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宇軒一直把自己關在堆滿文件的辦公室里,這麼久了,他還是習慣用這樣的方法獲得短暫的麻痹。
「明總,剛才明姍姍說讓您有時間的話回去一趟,她有急事!」
王秘書遠遠的站在,朝里面這位冰山老大微微笑著。
明宇軒放下手里的文件夾,頭也不抬的問,「什麼事?」
「這個,明沒有說,但是她還說如果您不回去的話會後悔的。」
好像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心底苟延殘喘的希望一發不可收拾的狂草般瘋長。拿起掛在椅子後面的衣服,起身就走。
「把桌子上的那份合作案打印出來,明天早上可以準備簽約了。」
「好的,明總」
回到家,直接去明姍姍的房間。
「到底什麼事?」
此刻的明姍姍正在和白雨萱聊天,她們是從小玩到大的,就算有些隔閡,基本上也還算是兩小無猜了。
「哥,我就知道你回馬上回來的」
「有話快說,我還有事」
明宇軒顯然是有些不耐煩了,白雨萱的出出現多多少少讓他想起了一些他根本不願意想起的事情。那張熟悉的臉又浮現在眼前,帶著一絲時隱時現的笑意,唐突而驕傲的出現在腦海里。該怎麼割舍,五年的深情,五年不可摩擦的記憶。
明姍姍看著有些不高興的明宇軒,連忙站起來把他拉到外面的小客廳里。朝一直安靜的坐在那里的白雨萱輕輕笑了笑,有些尷尬,有些慌亂。
「哥,你急什麼呀,沒看見雨萱還在那里嗎!」
「是穆棉的事,我可以告訴你,但是前提是你不能怪我!」
簡單的兩個字就徹底奪取了他的理智,但是表面上依然是波瀾不驚,風雨安然。
「好,我答應!」
有了這句話,明姍姍才稍微放心一點的開口。
「那天醫院……我知道你們的事情,先別管是誰告訴我的,反正我就是知道了!」
「然後呢?」
明姍姍大喘氣式的話讓明宇軒急的就快抓狂,但是他不能表現出來,為了自己的驕傲。
「你看看你,明明愛著,為什麼就不能互相坦白一點呢?當初你威脅她,強迫她留在你身邊,就是你最大的錯誤。」
平時的明姍姍從來都不會干涉明宇軒的事,他們兩人從小就是各玩各的,互不干擾。明宇軒有些錯愕,但是又覺得這句話很有道理的樣子。
「陳虎說,穆棉走了,不知道去哪里,就是要走了……」
明姍姍忽然冷下來的語氣,讓明宇軒微微顫栗。
‘走?’是離家出走的走,還是永別的走?
明宇軒別過頭,看著外面的景色。
「她的事和我沒有關系,我們早就結束了……」
「哥!你為什麼總是不明白自己的心呢?我這個局外人也早就看出來了,你這一輩子,都栽在穆棉的手里了!放下你的傲氣,承認吧!」
明姍姍胸口憋住的氣終于在明宇軒的挑戰中爆發出來,她很少這樣和在自己的哥哥,從小是不敢,現在是不想。但是穆棉的事,她是從頭到尾都參與了的人,她有義務為自己的哥哥考慮。更何況他還是個那麼驕傲的人,他有全身密布的稜角,有刺蝟般尖銳的刺。沒有人可以靠近他的世界,沒有人敢觸踫他的生命。除了那個叫穆棉的女子,從多年前知道她的存在的時候她就知道了這件事——明宇軒和穆棉,注定要在一起。
明宇軒心里不好受,為那個決絕的‘走’字。
好像過了很久,抽完了口袋里所有的煙。他才緩緩的轉過頭,對著早已不耐煩的明姍姍說,「我公司還有事,先走了」
坐在辦公室空擋的房間里,窗外是密密麻麻的人潮,像海濤般滾滾向前。
此情此景,和當初剛剛在一起的時候多麼相似。他也曾不止一次的坐在這里靜靜的看著外面的場景,也曾這樣為一個人思念到無法入眠。
該放棄了嗎?
