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酒香醇卻後勁強,沒一會梁寒玉便粉頰酡紅,略顯醺態。
「寒玉,你醉了。」該是他們退場的時候。
「我……我沒醉呀!還能再喝三大杯,蘇……蘇小姐……你不要晃呀!怎麼一個變成三個了,這戲法還真神奇……」裝醉的梁寒玉打了個酒嗝,伸手要搶蘇明月座前的酒壺。
戰鐵衣先一步移開酒壺,大掌捉住胡亂揮擺的小手,半摟半抱的攬著未婚妻,向眾人告辭。
他走得迅速,不讓人挽留,周身透著寒氣森然,讓人望而生懼。
主角都走了,跑龍套的配角還留著干什麼?
慕容寫意連走也不說一聲,袖子一揮,絕艷的紅衣人如同落花飄出了窗,踏風而去,翩然瀟灑。
「我和你談個合作如何?」蘇明月秀眸一彎,看來媚如春花,皎若秋月,不染塵垢一仙子,偏偏心思惡毒。
見著美人媚態,色心蠢蠢欲動的戰西華咽了咽口水。「怎麼合作?」
「我爹是丞相,戰國將軍府于我無多大用處,我只要戰鐵衣,你讓我得到他,我讓你擁有整座將軍府。」她的意思是由他做內應,里應外合拿下在天上翱翔的孤鷹。
「我要怎麼相信你會信守承諾,偌大的家業總引人覬覦。」沒人會視金錢如糞土,不屑一顧。
「他有戰功、有封賞,有我爹進言,讓皇上另賜一座將軍府並不難,到時他不搬都不行,畢竟皇恩浩蕩,他違抗不得。」她可不想和一心只想掌控兒子的婆婆住在一起,晨昏定省的當個打罵不還手的孝順兒媳,那個女人不是好相與的。
蘇明月也有她的打算,戰國將軍府里她只看得上威震八方的戰鐵衣,假裝和善的將軍夫人她看不起,更不願委屈自己去服侍別人的娘,低眉順目,逆來順受。
自古以來,婆媳之間向來處不來,她得一除後患,將不好惹的婆婆丟在老宅子,讓她和秦姨娘去斗個你死我活。
一听搬出的人不是他,整座將軍府將是他一個人的,戰西華怎麼會不心動?但他還沒昏頭,「別忘了他身邊那名女子,她可不簡單,有她在,你的機會不太大。」
那女人看起來柔柔弱弱的,風一吹就倒的樣子,蘭表妹卻一再敗在她手下,連顧氏也拿她沒轍,屢屢摔杯子砸盤的,被氣得連招好幾回大夫,可見是個強悍的。
「她不會是問題。」蘇明月不明說她暗中動了什麼手腳,故弄玄虛吊人胃口。
「為什麼?」他不解。
她但笑不語,眼神得意。
戰鐵衣和梁寒玉乘著馬車回府,梁寒玉低聲對他說出方才的內幕——「她在青梅酒中下了會令人神智顛狂的酸紅草。酸紅草性寒,微酸,有毒性,少許的劑量有安神助眠的作用,但一旦食用過多便會毒性攻腦,讓人產生錯亂,幻听等幻覺,誰也不認識的見人就抓。」
這是一種很毒的傷害,毒一入腦便無藥可救,大腦的結構太復雜了,就連現代科學也無法完全解析,它藏了無數的奧妙,稍一受傷便難以復原。
「你不是說你不會醫術?」一想到蘇明月竟敢用這麼惡毒的手法加害他所愛的女人,戰鐵衣渾身如同浸在冰塊里膽顫心驚。
為了摯愛,他願化身為惡鬼,以地獄為家,吞食業火,以撕裂天地的力量將心性如魔的無心人毀尸滅跡。
「你听錯了,我是說我不是大夫。」
「你看得出酒里有毒?」看來這些人非逼著他動手了,他蟄伏得太久,讓人以為「鬼將軍」之名浪得虛名。
梁寒玉搓了搓鼻側。「我是聞出來的,青梅酒是帶著微酸的氣味,下藥的人以為能借著青梅酒的酸味掩其氣味,但熟知酸紅草藥性的人一聞便聞得出一股草澀味。」
蘇明月太過平靜,加上見到戰鐵衣要喝酒時露出的驚慌,讓她對青梅酒的「品質」不敢苟同,趁著推酒之際多聞了兩下,確定是下f北契特產酸紅草。
蘇明月手中怎會有北契人的毒草呢!那就值得深思了。
「那你還讓我喝?小嫂子,你太不厚道了。」真是別人的命不值錢。
車簾子一卷,紅影一現,馬車內多了個面帶怨色的紅衣男子,一雙桃花眼閃著遭人遺棄的哀怨。
