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半月就是春節了,天空紛紛揚揚又下起了雪,宣傳車到處廣播,今晚大歌星李珊珊在陽城大劇院開《克莉絲娜恩情媽媽》演唱會,唐人杰討好地對徐曉嵐說,現在所里也放假了,明天徐曉嵐要回老家過年,不如一起去听一場演唱會吧。
「外面盡是雪,那麼冷,听她唱還不如在家听听輕音樂呢。」徐曉嵐不屑地說,心里想,你個只會唱《雲貴高原》的胖歌星,你不在帝都好好呆著,跑到我們陽城來開狗屁的演唱會,又要讓很多人頂風冒雪去追捧遭罪了,你真牛啊,賺錢都不顧風雪了!你知不知道,很多人為了听你演講,又將如何辛苦?
「李珊珊不會知道,更不會體恤粉絲辛苦,李珊珊只知道,演唱會後,她將得到一筆不菲的鈔票。」唐人杰哈哈一笑,詭詐地說,「就如我知道她的歌也沒什麼听頭,關鍵是,听歌之意不在歌,在于……」
「在于追歌星吧!」徐曉嵐鄙視地說,心想這些追星族就是這麼腦殘,一個歌星,不就是個人嗎,有什麼好追的,網絡上,唱得好的多的是。
「錯,听歌之意不在歌,在于增加我們的感情嘛。」唐人杰有些討好地說。
徐曉嵐嬌嗔道︰「真的這麼在乎我啊?」
唐人杰一听,便把手伸,攬在她腰上,深情地說︰「當然啊,你可是我一見傾心,永志不渝的女人啊!」
徐曉嵐也沒避讓,讓他攬了,唐人杰便進一步請求道︰「要不你別回老家了,我們就在城里過了吧。」
「那肯定不行,在我們沒正式結婚前,不能在一起過年,只能同房,不能同床,這是原則!」徐曉嵐堅決地說。
「好吧,尊重你的意見。」唐人杰怏怏地說。
晚上十點鐘,徐曉嵐母親突然打了個進來,說和她父親快到陽城了,讓他們開車去接。
「媽,我明天就要回家去過年了,怎麼你們倒來了?」徐曉嵐有些生氣地說,「再說,要來嘛,也提前打個招呼嘛,怎麼搞突然襲擊了?」
唐人杰倒是很高興,前幾天他就想接雙方父母到城里過年,只是徐曉嵐堅決不同意,他才沒給父母打,這下好了,徐曉嵐父母來了,自己也得給家里打個,干脆都在城里新家過年了。
「喲,不歡迎你爸媽來嗎?」。徐母有些委屈地說,「本來你爸要打的,我說給你個那啥你們叫驚喜吧,誰知道半路上下雪,車又壞了,一路的堵車,直到現在,你這姑娘喲,好像我們……」
「好了好了,你們二老來看我,我當然高興了,我們這就去接你們。」老太太嘮叨可就沒完沒了,徐曉嵐趕緊打斷她的話。
他們開車從陽城大劇院經過時,時間晚二十二點三十分,李珊珊演唱會剛剛結束,鴨蛋形的陽城大劇院十扇大門洞開,數千名歌迷根本不顧瑟瑟寒風,漫天飛雪,紛紛向門前五十米遠的公交站台沖去,當然也有很多出租車等待著。很多年輕女歌迷不顧天氣寒冷,上身風衣,還是緊身的褲襪,那些出租車司機個個睜大眼楮,鼻子緊貼車窗玻璃,看得哈哈大笑,他們說︰沒錢沒空看李珊珊唱會,但在雪中成百上千個女人,同時在風中展露美腿,真他媽的過癮!
因為塞車,唐人杰也不得不被迫欣賞這一壯觀景象,被徐曉嵐狠狠捏了一把,他夸張地大叫起來,趕緊閉上了眼楮,眼楮是閉上了,耳朵卻閉不上,听著數百鶯聲燕語傳進車來,很是悅耳,突然,一聲慘叫撞了進來,和群體女聲是那樣的格格不入,那樣的?