開車來到暮色,這個具有特殊意義的地方,是他此刻最想去的地方。
「明總,您來啦!」
「明總好!」
……
所有人像彩排過一樣,對明宇軒的到來極盡周到。
「都忙去吧,不用管我!」
他坐在那個包間的沙發上,想起那次白雨萱的事,一陣惡心。對于不喜歡的人和事,他一向不留情面的。
「等一下,把這套沙發換掉」
總經理連忙點頭答應著,一個勁的說好。
「有,以後這里這能我進,其他不管誰來都別讓進!」
「好的,我立刻去安排」
又說,「明總還有什麼事嗎?」。
「沒了!」
總經理微笑著退出去,輕輕合上門。
明宇軒沒有這里逗留太久,抽了一根雪茄就走了。
這幾天天氣很好,一起來就能看見灑落在地面的陽光。穆棉根本沒有睡著,這是在這個城市的最後一個夜晚。沒有想好要不要回來,但是清晰的是她現在是不願意再次來到這里的。
都說人做不到的事,時間能。
也許一年,也許一月,也許一輩子。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原諒這一切,能否坦然站在父親面前說‘爸,我挺好的’,她從來不會說慌,連自己都騙不了。
機場里的人不多,穆棉拉著行李箱走安檢。那是一個很清秀的女孩,對著她綻出年輕而充滿活力的笑。先是一驚,隨後就變成了笑意連連。
那女孩說,「,您的行李檢查好了」
穆棉回過神來,默默的拿出安靜的躺在那里的行李箱。自始至終,那位姑娘一直是微笑著的,她不美,但是因為這個微笑,她在那一刻就是最美的風景。
檢查完畢,坐在候機室等待。肚子餓的咕咕直叫,穆棉不是不知道機場的飯有多坑人,簡單的一碗餛飩就要三四十。可是顧不了這麼多,當務之急是填飽肚子。
來到一家看起來還算干淨的飯館,要了一碗牛肉面。
穆棉不看掛在牆上的價格,因為怕自己看完之後就再也不想在這里吃了。
很快的,牛肉面端到了面前。看著這碗這能稱得上是面的‘牛肉面’,這是不得不前車之鑒張曉琳的話了,她說寧願帶著電飯鍋坐飛機,也不要吃機場的東西。
找了半天也沒有看見所謂的牛肉,只有漂在湯里的幾根香菜,好像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穆棉認命了,勉強開始吃這碗——面。
「怎麼?不好吃?」
站在穆棉旁邊的是個黃頭發的老外,有著西方人特有的高鼻梁,深棕色的眼楮。他有標準的中文問她,不過好像也並不像從她嘴里得到什麼答案。他放下手里的背包坐下來,動作嫻熟而麻利。
穆棉看了他幾秒,然後說,「是啊,不好吃!」
說這話的時候,她能感受來從背後傳來的哀怨的目光,估計如果這里沒有保安的話,那位方便面頭的老板娘會把她直接扔出去,連這碗淒慘的‘牛肉面’一起扔。
老外噗呲笑出聲來,穆棉根本不知道他在笑什麼。
「你很實在!」
這回是穆棉笑了,從小到大,還真沒有人這麼夸她。
「你去哪里?」
「西藏」
穆棉看出來這是某些男子常用的搭訕方法,她不想浪費什麼時間。低頭吃完了一整碗面,唯一慶幸的是面很多,這就算是老板娘的良心懺悔吧。
老外還沒有走,穆棉禮貌性的看了他一眼,示意自己要走了,然後他說,「再見」。就像和一個相識已久的老說的一樣。
其實不好吃也就算了,關鍵是價格還很貴,听到服務員口中蹦出的那個價格,穆棉只想問‘你是不是少說了一個小數點?’
她沒問,服務員篤定的表情告訴她,‘我可是江湖經驗豐富的老油條了,說什麼都不會讓你少給一分錢的’。
錢,她沒有帶多少錢,都是從前父親給的。零零散散加起來也不夠她旅行的預算,但是現在穆棉根本不去考慮這個問題,只要能盡快離開這里就好了。錢可以自己掙,現在不是流行窮游嗎,反正車到山前必有路。
登機前她拿出給張曉琳去了一個,雖說她是真的想就這麼一聲不響的消失在這座城市的時空里。但最後還是不忍心這樣對待張曉琳,無論如何,她是陪伴自己這麼長時間的。不是說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嗎,張曉琳的陪伴亦如此。
「我要走了,去西藏,或者其他地方,反正就是要離開這里了」
「啊?什麼時候?一個人?」
張曉琳直奔主題,和穆棉想像中的離別一點都不一樣。她覺得張曉琳會帶著哭腔的說別走啊,你走了我怎麼辦……
「廢話,當然一個人!現在!」
張曉琳沉默了片刻,然後說,「一路順風」
她沒有什麼能說的了,找不到特別的話可以給這個選擇離開的孩子一點點安慰。千言萬語,最後在離開的時候只變成了這簡簡單單的四個字。
有些人的友情比愛情可貴,比親情還多。因為太了解,所以不需要什麼多余的話,也不需要說什麼逢場作戲的套話。
簡簡單單,就是最好的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