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錦睜大了眼楮,瞧著昏暗的屋子。
屋子里空蕩蕩的,擺放的東西極少。
不遠處的地上還有十幾條縮成一團的毒蛇。
這里,瞧不清院外的動靜,更瞧不見人影……
她低頭,瞧著紙條上寫著︰救救我。
這三個字,將她的處境述說的一清二楚。
可是這個時候,誰會來救她……沒有人會來。
她會成為第二個沈蒼蒼,死在這暗無天日的小院里,或許……她比沈蒼蒼更可憐,外面的人連她的死訊都不知道。
可是,她不想死。
晏錦那個時候才知道,等待的每一個時辰都是那麼的難熬……她不斷的拍打著屋門,對著院外求救。直到她的嗓音沙啞了,再也喊不出聲。
父親……母親……晏錦縮成一團,這是唯一支撐著她活下去的理由。
只有活著,她才能幫父親移墓,只有活著,她才能親手將小虞氏葬下……只有活著,每年清明的時候,她還能燒些紙錢給黃泉下的父母。
但是現在,想要活著,哪怕是苟延饞喘,都是十分艱難的事情。
她和毒蛇獨處了很久,從剛開始的恐懼,到後面的習慣。後來,甚至有一條細小的白蛇,因為貪圖她身上唯一的熱度,便跑到她的附近歇著。
晏錦瞧著那條小白蛇,它太小了,似乎還沒有她的小拇指粗……
那時,她也不知為何會那樣膽大。用著沙啞的嗓音道,「小白,過來。」
他們是同病相憐。
那條小白蛇像是听懂了她的話,緩緩地朝著她的方向游去,最後乖巧的依在她的腳下,盤成了一團。
一日……又一日……
每一日,都有人丟冷饅頭進來讓她充饑。
晏錦啃著冷饅頭,然後看著那條小白蛇,不知從哪里叼來的死老鼠,然後將死老鼠放在她的腳下。
這條小白蛇。以為她不會撲捉獵物。怕她餓壞了。所以,它將自己抓到的老鼠,用嘴含到了晏錦的面前。
晏錦不知為何,竟有種想哭的沖動。
不過是她相處了幾天的毒蛇。都知道報答她給予它的溫度。
可為何……她一直呵護。一直保護在身後的雙生。會害死了父親,又想害死她。
世人皆說,蛇是世上最冷血無情的動物。無論你怎麼飼養它,也不可能將它養熟。
可是,她能養熟這條‘冷血無情’的蛇,卻養不熟晏綺寧。
晏錦將頭埋進膝蓋里,眼淚從眼眶里滾落了出來。
她身上還穿著火紅的嫁衣,上面還有淡淡的檀木香味……這是小虞氏親自給她準備的嫁衣,也是最後一件,她能護住的東西。
不知過了多少日,這座屋門終于被打開了……
幾個粗壯的婆子從屋外沖了進來,抓住她的頭發就把她往外扯,晏錦下意識將手里的小白蛇放下後,才被婆子被扯出了院子。
因為在黑暗的屋子里呆了太久,等出來之後,陽光便刺的她睜不開眼。
婆子粗蠻的用粗糙的手撐開她的眼皮,然後笑著說,「這眼楮還真的是藍灰色,嘖嘖……將軍一定會喜歡的。」
之後,她幾乎被這幾個人拖著走。
她嚇的驚慌失措,完全不知道這幾個婆子要做什麼。
她掙扎,抗爭……最後連指甲抓斷了。
但是,她的掙扎對這些皮粗肉厚的婆子,皆沒有用。
晏錦這幾日一直都吃著冷饅頭,根本沒有力氣掙扎的太久。
慢慢地,她麻木了……她想終究,不過是死。
最後,婆子們將她丟在屋里,然後扒了她的衣服,給她用冷水將身上沖刷了一遍。又找了一件薄如蟬翼的紗衣套上……各種刺鼻的頭油香味還有劣質胭脂的味道,嗆的她睜不開眼。
等婆子們給她梳了一個簡單的發髻後,才對她道,「好好坐著,若你敢逃走,打斷你的腿。」
「呸,賤東西……」婆子們退了下去之後,晏錦冷的渾身發抖。
身上的紗衣太薄了,根本不能御寒。
如今雖不是寒冬,卻早已冷到了她的骨子里。
過了一會,大門被緩緩推開,晏綺寧帶著笑走了進來。
那張無辜的臉上,有一雙明澈清亮的眼楮,像是一汪泉水,一眼便看到底。
晏綺寧嘴邊噙著笑,然後看著她道,「長姐,好久不見。」
「你……」晏錦抓起桌上的紅木簪子,便想要朝著晏綺寧刺。
本來消失的婆子們,又從屋外沖了進來,抓住了她,讓她動彈不得。
晏錦急的眼眶都紅了,她得殺了晏綺寧……哪怕,殺了自己的親,會墮入十八層地獄。
她不悔……哪怕是入地獄,她也得殺了晏綺寧。
只是現在,她被人抓牢,根本沒有力氣掙開。
晏綺寧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挑起她的下巴,「長姐,你該慶幸……你該慶幸你長了這麼一雙眼楮……物以稀為貴,將軍居然喜歡這雙眼楮,當真有意思。不過,他也是瞎了眼,居然會喜歡這樣的眼楮,庸俗。」
「不用想著死,因為你死了,誰幫虞秋收尸?」晏綺寧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我都忘了,沒人告訴你,虞秋的尸首如今在義莊里吧?若是以後沒有人去領,你說……來日會不會被丟到亂葬崗?哪里地方,嘖嘖……野獸倒是蠻多的。」
晏錦听了,急的哭了出來,「你怎麼可以,她是你的母親,是你的母親啊……你怎麼可以?」
晏綺寧退後一些,哈哈大笑。「怎麼可以?為什麼不可以。虞秋是我的母親?不……她從不是我的母親。我討厭她,我自小就討厭她……當然,也討厭你。你不覺得你很虛偽嗎?晏錦,你總是比我優秀,比我奪目……連你那雙眼楮,都是虞家人才有的,而我,你瞧瞧我,我什麼都沒。」
晏錦曾想過,晏綺寧為何會厭惡自己。
她明明那麼疼晏綺寧。
可等晏綺寧說了這些話後。她才知道晏綺寧厭惡她的理由。竟是那麼可笑。
眼楮?
