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二爺已經沒有耐心繼續听下去了。
他不過只是小睡了一會,只是那麼一會。
原本開的嬌艷的素心蘭,此刻卻已經萎了下來。
晏二爺起初有些不解,但是他很快便發現,花盆里有被澆過水的痕跡。
素心蘭和其他蘭花不同,它既名貴又難打理,所以這些年大燕朝能被養活的素心蘭,屈指可數。
素心蘭需要無根水澆灌。
若是換了其他的水,這盆素心蘭便再也養不活了。
這些日子,他親自打理這盆素心蘭,連晏錦送來的雪水都未曾用過。
他翼翼的呵護這盆花,想要等到年後給那些同僚瞧瞧,他也是能養出一盆嬌艷的蘭花的。
可是現在……晏二爺瞧了一眼奄奄一息的素心蘭花,知道自己已經無能為力了.
+du.若是,花是因為他照顧不周的問題而枯萎,他自然沒有半句怨言。
然而,他看到花盆里澆水的痕跡後,氣的哆嗦。
這明顯是有人想要趁他不注意,‘殺死’這盆花。
「今日你在院子里呆了一個多時辰。」晏二爺抬眼看著渾身打著顫栗的向媽媽,嗓音壓抑不住憤怒,「你若坦白,我便不將你送去府衙。」
因在大燕的律法中有明文,凡奴僕犯了大錯,主家是有權杖斃他們的。事後,只需要交給府衙一些銀子,便能結案。尤其是像晏家這樣的侯門,杖斃一個下人,連銀子都不用送去府衙,便能入檔結案。
而且,晏二爺和晏季常不同,他性子略有些暴躁,從不會拐彎抹角。
此時,顯然他的耐心快要被磨滅的干干淨淨了。
向媽媽委屈極了,她根本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麼,「老奴真的什麼都沒有做啊,老奴只是折了幾只梅給大。」
說到這里,向媽媽像是想起什麼一樣,也不顧及自己的身上還掛著茶葉,將手里的梅花遞了出來,「二爺你瞧,奴婢說的都是真的。」
「折梅要折一個多時辰?還偏偏要選晚上?而且,你方才去的是錦輝苑而不是玉堂館。」晏二爺站了起來,狠狠地踹了向媽媽一腳,吼道,「你這個老東西,當我是瞎子。」
晏二爺說完話,便對身邊的于管事說,「把她拖出去,杖斃。」
于管事點了點頭,趕緊走上前。
向媽媽嚇的哭了出來,她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跪著抓住站在一邊旋氏的裙擺,「二太太,二太太,你救救老奴,你救救老奴……」
若不是二太太讓人放出消息,她又怎麼會去錦輝苑。
「放開。」旋氏此時哪里還敢多說一句話,她從未見過丈夫如此生氣,想要趕緊和向媽媽撇開關系。
向媽媽把心一橫,不顧一切的就喊了出來,「二太太你怎麼能這樣對老奴,老奴對您一直忠心耿耿。是你讓老奴在大身邊伺候,順便幫你盯著大的行蹤,是你讓老奴跟外人說是六將大推下假山的,是你讓老奴……」
「閉嘴。」旋氏打斷了向媽媽的話,她沒想到向媽媽居然把一切都說了出來。
旋氏本就長的嬌俏,平日里一副溫婉的面孔,此刻卻再無半分溫柔。她言語里帶了幾分憤恨,「于管事,快把她拖出去,拖出去……」
旋氏握緊雙拳,恨不得將向媽媽砸死在這里。
她所有的事情,徹底敗露在了丈夫的面前。
晏二爺听了之後,卻忍不住對著旋氏冷笑。
許嬤嬤此時再也顧不得形象,走上前去便給了向媽媽幾個巴掌。
她用足了力氣,打的向媽媽「啊——啊——」的慘叫,最後更是抓住了向媽媽的頭發,朝著一邊的柱子上撞去。
「你這個腌的老東西,什麼髒水都敢往二太太身上潑,簡直不要命了。」許嬤嬤用的力氣極大,她的手此刻火辣辣的疼,但卻依舊不敢停下來。
向媽媽被撞在柱子上後,整個人都傻了。
血從額頭上流了下來,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有些猙獰。
向媽媽瞪圓了雙眼,看著屋外的簾子似乎有些人影晃動,便不顧一切的喊了起來。
「許嬤嬤你這個死不要臉的,你以為你私下跟鄧嬤嬤說,要將大太太身邊輕寒許配給他那個傻兒子的事情,周圍的人都不知道嗎?」。向媽媽一邊哭著,一邊喊道,「鄧嬤嬤是荀嬤嬤的表親又如何,她敢和鄭嬤嬤在的膳食里下藥,便要承擔起後果。敢殺害小主子,你們才是活的不耐煩了。」
向媽媽的話,讓晏二爺眼楮都瞪圓了。
這件事情,居然扯到了他的母親晏老太太身上。
他向來不屑管內院的事情,女人之間的陰謀詭計,讓他覺得厭煩。
但是此刻,听了這些話後,晏二爺還是驚的說不出話來。
他難以置信的看著旋氏,像是在打量陌生人一般。
許嬤嬤是旋氏身邊的人,沒有旋氏的縱容,許嬤嬤沒有這般大的膽子。而許嬤嬤做的事,自然是旋氏在背後指使的。
他的枕邊人,居然如此的陰險毒辣。
晏二爺覺得有些頭疼,然後退後幾步。
他想起玉堂館里的事情,晏錦和晏綺寧的膳食里,出現了瀉藥。他當時因為忙著照顧蘭花,所以只是派人送了些東西慰問幾句。
若這次出現在晏錦和晏綺寧膳食里的不是瀉藥,而是致命的毒/藥,那麼後果會是如何?
