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二爺握住詩集的力氣,越來越大。
手里的書,因為他握的太緊,而皺成了一團。
他,果然是太疏忽了……
旋二爺將書丟在桌上,又緩緩地走回內室,看了一眼已經熟睡的妻子。
只見妻子閉目睡著,眉頭微蹙。
晏聞惠睡覺的姿勢雖是側著,可她的右手卻下意識的放在了小月復之上。這個姿勢看上去,倒像是她用手在保護月復中的孩子。
旋二爺走近一些,將蓋在妻子身上的錦被攏緊一些。
他的動作極輕,可他剛掖了掖被角,便見晏聞惠睜開眼,一臉戒備。
等看清楚了眼前的人,她神情才慢慢的放松,最後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又閉眼歇著了。
旋二爺瞧見這些,心里便難受的厲害。
在旋家妻子到底受了多少委屈,才會讓她每一日醒來,露出這樣的眼神。
無助、戒備、恐懼……
他從前,一直未曾發現妻子的異常。若不是後來,妻子回了一趟晏家之後,他得到了晏家那位小姑娘的提醒。他怕是到現在,都不會知道妻子,在旋家每一日都過的心驚膽戰的日子。
旋二爺坐在床邊,就這麼靜靜地看著晏聞惠。
算起來,他當真是個不稱職的丈夫。
他大她許多,因為自私的想要個孩子,他將她娶進了旋家,也未曾問過一句,她可願意?
猶記得他挑開蓋頭的時候。看見晏聞惠那張比嬌花還要鮮女敕的容顏,頓時怔住了。
他本來干涸的心,像是遇見了一汪清泉。
泉水,慢慢的滴入他的心上,從此,不可自拔。
他伸出手,想撫模妻子的面頰。
可掌心在要接近妻子面頰的時候,卻突然停了下來。
妻子自從有了身孕,夜里總是睡不好。稍微一點小動靜,便會讓她醒來。後來他發現。只要自己睡在她身邊。她便會睡的更安穩一些。
旋二爺用指尖,隔空描繪出妻子臉部的輪廓。最後掌心停在了妻子的額頭上方,慢慢地將手收攏。
他越是想保護好這個人,卻發現自己越是做不好。
若不是晏家這次來人提醒他。他根本不知。自己的仕途早已被人鋪面了荊棘。
可就算鋪面了荊棘又如何?
只要能保護妻兒。哪怕渾身是血,他也會咬牙扛著。
他如今不止是一個丈夫,而是一個父親。
從前。是他自私,辜負了妻子。可如今,他好不容易找到這麼好的一個女子,他又怎麼舍得放手?
旋二爺攏了攏披在身上的單衣,又緩緩地站了起來。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旋二爺喃喃自語,想起方才書上的詩句,然後臉上的笑意越來越冷。
唐詩,除草……
這些詞語听起來,不過是再普通的話語。可晏四爺不喜看書,更別提詩集。旋二爺猜了許久,甚至最後不得不去翻開書尋找。
他的目光很快,便落在了,‘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這句詩句上。
旋二爺想了想最近身邊的情形,最後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他自己也沒想到,這一日來的居然這麼快。
旋二爺挑起簾子,走到廊下,對站在不遠處的人道,「石斛。」
被喚作石斛的小廝,趕緊朝著旋二爺走了過來,彎腰行禮,「大人。」
「我記得你略懂醫術?」旋二爺的嗓音很輕,若不是仔細听,根本听不出來他在講什麼。
石斛點頭,神色不改,「小的略會一些。」
旋二爺毫不猶豫地說,「那麼,你便幫我準備幾貼藥。藥效越快越好……」
石斛微微一怔,略有些疑惑,問道,「大人,你想要的藥是?」
旋二爺壓低了嗓音,用只有石斛和他能听見的嗓音,將自己要的東西說了一遍。
石斛听完之後,嚇的臉色發白,「大人您這是……」
「按我說的做。」旋二爺擺了擺手,「盡早。」
石斛見旋二爺神色堅定,便不好接著再說什麼,只是心里略微有些猶豫。
畢竟這樣的事情,對旋二爺而言,太過于……難以抉擇。
旋二爺見石斛不動,嗓音清冷,「我不養廢物,明白我的意思嗎?石斛,今日我罰你半年的月俸,你可願意?」
石斛听了之後,立即跪在了地上,「小的願意。」
旋二爺沒有,便轉身慢慢地走進屋內。
石斛跟在旋二爺身邊,從未見過旋二爺如此動怒的神色。平日里旋二爺總是和善,又溫文爾雅。
石斛忍不住露出一個苦笑……
他怎麼都快忘了,旋二爺本不就是什麼心善之人。
他真的是昏了頭,被旋二爺這幾年的外表所欺騙,都快忘記了旋二爺當年做事的果決和毫不手軟。
方才旋二爺罰了他的俸祿,是給他一個警告。若他再犯錯,那麼他的下場,或許還不如那個人好。
