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眼注定要久久的留在記憶里,它不是驚天動地的一瞬間,也沒有什麼天花亂墜的美麗。僅僅是一次意外的相遇,水和地心引力的相遇。它以妙不可以的速度滑過死氣騰騰的玻璃,又迅速的消失在那里。
穆棉沒有回去,在出租車司機問了三遍‘,你去哪里?’之後,斬釘截鐵的說,「去酒吧!」
隨後司機又問,「去哪家?」可穆棉自己也不知道去哪家,只好說了句隨便。
那司機也是無可奈何,只好說了家最近的酒吧名字,問她去不去。穆棉點點頭,她連他說了什麼都沒有听清楚。
現在,最好有一瓶勃艮第紅酒,她需要一場酣暢淋灕的宿醉。拋卻所有去醉一場,沒有明宇軒,沒有林詩詩,所有煩神的事情統統沒有。模出打給張曉琳,她的聯系人里只有三個人,一個是明宇軒,一個是路武輝,還有<一個是張曉琳。
路武輝,視線滑過那三個字,有的不是難過,只有心平氣和的疼。沒有轟轟烈烈,就隱隱的疼在那里,誰也治愈不了。
「在哪里?」
「酒吧等你!」
「地址呢?」
「待會定位發給你,我怎麼知道在哪里……」
現在的科技就是方便,出門都不用知道自己在哪里。開個定位,只要有網,管你在天涯還是海角,都能給你整出來一個比經緯度還清楚的具體位置。早就說過穆棉是個路痴,這一年在外面溜達,卻還是沒有改變這一點。
被司機嫌棄的丟在擁擠的街角,穆棉真是後悔不該這麼早付錢。付完錢,那司機管你東南西北呢,隨便找個能停車的地方趕你下車,你除了嚷嚷幾句還能做什麼呢?穆棉連嚷嚷都沒力氣了,她拖著明宇軒送的那價值不菲的包包,絕望的看著身邊來來往往的行人。
下雨都擋不住他們逛街尋樂的步伐,穆棉沒有帶傘,雨水打濕了她的頭發、臉、脖子,衣服……小的時候,和親戚家的孩子會在夏季滂沱的大雨里賭咒似的鑽進雨幕里,只為了比比看誰能堅持到最後。穆棉作為唯一的女孩,卻從來都沒有當過最後一名。要比耐力就比耐力,她就算是死都不會給別人看笑話的機會。
要不是怕被打濕不能給張曉琳發消息,她絕對會和這場匆匆而來的大雨誓死一戰。
隨便的找了個地方避雨,路過的人都用極其奇怪的眼神看著她,好像在看一個從精神病醫院潛逃的神經病。穆棉真的很想找個大喇叭告訴他們‘我特麼不是神經病!’。還好她沒有喇叭,也沒有開罵的力氣。
張曉琳的速度果真是不賴,穆棉的短信剛剛十分鐘,她就披著大紅色的雨衣出現了。
這騷包的大紅色雨衣不是只有張曉琳有,當初是張曉琳陪著穆棉去買雨衣的。老板說買兩個便宜,她們就一鼓作氣買了兩件。付完錢才發現,哪里便宜!買兩件的價格和買一件的價格只有一塊錢的差價,感謝他八輩子祖宗!
「這麼多年了,你還沒舍得扔呢!」
穆棉看著她傻里傻氣的樣子,終于知道為什麼她到現在還沒有個能簽訂終身的人。
「什麼不舍得扔了!我著急沒找到傘而已,這鬼東西被我仍在車庫很多年了好不好!」
張曉琳看了看四周,再看看渾身都在滴水的穆棉。
「我說,你是怎麼到著鳥不拉屎的鬼地方的!」
「我怎麼知道,被坑了唄,我負了兩百的車費啊!」
這話可一點都不假,那坑爹的司機大概是帶著她圍著整座城市繞了一圈。怎奈坐在車上的穆棉完全是防空的狀態,哪里能一下子就看穿司機的鬼心眼呢!只有在下車付賬的時候才終于恍然大悟,看著司機‘老淚縱橫’的臉,她忽然一句話都不想說。從包里抽出兩張百元大鈔給他,然後傲嬌的打開車門出去。
張曉琳在她腦袋上狠狠的點了一下,「你說你都多大的人了,怎麼還和小學生一樣傻!說不定被人拐走了你還幫人家數錢!」
「我不會幫他數錢,我會問問賣了多少錢……」
這里算不上是市中心,好在張曉琳開車來的。半小時之後才到達那家酒吧,穆棉沒來過。是張曉琳的主意。
「是我偶然發現的,里面駐唱歌手那叫一個帥啊!絕對比你家明宇軒帥上一千倍!」
張曉琳若無其事的賣弄著自己的‘慧眼識酒吧’!只是穆棉一听到明宇軒的名字就難過,無數的情緒將剛剛平靜一點的穆棉重新拉到傷感的荒涼之地。