晏二爺不敢想下去,只覺得心里有些恐懼。
「拖出去……杖斃……杖斃……」旋氏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大喊了起來。
她不知該如何去反駁這些話,因為向媽媽說的都是真的。
只是在這個時候,門外響起了「啪」的一聲。
很快簾子便被挑開,只見兩個穿著青衣的小丫鬟,慌慌張張地走了進來跪在地上,「奴婢是听從老太太吩咐,給二爺送燕窩來的,奴婢……什麼都沒听見。」
向媽媽看到小丫鬟後,差點暈了。
她以為站在簾子後面的人,會是東院的人。
晏二爺此時哪里還顧及這些,他只是轉身抱起放在桌上的花盆,然後朝著屋外慢慢的走去。
旋氏的眼淚從眼角慢慢的滑落,嗓音輕柔,「文哥……」
她已經很久沒有用這個稱呼,來稱呼晏二爺了。
可惜,晏二爺像是沒有听見一般,絲毫沒有猶豫,便走出了屋子。
旋氏瞧著晏二爺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心里更是覺得堵的慌,整個人癱軟在地。
于管事見狀,便拖了向媽媽下去。
而跪在地上的兩個小丫鬟,更是不知所措。
許嬤嬤將她們喚了起來,又親自叮囑了幾句讓她們不要亂說,才讓她們退了下去。
等許嬤嬤進屋的時候,旋氏整個人早已哭成了淚人。
「太太,你同那個腌的東西置什麼氣?屋外那兩個丫頭,老奴已經讓她們閉嘴了,您就放心吧。」許嬤嬤將旋氏扶起,輕聲安慰道,「太太,二爺向來是個明白人,他不過只是一時糊涂,才會這樣對您。」
旋氏听了,卻只是閉著眼楮,一直落淚。
她自然不會將兩個丫頭放在心上。
她擔心的是晏二爺。
過了不知多久,旋氏才嘆了一口氣,輕聲道,「我同她置什麼氣?我是顧慮二爺,他是個口直心快的,若是那日不將這些事情說了出去,我可……我可怎麼在老太太身前站穩腳跟。今兒的事,我怎麼能不放在心上,怎麼能不生氣?」
晏二爺不止性子暴躁,更是個口直心快的。
當年,她願意下嫁到晏家,也正是因為看中了晏二爺這點。
這個人的心里,藏不住秘密,所以來日根本不會欺騙她任何事情。
然而旋氏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從前認為晏二爺的優點,如今在某些方面,卻也能成為致命的弱點。
「二爺不是糊涂人,定不會將這些事情告訴老太太的。」許嬤嬤心里其實也七上八下的,她和鄧嬤嬤的那些事情若被傳了出去,小虞氏必定會找她的麻煩。
輕寒跟在小虞氏身邊多年,既乖巧又懂事,一直被小虞氏當做左右手。
可誰知,鄧嬤嬤那個老東西,一眼便相中了輕寒,想讓輕寒給她做兒。
她家那個傻兒子,又怎麼可能配得上輕寒。
許嬤嬤對鄧嬤嬤的選擇雖然有些不滿,但是始終憋在心里沒有說出來。畢竟,鄧嬤嬤在外院的地位,對她們而言,是一枚不錯的棋子。
許嬤嬤猶豫了很久,才應了鄧嬤嬤這件事情。
只要旋氏能插手東院的庶務,她將一個丫頭許配出去,也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
當年大虞氏的陪嫁丫頭秀竹,還不是被旋氏設下圈套,許配給了鄭七。
只是許嬤嬤怎麼也沒料到,鄧嬤嬤沒有管住她那張嘴。
事情還未辦成,便私下同人炫耀,她家那個傻兒子要娶的人會是內院的一等丫鬟。
「這件事情,定有古怪。」旋氏過了一會,慢慢的睜開眼,對身邊的許嬤嬤道,「不會一切都那麼巧合的,許嬤嬤你去查查,今兒那些人到了院子里來,一個也不許放過。」
旋氏只覺得頭疼欲裂,她多年的布置的棋局,似乎在這一刻徹底的崩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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