石斛從地上站了起來,抬起頭看了看夜色。
只見一輪殘月懸在空中。
「旋家……終究是……」石斛在心里喃喃自語,最後閉上眼,從院內走了出去。
而彼時,晏錦正依在軟榻上,露出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
香復掌了燈進屋,瞧見晏錦疲憊的樣子,又瞧了一眼晏錦手中的書,微微一怔。
今日,晏錦捧著這本詩集,看了許久。
香復剛開始以為是誰留下的孤本,可她仔細的看過之後,才發現不過是一本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詩集。
香復想不明白。晏錦為何如此的在乎這本書。
擺在一邊紫檀木雕花小炕幾上,還有一瓣被烘干的綠玉牡丹花瓣。
香復緩緩地嘆了一口氣,晏錦今兒瞧著這兩樣東西,一直便沒挪過眼……
「,夜深了。」香復將燈放下後,又輕聲地說,「明兒再看吧。」
晏錦睜開眼,露出一臉迷糊的樣子,然後打了一個哈欠。
她將手里的書放下,慵懶地問。「什麼時辰了?」
香復低頭到。「剛過了子時。」
晏錦依舊是一臉迷茫的樣子,她揉了揉眼,將手里的書放在了小炕幾上。
她將這本詩集翻了不下十遍,可依舊沒有從這本書上。找到除了莊生之外的其他痕跡。反而是書里夾的一瓣被烘干綠玉牡丹。被她翻了出來。
給她送這本書的人。到底是誰。
是沈蒼蒼……又或者是沈硯山?
沈家的人,是不是從一開始便知道里面的事情?晏錦想來想去,也想不明白沈家的人。為何要幫她。
晏錦從軟榻上站了起來,將綠玉牡丹花瓣放進詩集里,然後緩緩地朝著床榻走去。
晏錦迷迷糊糊的睡下。
第二日晨光熹微,她便听到屋外傳來一陣嘰嘰喳喳的聲音。
她下意識將自己埋進錦被里,試圖用這樣的方式來隔絕傳來的聲音,結果過了一會那真聲音卻不見小。
晏錦皺了皺眉,露出一副無奈的神色。
她坐起身子,卻發現枕邊丟著一本詩集。
這本詩集,正是她昨夜瞧了許久的詩集。
晏錦這次沒有將詩集拿出來,而是丟在了一邊,她輕聲喚道,「香復。」
很快,屋門便被打開,香復急急忙忙地便走了進來,「,您醒了啊?」
「嗯。」晏錦揉了揉眼,一臉不解,「屋外,太吵。」
香復喚了下人端了熱水進來,才輕聲地說,「,四和六來瞧您了。可您一直未曾起身,她們吩咐奴婢不要打擾您,說在屋外等著便好。」
這幾日晏老太太似乎遇見了什麼不高興的事,直接免了她們的請安禮。
所以,晏錦昨夜才敢睡那麼晚。
結果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終究還是被人吵醒了。
等用溫水敷過面之後,晏錦的眼里才慢慢的恢復了清明。
晏惠卿來找她倒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可晏谷蘭怎麼也來了?
她記得晏谷蘭是每次見到她,都恨不得撕了她似的……可今日倒是奇怪了,晏谷蘭居然主動來找她。
難道,是季姨娘按耐不住,想來探听虛實嗎?
畢竟,現在季姨娘還不曾知,小虞氏是否真的有了身孕。
晏錦想了想,唇畔勾起一絲笑。
此時屋外走進來幾個端著紅木托盤的小丫鬟,而跟在小丫鬟身後的,便是晏谷蘭和晏惠卿。
只見晏谷蘭神采奕奕,而在一邊的晏惠卿神色有些尷尬,兩個人進之後,目光便落在了小丫鬟們手里的托盤上。
用和田玉做的玉盒里盛著胭脂,還有西域特有的香料和螺黛……每一樣都有六七種,讓晏錦揀選。
這托盤上的每一樣東西,都是價格不菲。
即便是晏谷蘭,也瞧的差點將眼珠都瞪出來了。
「今兒是吹了什麼風,把四和六一起吹來了?」晏錦忽略了她們的神色,讓丫鬟們給她梳理發髻。
晏谷蘭斂了心神,才淡淡地說,「長姐,我同四姐準備去園子里放紙鳶。長姐,你陪我們一起吧?」
晏谷蘭說完這句話後,心里更是有些忐忑。
她不知晏錦會不會答應,畢竟晏錦似乎從來都沒有喜歡過她,而她也不太喜歡晏錦。
「唔?」晏錦瞧了一眼銅鏡中的自己,過了一會才道,「也好,你們要去哪里?」
晏錦的話,讓晏谷蘭露出一個錯愕的神色……(想知道《錦謀》更多精彩動態嗎?現在就開啟微信,點擊右上方「+」號,選擇添加中添加公眾號,搜索「zhongwenwang」,關注公眾號,再也不會錯過每次更新!)(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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