「哦,那我可得好好瞧瞧,你可別跟我搶啊!」
還未喝酒,人已經醉了。
「你丫的今天不對勁啊!我就知道你不出什麼事是不會找我的!要不要跟說說!」
穆棉沒有,也沒有搖頭。酒吧是地下的,順著樓梯下去,感覺就像是人間游蕩的魂魄回到了家鄉。外面是一派安詳,里面是敲鑼打鼓的喧囂。剛進去,穆棉就覺得渾身發熱,一直藏在角落的某種感情好像一觸即發。
本來張曉琳是要帶她去包間的,畢竟在這座城市里,穆棉因為明宇軒的事多多少少也算得上是個新聞人物了。誰能確定這里有沒有狗仔隊跟拍呢?該有的保護措施還是必不可少的。
怎奈穆棉卻說,「去什麼包間,這里不是很好嗎!包間多沒意思!」
叫了一桌子的酒,穆棉拿起酒瓶就開始往肚子里灌。咕嚕咕嚕的眨眼就和了一瓶威士忌,跟幾百年沒喝過就一樣。
張曉琳奪過她手里第二瓶酒,「你當酒水免費啊!」
「我,我有錢!」
她好像是有點醉了連都支支吾吾的說不清楚,好半天才湊出這幾個字。
「什麼玩意,有錢了不起啊!」
「哈哈哈……當然了不起啊!」
穆棉伸手勾張曉琳的下巴,學著電視劇里的嫖客調戲青樓女子的輕浮樣子。完全和平時的她判若兩人,此刻的她不需要什麼偽裝,血肉模糊的將真實的自己展示在眾人面前,誰也沒有資格說她什麼。她沒了母親,丟了父親,連一直引以為傲的明宇軒都快沒有了……
「你丫的!」
她一把甩來穆棉的手,很是用力。
「我警告你,只要你喝到起不來,我就打給明宇軒,讓他來看看你這副死樣子!你自己看著辦吧!別以為我不敢!」
穆棉拿起另一瓶酒,「他是不會來的,你打吧打吧,真的不會來的!」
偏偏這時,舞池中央的艷舞女郎拿起話筒喊,「們讓我們今晚不醉不歸!」
穆棉像打了雞血似的站起來,拿著酒瓶就搖搖晃晃的擠到了群魔亂舞的舞池里。後面的張曉琳甚至都抓不住她的手,穆棉消失在眼前,舞池里多了一個放肆扭動的女子。一邊喝酒,一邊流淚。
幾十具年輕的身體隨著音樂的節奏扭動著身體,像靈蛇般妖嬈,像妖精般嫵媚。
唯有穆棉,連這樣忘乎所以的時刻都是哭著的。她不止一次的在眼淚暫時的干涸後發誓再也不會流眼淚,可是事實讓她那些一次比一次狠毒的誓言愈發的蒼白。真正遇到了難過的事情,她還是沒有辦法讓自己從容的走過。
兩瓶威士忌下肚,她真的是站不穩了。
在快要倒下的那一刻,跌進了某人的懷里。天知道她有多希望這個人是明宇軒,她發誓,只要是他,她一定把今天發生的所有事情都自動屏蔽,從此絕口不提。其實不是也沒什麼關系的,都是她自己自作自受,沒有人比她來喝酒,沒有人逼她老牛飲水般的灌下兩瓶威士忌。
把威士忌當啤酒來喝,真是委屈了威士忌!
張曉琳的確是糾結了很久才決定打給明宇軒,穆棉的樣子實在是不容樂觀。看起來完全就是個深閨怨婦趁著丈夫不在家出來買醉,她平時不是這樣的,以前也不是。以前就算她心里有多少的苦水,也從來不會像現在這樣張揚著自己的悲傷,還自娛自樂。
通了。
「明教授,穆棉在酒吧!」
「哪里?」
「……」
掛上,張曉琳只覺得這個穆棉完全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上哪里去找這樣體貼的男啊!全世界就這一個,讓她遇見了,還總是不知道珍惜!
明宇軒很快就到了,還穿著很正式的西裝,站在那群尋歡作樂的男子面前簡直就是鮮明對比。
他一出現,好像剛才還浮夸的不像話的音樂都有些呆滯了。張曉琳不是不知道明宇軒偉岸,他帶個她和這個世界的震撼早就讓她見怪不怪了,可是那一刻,她還是被震驚了。向他招手,他看見了她就邁著大步向這邊走過來。
「她在跳舞……看起來不是很好,你們怎麼了?」
明宇軒眉頭一直緊緊的皺著,沒有回答張曉琳的話就直接走向那袒胸露乳的舞池中央。幾十秒之後,拖出一個月兌了上衣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