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錦微微挑眉,神色不改地問香復,「羅先生出事了?尚武院那邊怎麼了?」
香復跑的氣喘吁吁,累的站不穩身子。
她雙手撐著腰,勉強讓自己站直後,才緩緩地說,「羅先生在尚武院,暈了……他似乎和安之少爺,發生了爭執!」
晏錦有些愣住了。
羅十二是個性子十分和藹的人,而晏安之又十分的溫順,兩個人都像是最平靜的湖面一般,不會泛起任何漣漪,又怎麼會起了爭執?
晏錦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又問道,「安之現在如何了?」
「安之少爺現在,似乎……」香復急的拭掉額頭上的汗,壓低了嗓音,「安之少爺想去涼州,奴婢擅自做主,讓阿噠將安之少爺關起來了!現在,安之少爺在尚武院的書房內,阿噠在他身邊陪著他!」
香復不敢去想剛才晏安之的神色……
她認識晏安之這麼久,從未見過晏安之如此失態。
在她的記憶里,晏安之雖然自卑,但是卻十分的溫和有禮,對待下人們也極好。
今兒,她是第一次見晏安之露出那樣的神色。憎恨、猙獰、凶惡……平日里那個笑起來總是像三月春風的少年,此時整個人大變。
香復猜不到羅十二到底和晏安之說了什麼,但是晏安之的變化,卻讓香復忍不住打了一個戰栗。
那樣的晏安之,像是一個從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鬼一般……
晏錦點了點頭。轉身便朝著屋外走去,「讓阿水也幫忙,暫時不要讓安之離開屋子。」
香復趕緊屈膝福身,「奴婢知道了!」
晏錦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有些事情,終究是發生了……
只是這一世,晏安之的事情比前世更早出現,而且出現的時機也不會太差!晏錦一直都知道,羅十二在晏安之的身邊,是有目的的。羅十二的存在,就像是晏安之和四叔身後的刀子一般。誰也不知道羅十二什麼時候會捅他們一刀。
晏錦也知道。這一刀,是無論如何也逃避不開的!
因為一個羅十二消失了,誰又能保證下一個羅家人,不會費盡心力的接近晏安之呢?
既然逃避不開。那麼不如讓她來掌握。羅十二捅刀的日子。
現在這個時機。正好。
她前幾天刺激晏惠卿,無非就是想加速這個過程。一旦事情加速了,那麼便會露出不少的破綻!而今日香復做的很好。晏安之現在必須平靜下來,哪怕是再大的憤怒,也要平靜下來。
若是他稍微做錯了事情,不止會毀了四叔,還會讓祖父生氣,最後將他趕出晏家。最重要的是,晏安之會成為三叔的棋子。
到時候,晏安之的處境,怕是會很可憐了。
晏錦想著,腳下的腳步也加快了一些。
從玉堂館到尚武院的路上,晏錦瞧見了不少匆忙行走的丫鬟和侍衛,她不由地皺著眉頭問香復,「是誰在給羅先生診脈的?」
香復想了想,才道,「是陳大夫!」
晏錦听了之後,微微蹙眉,壓低了嗓音和香復說,「你去請重大夫過來,陳大夫不可信!」
陳大夫這個人,晏錦覺得他並不可靠。因為,陳大夫是祖父的人……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祖父身邊的人,又怎麼可能值得她去信任!
香復趕緊點了點頭,轉身便朝著身後走去。
晏錦剛進了尚武院,便瞧見有幾個穿著綠色衣裳的小丫鬟,捧著銅盆匆忙的進出。而不遠處的院子外,二叔正一臉緊張的站在院外,似乎已經站了一會了。
晏錦剛走上前,晏季文便轉身看著晏錦。
他的神色里帶了幾分慌張!過了一會,他才鎮定下來,低聲問晏錦,「素素,你怎麼來了?」
晏錦站在晏季文的面前,轉眸看了一眼匆忙的人群,故作漫不經心的問道,「我听他們說羅先生病了,便過來看看。二叔,羅先生的病情怎麼樣了?」
晏錦說的極其平淡,可她的眼神卻讓晏季文不禁打了一個戰栗。
眼前的少女,和她的年紀似乎很不符合。
明明晏錦唇畔勾起一絲笑,可這一絲笑,落在晏季文的眼里,卻變成了冷笑。他總覺得眼前的少女,似乎已經不像是從前那個孩子了。
晏季文捏了捏眉心,又看了一眼笑的無害的晏錦。
明明是一個毫無心機的少女,他怎麼會這樣想呢?
