冬雪,而後起身開始檢查陳氏的尸體,剛剛只顧的確定母親生死,以及死因,卻忽略一些衣著方面的細節,比如說,引起玉娘尖叫的……那串花珀手鏈!

此時,正佩戴在母親的手腕上!

花珀是秦簡送給自己有著特殊意義的,她怎麼可能會把這手鏈戴在自己手上呢!

周萋畫輕輕從母親手上摘下這串手鏈,而後放入了自己袖袋!

除去這手鏈,周萋畫還發現陳氏**在外襪袋出奇得干淨,應該是穿著鞋的,在自殺前才月兌掉,但尋遍整件寢房,卻沒發現陳氏的鞋子。

接二連三的發現,像一個謎團一樣籠罩在周萋畫頭頂,原本混沌的思緒越發的凌亂起來,她很確定昨晚她一直就待在這個房間,為什麼房間里出了這麼多事她一點都沒察覺到呢。

茶水!睡前喝的那杯茶水!

一閃而過的念頭,隨後便是急如閃電的動作!

周萋畫一把拿起月牙桌上昨晚她用過的那只杯子,杯子里還放著自己沒有喝光的一點水,水質顏色已變,湊鼻聞,竟然有刺鼻的味道——茶水里被人動了手腳!

再拿起茶壺,里面的水卻並無異樣啊!

周萋畫的心中剎那間萬馬奔騰,她抬手示意舒蘭等人繼續給母親穿衣,自己則呆愣地坐在方凳上,思忖著事情的來龍去脈。

而在周萋畫做這些時,周午煜始終都處在崩潰之中,全然沒有意識到女兒的異常反應。

良久後,侍婢們為陳氏換好了衣服。

玉娘哽咽著聲音,上前詢問周午煜後事的處理。

玉娘重復問了好幾次,周午煜這才反應過來,他啞著聲音讓玉娘看著去安排,而後,說道︰「我在這陪一下,你們都出去吧!」

他的聲音嘶啞,帶著幾分哽咽,而後他,微微抬頭看向前方,「你也出去!」

話是說給陳成璧的,卻沒有看她一眼。

被艾兒扶起後便坐在榻上的陳成璧,听到周午煜的話她猝然抬頭,卻意識到周午煜根本沒有要看她的意思,微微傷神,眼神渙散。

她低低應了一聲,便站起身來,卻沒有徑直走向門口,而是踱步走到榻前,跪倒後,朝陳氏的尸體重重磕了一個響頭,這才悄然退了出去。

隨著陳成璧的離開,寢房的侍婢們也哽咽著有序離開。

周萋畫側身看看父親,而後對春果說道︰「沒有我的命令,青雲院里的所有人不準離開院子半步!跟玉娘說,若有人問起死因,一律稱是母親暴病!」

春果抿住嘴唇,低低答應一聲。

周萋畫輕輕拿起月牙桌上的茶杯遞了,「冬雪,把這茶杯交給余義士,查一下里面到底是什麼!去院里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劃破方枕的物件!」

冬雪一手拿著方枕,一手接過茶杯喏喏應聲,與春果對視一眼,便一同推退了出去。

寢房里徹底安靜下來,父女倆靜靜坐著,默默無語。

良久後,周萋畫無奈地嘆了口氣,腦中線索無數條,卻沒有哪一條可以走到底。

陳氏上世也是在今天自殺的,但上世根本沒有陳成璧的出現啊。

上世,侯府對外也是宣稱,陳氏是暴病身亡。

回想著,當時周午煜的落寞,陳氏當時的死比如也是另有蹊蹺的,她是必須要在今天死,還是只是個巧合呢。

周萋畫的思緒陷入一個巨大的漩渦。

今天是九月二十七,上世,七天後,自己被衛琳緗掐死在了自己的房間里。

這兩者之間會有什麼必然的聯系嗎?

她不禁想到了黑衣人回來搶奪銀票的事,但為什麼上吊的是自己母親呢?

這里面一定有什麼秘密,自己沒有繞出來,海寧郡案件里,平姨娘的自縊也堪稱天衣無縫,那是因為馬要找替罪羊,誘惑她所致。

「父親!」沉思過後,周萋畫終于開口了。

周午煜從悲傷里緩過神,憐愛地看著女兒。

「父親,你與母親最近可以得罪過什麼人?」周萋畫開口問道。

「得罪?」周午煜身在官場,得罪的人定然不在少數,但是要說最近的話,也就只有伊家的事了,他沉思了良久,緩緩吐出了,「伊家!」兩個字。

這個答案周萋畫倒也是知道的,「除了伊家呢……」周萋畫微微一停,而後立刻又說道,「當然這也算是秦王的事!」

一听女兒說出伊府跟秦王的關系,周午煜頗感震驚,卻立刻定神,「沒了!」

「那以前呢……」周萋畫眼圈通紅,面色憔悴,她記起了昨晚做的那個夢,夢里那個貌美的娘子不就是被周午煜殺的嗎?

「父親,我昨晚夢見了我小時候,看見了一個梨渦淺笑,風姿搖曳的美貌女子,她說因我是您與母親的女兒,要教我醫術,卻被您推下了懸崖!」夢境的東西虛多過實,但縱使這一刻卻依然清晰,「父親,你可認識一個有著梨渦的女子!」

周午煜「蹭」得一下,從方凳上彈了起來。

他緊抿發白的雙唇,微彎的手臂不由自主地搖曳著。

周萋畫知道,父親是知道這個夢境答案的。

她揚起頭,看著披頭散發的父親。

孰料,父親卻淡淡地說了一句,讓周萋畫一時半會都緩不過神的話,「畫兒,客人正等在外面,你先出去,為父來接客!」

他有氣無力地抬起手臂,指指門扉方向,「我若不喊你,你不要進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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