那慘叫像什麼?
唐人杰不由得睜開眼楮,粗大的人流開始變得稍微瘦了些,想了想,那聲音,先是像一只被人追打的狗,發出一聲聲淒厲之聲,後來異峰突起,那淒厲之聲變成屠宰牲口的呼號哀鳴,唐人杰倒沒覺得怎麼樣,徐曉嵐已經心驚肉跳,站台上的人群都哆嗦了,人群太密,圍在一起,听得到慘叫,看不到人。
「你坐在車上別動,我去看看!」
唐人杰說著就跳下了車,他知道,盡管這種慘叫像畜牧,但畢竟是像,真正的一定是人,這麼多人,可能有人摔倒,然後被踐踏了,以他唐人杰的悲天憫人之心,怎麼也得去看看,幫助一下。
唐人杰沖到慘叫發聲處,擠進人群一看,只見站台後面,一個中年男人半蹲著,嘴里不停地叫喚著。
唐人杰動了惻隱之心,關切地問道︰「哪兒不舒服,需要幫忙嗎?」。
中年男人抬起頭,點了點,唐人杰一看,同時和那家伙都一怔,只是那家伙隨即又痛苦地低下了頭,而唐人杰心里「 嚓」一下,怎麼會是他?雖然事隔很長時間了,但唐人杰還是有印象的,就是在客車站和李春花吵架的那個猥瑣大叔。
唐人杰剛剛想到這里,只見一個三十多歲警察風風火火趕了過來,原來之前已經有人報警了。
「我是城關派出所所長婁正福,今晚正在劇院值班,听人報警說有人受傷。讓我看看,你怎麼啦?」婁正福說著低頭一看,驚訝地叫了起來︰「你不是歪叔嗎,怎麼回事?」
婁正福連問幾聲,歪叔疼得無法回答,一邊有個歌迷說︰「我們也不清楚,我們從劇院出來,大家搶著找車,這個男人忽然殺豬樣的慘叫起來。」
唐人杰想,是否心髒病發作?但馬上就發覺不對,歪叔一雙手始終緊緊捂著,額頭上滲出大顆大顆的汗珠。
忽然一個女歌迷大叫起來︰「大家看到沒有,他大出血了!」
唐人杰听得好笑,現在的女人也是,一點風雅都沒有,大大咧咧地叫喚什麼?只有女人才會大出血,男人怎麼會大出血呢?笑話!這樣想著,但很快就驚奇了,沒錯,那女人說的沒錯,這個猥瑣大叔確實大出血了。
就在他們的空當,猥瑣大叔已經痛得昏倒在地,雙腿叉開,很多女人尖叫著閉上眼楮,唐人杰看到猥瑣大叔血肉模糊,那根粗大的命根子像被切斷的樹枝,似斷非斷地懸掛著,讓唐人杰突然想起《水滸傳》里面魯智深倒撥垂楊,呼的連根撥起,那一大叢長長短短的根須果露在外情景,眼前這個猥瑣大叔的命根子,就像被那根垂楊,還被擋腰斬斷。
婁正福打了急救,很快,救護車呼嘯而來,男人很快被抬上救護車,消失在人們無盡的奇談怪議中。
唐人杰回到車上,和徐曉嵐一說,徐曉嵐直罵他好惡心。
「這叫惡有惡,猥瑣自有狠毒來報!」唐人杰難免有些幸災樂禍。
「你這樣邪惡,你總一天會有人對你小弟弟下手!」徐曉嵐撇撇嘴說。
唐人杰連聲叫屈︰「我哪里邪惡了,如果真是哪樣,早就把你法辦了!」
「你敢?信不信我叫你成為太監!」徐曉嵐瞪起了眼楮。
「好好,我的大人,我怕你行不行。」唐人杰哈哈大笑,還是憂慮道,「這家伙雖然猥瑣,但下手的人也太歹毒了,不知道會不會性命之憂!」
「發現及時,估計死不了,不過那貨多半沒用處了。」徐曉嵐嘻嘻一笑,突然一驚,「壞了,在這一耽誤,不知道老爸老媽他們到了沒有?」
