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蒼蒼住的院子外,有片梨樹林。
樹林很大,將她的院子緊緊的圍住……
現在,正是三月梨花盛開的時候,可平日卻鮮少有人來此賞花。
院子外偶爾路過幾個下人,也是行色匆匆,腳步微亂。
沈硯山熟門熟路的往前走,可是剛走近主院時,卻突然頓下腳步。
他低聲喚了一聲,「小黑。」
原本安靜的天空,被一陣急促的鷹鳴劃破。
只見一只漆黑如墨的大鷹從高空潘盤旋而下,穩穩地落在了沈硯山的肩膀上。這只鷹體型不小,喙爪像鐵鉤一樣硬。
盡管如此,它落在沈硯山身上的時候,他依舊神色不改。
沈硯山很快便聞見它的身上,還有淡淡的血腥味……
「別亂吃。」沈硯山嗓音清冷,似乎有些不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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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喚作小黑的海東青,像是听懂沈硯山的話,眯了眼用頭去蹭了蹭沈硯山的發髻。
它的動作略大,他本來束好的發髻,因為它的動作,差點散落。
沈硯山卻沒有注意這些,他一抬腳慢慢地朝著前面走去,「再亂吃,便將送回送義父身邊。」
小黑自小被沈硯山養在身邊,沒少听沈硯山提起‘義父’二字,它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一雙鋒利的鷹眼眯了起來,蹭著沈硯山發髻的動作更大了。
沈硯山嘴角微微一彎,然後伸出手彈了一下它的頭。「再過兩月,我們便回去。」
小黑也不知有沒有听懂沈硯山的話,只是低低的叫了一聲,然後站穩了身子。
他忍不住低低笑出了聲,沒有再說什麼,而是帶著小黑進了眼前的小院。
梨林內有兩座院落,一座小的寒磣,一座又寬敞的出奇。平日里,在這里伺候的下人們,一般都在寬敞的院子里活路。至于那座小點的……因為毒蛇眾多。所以一般人不敢太靠近。
沈硯山朝著寬敞的那座院子走進去,一路上偶爾探出頭來的毒蛇,在瞧見沈硯山身上的小黑後,嚇的直接縮回了草叢之中。再也不敢探長頭來。
小黑倒也乖巧。一直站在沈硯山的肩頭不曾亂動。只是見著毒蛇的時候。鷹眼里的目光,更鋒利了一些。
沈硯山還未踏進院子,便听見里面傳來女子抑郁的話語。
「苦死了……」
「良藥苦口!」
「重大夫你又說謊……沈硯山都說你在我藥里放了黃蓮了。你還不承認!啊……我不想喝。」
「那你繼續做瘸子吧。」
「……」
沈硯山听了後眉頭微挑,然後慢慢地進了屋里。
沈蒼蒼發現沈硯山進了屋,下意識便抓起桌上的東西就要丟。
結果丟到一半的時候,她又停了動作,發現手里的東西渾身冰涼,宛若無骨。
她微微一愣,抬起頭瞧著被她抓在手里的小蛇。
只見那條細長的小蛇,通體白色,正吐著黑色的蛇信。這條蛇,她十分的熟悉。
「嗚,大白……」沈蒼蒼哀嚎了一聲,「都說不能偷喝我的藥啊,很苦的呀!」
沈硯山倒是沒有注意沈蒼蒼無奈的樣子,而是走到坐在一邊的老人身邊,「重大夫。」
老人抬起臉來,臉上冰冷的的表情,瞬間帶上了幾分笑容,「世子來了呀?快坐坐……渴了沒有,要喝什麼茶葉?」
重大夫像是瞬間變了一個人似的,起身變跑到院外找人送茶水和點心進來。
沈蒼蒼將小白放在了桌上後,才瞪圓了眼楮看著坐在不遠處的沈硯山道,「你來這里做什麼?」
「晏家帶給你的。」沈硯山將手里的古琴放在桌上,嗓音依舊淡淡的。
沈蒼蒼露出驚訝的神色,忙去看著那張古琴,想要動手彈一下的時候,卻又被沈硯山拿走了。
沈硯山的動作極快,沈蒼蒼完全沒反應過來,古琴就從自己的眼前消失了。
「沈硯山!」沈蒼蒼氣的跺腳,「那是素素送我的。」
「帶給你看而已。」沈硯山淡然地說。
在沈蒼蒼的記憶中,自己的這個堂哥一直是個怪人,做任何事情都是一副懶散的模樣。因為他一直懶散,所以大伯父當年才會將他送到邊疆去歷練。
不過都八年了,沈硯山依舊和從前一樣討厭。
沈蒼蒼有些無奈的趴在桌上,將手放在大白的頭上,輕輕地撫模,「這件事情,你也不能怪素素啊,那張琴都放了多久了?十多年都沒有人用過了。而且,素素和別人不一樣,她是個好姑娘。」
「就因為她不怕蛇?」沈硯山瞟了沈蒼蒼一眼,又將目光放在了古琴上,「所以,你就覺得她是個好人?」
沈蒼蒼沒有,只是頓了頓手上的動作。
好人?
