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起床,周萋畫就換上了掐金邊的羊皮小靴,披了件蓮青斗紋的大毛斗篷,坐著車,前往定國公府。
這幾天,京城的氣溫一直很低,前幾天的雪還沒化,昨晚竟又下了一場,一向熱鬧的長安街上,除去大門大戶出來掃雪的僕役們,看不到半個人影。
車轍壓著積雪發出「咯咯」得聲音,周萋畫坐在馬車里,朝位于延壽坊的定國公府趕去。
春果將暖爐放在周萋畫腳下,用力塞了塞轎廂門口的棉布簾子,抬眸看著周萋畫伸手扶著一支精致小盒。
「娘子,這是您送映雪娘子的禮物嗎?」。春果詫異地問道,她可一直陪在娘子身旁,可從沒見娘子安排準備禮物。
「不,這是給你的!」周萋畫淺淺一笑,便將小盒遞給了春果,「前幾日,你父親來了,你正巧不在,我就替你收下了!」
「他來做什麼?」春果不滿地嘟囔,手卻輕輕打開了小盒,竟然是支鐲子。
「柳神醫說,這就靠近年關了,他要回河東老家看看,就沒法來京城陪你過年了,這算他給你的新年禮物!」周萋畫將身子往後倚靠一下,眉頭一挑,「是你讓他留意洛城老宅的人嗎?」。
從洛城走的太匆忙,外加留在那里的僕役,周萋畫也拿不準哪個是可靠的,也就沒安排人繼續搜尋母親自殺前的事,但這次柳神醫來卻帶來了新的消息,除了是春果安排。周萋畫也想不到第二個人。
春果斜瞥一眼鐲子,假裝不是很喜歡,卻收進了袖袋,「是,是奴婢安排的,娘子,他,他有帶來什麼消息嗎?」。
對待柳神醫,春果仍舊使用代稱,但語氣已經沒有以往說起時的抗拒。
周萋畫輕輕點頭。「你父親說。送柴老漢被要求送茶時,有人在差不多時間,在村頭遇見過一陌生女子,時間有點久想不起她的模樣。只記得是個身形消瘦。中等個頭的女子!」
「這麼說。娘子,你還認為,的死跟那天柴房突然送柴有關?」春果追問。
周萋畫長嘆一口氣。點點頭,心事重重,「舒蘭胃里的珠子,這幾天你拿去首飾店找人看了嗎?」。
「去了,經幾個掌櫃的辨認,的確是嫻大長公主送給的那顆,不過他們說了,那支珠花是用金蘭線穿成,若不用專業工具是絕對不會斷的!」
「金蘭線?」周萋畫對這釵簪的沒什麼研究,當初只顧得尋找珠子,並沒有留意穿珠子的線,既然這線這麼牢固,那她又怎麼斷了呢。
「好像听說是今上自己發明的!掌櫃的沒有多說,我也沒有問……要不,我再去問問?」春果試探性詢問。
「不用了!」周萋畫拒絕,離開洛城時,所有有案件有關的證物都帶來了,待她自己研究。
而此時,馬車突然停了。
卻听外面傳來,冬雪脆生的喊叫,「師父,我能跟你共乘一輛馬車嗎?」。
春果連忙挑開棉布簾,卻見圍著大紅猩毛斗篷的冬雪,展開雙臂橫攔在馬前,她沒有戴雪帽,風卷著雪花從她頭上飄過,落在她的發髻上,閃閃發著光。
她身後的小婢子懷里抱著一柄青綢油傘,正忐忑地看著她。
看冬雪這般如英雄就義的模樣,春果將身子往前側了側,讓轎廂里的周萋畫也能看到冬雪。
周萋畫往前探了探身子,說笑道,「你這幅模樣,是打算去鬧事嗎?」。
冬雪噗嗤一笑,「師父,我的氣焰有這麼囂張嗎?」。她說著放下胳膊,朝轎廂口走來,「這麼說,師父你是答應讓我跟你一起了?」
周萋畫瞥瞥冬雪身後永寧郡公府的大門,門口空空蕩蕩,並沒有見郡公府的馬車,心中明白,今兒自己指定得跟她一起了,微微點頭,「上來吧!」
目光從郡公府門前收回時,遠處緩緩駛來兩匹馬,分乘這兩匹馬的是一男一女。
男的年紀略長,但身體看上去相當的強健,女的不過三十歲左右,身著一襲黑衣,與這潔白的雪景對比分明。
都說京城女子豪放無拘,看來這是真的,女子拋頭露面騎馬上街,也不是什麼稀奇事。
「謝謝師父!」冬雪歡呼雀躍一下,一拉斗篷,一手待在自己婢子肩膀上,一手伸向車廂里的春果,還未等她用力,她卻停住了。
因為車廂里剛剛還笑臉迎面的周萋畫,臉色大變。
「師父,你……」
「冬雪,先讓一下!」還沒等冬雪疑問之聲出口,周萋畫突然壓低嗓子說道,她突然認出,這兩個人竟然是……馬倩妮跟陳高!
但,他們不是應該身處死牢嘛,怎麼會出現在長安的大街上!
「什麼?」冬雪沒听清,但看周萋畫這詭異如夜幕的神色,反問道。
但周萋畫接下來的舉動,卻讓她更吃驚了,就見周萋畫解開了系在脖頸下大毛斗篷,如狡兔一般躍下了車子。
騎馬的一男一女似乎察覺到有人追自己,一夾馬肚,馬兒加快速度,轉身進了一旁的巷子。
周萋畫緊隨而去,但巷子里空空蕩蕩的哪里還有什麼人。
她剛要提步入巷,卻記起秦簡曾經的提醒「窮寇莫追」,立刻停在巷口不動。
春果抱著大毛斗篷著急趕來,「娘子,你這樣會生病的!」她將斗蓬披在周萋畫身上,著急說道。
「師父,你什麼了?」冬雪朝巷子里探頭,著急問道,邊問,她邊試探性地往前。
周萋畫抬手系上斗篷,眼楮卻直勾勾地望著巷子,巷子還沒有人打掃,馬蹄印在雪上,分外明顯,透過著馬蹄,能看出這兩人是一前一後進入巷子的,印跡最後消失在巷內五六丈遠的一處並不算豪華的側門處。
「師父,他們進了我們郡公府耶!」冬雪轉眼間已經到了那扇側門,扭身沖著周萋畫大聲喊道。
馬倩妮跟陳高進了永寧郡公府?周萋畫心中涌起一絲不安,難道她剛剛看錯了?
「冬雪?我能去你家做客嗎?」。周萋畫抬頭問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