晏季文覺得自己是想太多了,所以才會出現這樣的錯覺。
「陳大夫還未出來,我也不知道羅先生病的嚴不嚴重!」晏季文有些尷尬的將手放在身後,挪開目光不敢看晏錦,「安之現在如何了?」
晏季文听見下人來稟報,說晏安之和羅十二發生了爭執,而且羅十二似乎激怒了晏安之,讓晏安之一怒之下,摔了不少的花盆。之後,晏安之便被晏錦關在了書房之中,而羅十二也因為和晏安之的爭吵,氣的直接暈了。
據說,羅十二還吐了血,血跡將他那一身淡綠色的衣裳,染成了黑色。
晏季文覺得,這件頗為怪異……
他雖然不知道晏安之的性子,可羅十二的脾性他卻是知道的。羅十二是個心靜如水的人,這幾年很少有,能讓羅十二動怒的事情!而晏安之平日里,也很乖巧……所以,前段日子晏安之和羅十二接觸的事情,他也沒有阻止。
畢竟,他私心是希望羅十二在晏家的宅子里多住一些時日的!
羅十二在培育花木這方面上,十分的厲害。無論是什麼奇花異草,羅十二總有辦法將它們照料的好好的。
對于這樣的人,晏季文又怎麼舍得放手呢?
晏季文在心里暗暗地嘆了一口氣,他這次,怕是惹了麻煩了!四弟向來疼愛晏安之,這次的事情,四弟肯定會站在晏安之這邊……到時候,羅十二肯定會被送回涼州。
晏錦安安靜靜的看著晏季文,過了一會才說,「安之在書房里。我等會便去看看他!」
這個時候。陳大夫從屋內走了出來,他看著晏季文和晏錦,淡淡地說,「羅先生只是太過于勞累。好好歇息一段日子便好!」
他說的輕松平常。似乎羅十二的病情根本不嚴重一般。
晏季文皺著眉頭。看著陳大夫道,「羅先生的病,不嚴重嗎?」。
「不會殃及他的性命!」陳大夫打了一個哈欠。想要離開尚武院,便揮了揮手,「若沒其他的事情,二爺,我先告退了!」
晏季文知道陳大夫不願意久留,便也不繼續強迫他在這里。
等陳大夫走了之後,晏季文準備重新找一個大夫進府。
可他還未來得及吩咐下人,便瞧見晏錦身邊的婢女,領著一個老頭往這邊走來。
遠遠地看去,這個老頭神色似乎有些不太好。
等人走近後,晏季文才發現那個老頭原來是重大夫。
重大夫此時也注意到晏季文的眼神,他只是皺著眉道,「人呢?在哪里?死了嗎?」。
重大夫的話,噎的晏季文一句話都說不上來。他想了想,才指著屋子里道,「在屋子里躺著呢!」
重大夫沒有再說什麼,而是提著藥箱便走了進去。晏錦跟在了重大夫的後面,和重大夫一起進了屋子里。
在不遠處紅木雕花拔步床上,羅十二正閉著雙眼躺在床上。他的臉色已經有些發青,而嘴角似乎還有血液從里面慢慢的溢出!若不是他的胸口還有一絲氣息,這麼遠遠地看著,倒像是個已死之人。
晏季文被羅十二的樣子,嚇的不知所措。
他一直都知道羅十二身子差,卻從未見過羅十二奄奄一息的模樣。
重大夫懶得多看晏季文的眼神,而是開始給羅十二扶脈。
他等了許久才道,「他的身子不好,有些體虛,今兒更是生了大氣,才會氣急攻心吐了血!不過……」
重大夫頓了頓,看著晏錦,輕聲地說,「他這樣下去,怕是熬不過今年除夕了!」
羅十二的身體太差,年幼的他像是經過一場大火災一般!
羅十二的五髒六腑已經被煙燻壞了,再加上他本來就體虛,而這幾年又被人照顧的不太好,會熬不住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晏季文听了重大夫的話後,整個人都怔住了。
陳大夫的話不可信,可重大夫的話,他卻是不得不的。
沈家的這位重大夫,醫術精湛,堪比宮中的幾位老太醫。
其實,晏季文一直都知道羅十二的身子不好,卻不想已經成這樣了……
晏季文看著一直閉著雙眼的羅十二,心里有些難受。
羅十二在培育花木上懂的東西極多,這樣的人才,若是如此快就英年早逝,多少讓他有些惋惜。
晏錦听了,神色卻比晏季文淡定許多。
她只是對重大夫道,「重大夫,羅先生的病情,便要麻煩你了。若能拖下去,便多拖幾日吧……」
重大夫听了,只是點了點頭,「這個,老夫自然知曉!這是老夫的分內之事,不必客氣!」
晏錦笑著和重大夫又說了幾句話後,才和香復朝著尚武院的書房里走去。
晏家四爺,有個大大的書房。
可此時,晏錦還未走近,便遠遠地听見了晏安之的哭聲。
那種哭聲,撕心裂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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