在她的記憶里,似乎就沒有好人二字。
有些事情,不是她想忘記,就能徹底的忘記的。
沈蒼蒼沉默不語,躺在她手邊上的大白,像是感受到她的悲傷,趕緊立起身子,爬到了她的面頰附近,用蛇頭蹭蹭了她的鼻翼。
大白的動作很輕,卻讓沈蒼蒼有些酸澀。
有的時候,身邊的人,其實還不如這些冷血的動物。
過了一會,沈蒼蒼才慢慢地道,「她不討厭大白,也不討厭我……她給我的感覺,和大伯父一樣。」
沈硯山目光微滯,沉吟道,「評價略高。」
「你這個人怎麼這樣啊……」沈蒼蒼模了模被大白蹭的發癢的鼻翼,「難道你和薄如顏一樣,覺得她是晏大人的女兒。所以覺得她不好嗎?晏大人那張臉,也不是他自己願意的……而且我听說,晏大人剛從原州回來。那個破地方,也就只有他願意去了。他可是好官……哪里是薄家那些人能比的?」
沈硯山听了,想了想才道,「薄如顏?她是誰?」
沈蒼蒼︰「……」
這下沈蒼蒼懶得再同沈硯山繼續說什麼了,她這個堂哥總是有氣死人的本領。
在沈蒼蒼的眼里,沈硯山是個極不擅長和人打交道的人,而且平日里他的話也極少,整個人冷冰冰的。像是一個大冰塊一樣。
沈家世代從武。她的父親還有眾多伯父叔叔,都是粗人。在她的記憶里,父親極少讀書,連字也寫的極丑。母親總是笑著說。父親的字就跟蟲子爬過似的。難看的很。
沈家不重文,但是卻有一座高大的藏書樓,藏了不少的書籍在其中。
在她父母意外去世後。她被大伯父帶到了沈家。那個時候,她的雙腿已經徹底的壞了,她唯一能做的,便是躲在藏書樓里,翻翻書籍消遣下時間。
似乎只有那樣,她才不會去想起父母的慘死。
就是那個時候,她認識她的大堂哥沈硯山。
那時,不過大她幾歲的沈硯山,已將這座藏書樓里的書,看了一大半,且能全部能背出來。
她偶然問起,沈硯山為何要在藏書閣里看書,而且一看就是那麼多。
當時,尚且一臉稚氣的沈硯山,依舊是一副冷冷的樣子。
他想了一會才道,「大概是閑的慌。」
沈蒼蒼︰「……」
在沈家眾多兄弟里,沈硯山是唯一一個不怕她的人。雖然……他也是沈家眾多孩子里,最不懂人情世故的一位。
沈蒼蒼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她其實有些不明。
她沒有,是因為她養了一群毒蛇,這些人不敢靠近,情有可原。
可她的大堂哥沈硯山,人長的是一等一的拔尖,才華也不差,懂的東西更不少……怎麼身邊的,一個手便能數的過來。
重大夫這個時候從屋外走了進來,瞧見沈蒼蒼一副有氣無力的模樣,便看了看擺在桌上的藥碗,對著沈蒼蒼就道,「你的藥,快喝完。免得一會那蛇又幫你喝了。」
「啊!」沈蒼蒼露出一個痛不欲生的神色,將大白撇開一些,又坐直了身子,捧著藥碗,無可奈何的看著藥碗里黑漆漆的湯藥。
重大夫顯然已經見習慣了這樣的場面,等下人們送了點心和茶水進來後,他才坐在一邊的凳子上,看著沈硯山手里的古琴。
「這是?金絲楠木做的古琴?」重大夫暗暗咂舌,「這張琴,價值千金啊。」
沈蒼蒼撇了撇嘴,「這是素素送來的……」
「素素?」重大夫有些疑惑的抬起頭,「誰?」
沈蒼蒼意識到重大夫不認識晏錦,便忙著解釋,「晏季常晏大人的長女晏錦,就是彈壞了沈硯……彈壞了堂哥那張琴的那個姑娘。」
重大夫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神色,然後又將目光放在了金絲楠木琴上。
金絲楠木只要一點,便要用金子來估量價格。
金絲楠木雖然珍貴,但是要找出適合做琴的,便更是難上加難。
眼前這張用金絲楠木做成的古琴,顯然不是那些用來敷衍沒有眼色的人而做出來的次品。
沈蒼蒼將藥碗里的藥喝了下去後,又道,「不過,琴弦斷了,不是可以重新換一根嗎?至于讓素素賠嗎?」。
「你這個丫頭懂什麼,那張琴其實……」重大夫看了看沈硯山的神色,非常自覺的將剩下的話斷在了嘴里,沒有繼續說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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