「我知道以你的驕傲性子是不會喝別人釀的酒,你覺得不夠風雅,少了釀酒人的風骨,寧可一壇子砸了也不沾一口。」說白一點,就是選擇性潔癖,只有信得過的人釀的酒才進得了他挑剔的嘴,他對人的信任度不高。
「嘖!這算是我的知音嗎?小嫂子,跟了我吧!我們一起風花雪月,賞花論酒……」人間美事,快活似神仙。
「找死——」戰鐵衣一拳揮向他引以為傲的美顏。
馬車空間不大,慕容寫意閃得很驚險。「我們慕容家的男子都很專情,深情不悔,當年我爹不肯尚公主被逐出家門,全是為了我娘一人,他們至今仍恩愛逾常,羨煞旁人。」
慕容寫意之父原是出自高門,卻為了一名女人逃婚,在邊塞一帶建立慕容山莊,此事流傳了甚久,褒貶不一。
「你爹娘情深,不代表你也長情,你那風流性子誰不知曉。」他只會糟蹋好人家的姑娘。
「小嫂子,你家阿湛冤枉我,我是風流而不下流,與人彈琴說詩,漁歌晚舟,可沒讓她們痴迷于我。」爹娘生的長相他也無可奈何,只能做負盡天下的風流種。
慕容寫意听梁寒玉喊過戰鐵衣一回阿湛後,他便記下了,學她也喊起阿湛了,還不甚尊敬。
「多情比無情更傷人,你會有報應。」梁寒玉給他一句結論。
「這麼狠?」小嫂子竟往他胸口插刀。
「別人知道你無情便不易動情,傷害較小,反之,由于你的多情而讓人產生誤解,不自覺深陷其中,愛得深了傷得也重,也許連命都給了你。」太多女子只想要愛情,情深無悔。
「小嫂子的一番話真是發人省思。」總給人笑彌勒感覺的笑臉不見了,甚為凝重。
「話說回來,你們的鐵弄得怎麼樣了,我幾百口棺都制得差不多了,只差入殮了。」有棺無死人,差了一點。
慕容寫意搖頭,「用不著到幾百口,我估算了一下約一白五十口棺。」說什麼等人入殮,真令人心頭發毛。
「我不管,棺木都做好了,銀子得給我,不然我去向皇帝老兒要——」誰都不能賴她的銀子,錢是她的命根子。
一只大手迅速的捂住她的嘴,擰著眉的戰鐵衣苦笑著,皇帝老兒能隨便掛在嘴邊嗎?那是殺頭大罪。
數日後,將軍府,蓼花院。
「鐵砂有了,棺材也有了,那流民呢!你們怎麼不安排一下,沒有送葬的人棺木如何出行……」
這兩年天氣還算穩定,雖然不是年年豐收,但糧食上不致匱乏,省著點吃還是能熬過一年,因此離鄉背井的流民並不多,大部分的人仍然願意守著貧瘠的土地留在家里。
萬事具備,唯獨缺了東風。
唉!東風何在?
「由流民運鐵到軍營並不妥當,他們並非是身手矯健的軍人,一路上若遇上攔路打劫的,此批鐵砂有可能不保,因此皇上下令緩一緩,由我的人來裝扮成流民,護送鐵砂北上。」其實他也有此隱憂,怕風聲走漏遭到劫殺。
「你在開玩笑嗎?有誰會打劫一群衣衫襤褸的流民,難道要搶死人當祖宗嗎?」天哪!下道雷吧!把她擊昏了,這麼荒謬的話居然出自鬼將軍的口。
戰鐵衣絕不因微小細節而延誤軍機。「蚊子再小也有肉,聊勝于無,那麼多人一同返鄉身上定帶有銀子,不然一路上的花費打哪來,何況那些棺木也挺值錢的。」
「你的意思是說我用的木料太好了?」她氣憤,好的棺木也要有三、五口,總不能全是爛木頭拼湊。
其實梁寒玉是稍感心虛的,為了多賺幾百兩銀子,這一批棺材大多是用最差的木料,但其中也摻雜了黃楊木、核桃木、酸枝木,然後又打了兩口沉香木棺材以及香樟木的,價錢是高了一點。
反正是向朝廷請款,讓她多賺一些有什麼關系,于理她幫得上忙,出人又出力,犒賞她一下也是應該的,不然誰肯白費勁為皇上做事。
再說也不能全是破棺材吧!人再窮也不能委屈死在外頭的先人,幾口好棺摻雜在其中也是必然的,演戲要演全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