「肯定沒有嘛,不然早就打來了。」唐人杰說,不過還是抓緊發動車往客車站開去。
到了車站,果然還沒到,打去問,說是路滑,走得慢,可能還要十多分鐘,那就等吧。
唐人杰點了支煙,讓徐曉嵐坐在車上,他下來透口氣,剛剛走在車站門口,宛然他的腳卻落地生根,怎麼也撥不出來。
低頭一看,原來一雙小手抱住了他的大腿根,順著手看了,穿著麻衣的小小的身子上扛著個碩大的腦袋,腦袋上亂成了雞窩草。
「哥哥,求求你給點錢吧!我已經兩天沒吃飯了,我餓!」一個拖著一條腿,大概七八歲的小乞丐,向他眨巴著眼楮。
這麼晚的時間,這麼冷的天氣,還要出來,想想還真是夠可憐的,唐人杰決定施舍他,他伸手掏出錢包一看,媽的,要說沒錢,都是一百元的面鈔,要說有錢,也只不過有五張,怎麼,難道打發他一百元,那也太奢侈了吧!
唐人杰想去買包煙或者別的什麼換點零錢,但極目四顧,所有商鋪都已經關門了,他便問徐曉嵐有零錢沒有,徐曉嵐說沒帶錢出來。
唐人杰掏出一張百元的,拿在手里,猶豫著要不要給小乞丐,給吧,太多了,不給吧,看著他又可憐。
給他嗎?
給他吧!
「給我啊!」就在唐人杰猶豫不及的時候,小乞丐猛地來個立定跳高,伸出魔爪,橫爪奪愛,然後一轉身,一個百米沖刺,轉眼間就消失在黑暗中了。而之前,看著明明是蜷縮著的一只腳,而現在,居然不治而愈了。
唐人杰怔怔地望著小乞丐跑去的方向,竟然定了五分鐘,才回過神來。
媽的,這麼小的孩子,竟然這麼狡詐,把自己都騙了,要說唐人杰要追上他,當然也是分分鐘的事情,但他想想還是忍了,雖然一百元是多了點,但對自己來說,雖然不是富翁,但也確實算不上什麼,給他就給他吧,就當打發叫花子,媽的,本來就是叫花子!
唐人杰暗自發笑,徐曉嵐已經下了車,說他爸媽馬上就到,果然兩分鐘不到,一輛鄉鎮跑市縣的中巴車就開了過來,車子直接在車站門口就停下了,徐曉嵐跑了上去,唐人杰也跟著,徐母他是見過的,徐母一下車,就輕聲對他後面的一個樸實的老頭說︰「曉嵐他爸,他就是小唐,不錯哈?」
老頭走上前來,上下打量著唐人杰,唐人杰也暗暗打量著頭,老頭穿著一身上世紀經常見的中山裝,衣領封得嚴嚴實實的,一臉的嚴謹,雖然天氣很寒冷,那目光卻象火一樣熱辣,讓唐人杰有點被檢視的感覺,只好說︰「伯伯、伯母!你們好,歡迎你們進城來作客。」
徐母眉開眼笑︰「小唐啊,這麼晚還要麻煩你開車來接我們,真是勞累你了。」
「哪里哪里,這是晚輩應該做的。」唐人杰誠懇地說,只要丈母娘高興就好,確實丈母娘第一次見到自己就很滿意的。
「嗯嗯,小唐啊。」徐父微微點頭,再無別話,見老頭就這麼一句話,徐母嗔怒道︰「你個死老頭子,啥樣啊?」
「什麼啥樣?還好。」徐父淡淡地說。
徐母對老頭的冷淡很不滿意,又要,徐曉嵐連忙說︰「你們二老難得約起進城來看我,那上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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