若能讓父親和母親回來,就算是挖掉她這雙眼楮,她亦是願意的。
晏錦想到這些,不由地笑出了聲。「晏綺寧你會遭報應的。害死生父。又如此對待母親……你會遭受報應的。」
晏綺寧听了,冷冷一笑,對著晏錦道。「我同你是不一樣的,我和那個夜叉沒有關系。反而是你,生的再好,被那個夜叉保護的再好,如今不是依舊被我踩在腳下?」
說完,她便站直了身子走道晏錦的身前,用那雙冰冷的手撫模晏錦的眼楮。
最後,晏綺寧用鋒利的指甲,劃破了晏錦的右眼皮。
她做完這個動作後,才從屋內退了出去。
之後,晏錦像是失去了靈魂的木偶,任人擺布。
那些人塞給了她一尾琴,對她說,「等會記得給將軍彈,他很喜歡。若將軍不收下你,那麼……你便跟著你母親去吧。」
再後來,她抱著手里的綠綺古琴進了轎子,又被人用黑布遮住眼,送到了院子里。
周圍的院子里,飄著淡淡的花香,甚至還有一股墨香。
可是,下一刻她突然覺得口里一股腥味,下一刻便將血吐了出來……那種感覺像是被什麼東西,啃噬了內髒一樣。晏錦突然害怕了,她突然害怕死亡……
她還未報仇,也未安葬父母……
吵鬧的人群里,她听到有人說,這琴弦上有毒。
晏錦想起手里的綠綺,這是她的生母大虞氏留下的古琴。因為綠綺的琴聲極好,要駕馭它的人,必有十足的本事才行。她拿到綠綺的時候,沒有多懷疑。
綠綺……
它本該在晏家。
能出現在她的手里,怕是晏綺寧親自送過來的吧。
她,終究是不放過自己。
其實,從一開始晏綺寧說那些話,便是想讓她死不瞑目吧。
她有太多的事情未做,卻要束手就擒等待死亡。
到了最後那一刻,晏錦終于想明白了……有些人,比冷血的動物更可怕,哪怕她用一生去養,也終究是養不熟的。
思及此,而今活著她,好好的站在和她一樣活著的沈蒼蒼面前。
她們,都還活著。
晏錦淡淡一笑,「沈家只有郡主才喜歡梨花。而且……」
晏錦指著自己的面頰道,「郡主長了一對酒窩。」
沈蒼蒼露出錯愕的神色,像是听到了什麼可怕的話一樣。
過了一會,她才走近一些,打量了一下晏錦,「你不怕我?」
「為何要怕郡主?」晏錦笑的彎了眉眼,她那雙眼楮本就生的好,這麼一笑,竟讓沈蒼蒼有些怔住。
沈蒼蒼將袖口里的小白蛇拿了出來,用手撫模著小白蛇道,「你真的不怕?那你來模模。」
她的眼中,竟有惡作劇的意思。
晏錦點了點頭,毫不猶豫的將手伸了。
小白蛇見晏錦伸了過來之後,竟主動的用它的小腦袋,去蹭晏錦的掌心,似乎很貪戀她掌心的溫度。
這條小白蛇比她昔日見到的那條大了許多,但是都是一樣……看著猙獰,卻十分的溫順。
晏錦明白,這個世上最可怕的,其實不是這些人們恐懼的冷血動物……世上最可怕的,莫過于人心。
「你方才喚它小白?」沈蒼蒼的眼里噙著笑,顯然十分的高興,「可它不叫小白,它叫大白,比小白大一輩。因為,只有沈硯山才會取這樣的名字,給他的那只海東青……我可比沈硯山聰明多了,怎麼會給它取那麼俗氣的名字。」
晏錦︰「……」(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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