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芳急忙扶著柔安公主再躺回床上去,心里卻總算松了一口氣。
皇帝剛剛走,皇後又進來了,看到何太醫還在,知道他向來的脾氣,也不先去和柔安公主打招呼,而是著急的問何太醫︰「公主的病情怎麼樣了?」
何太醫又照著之前的話說了一遍,皇後看何太醫都查不出來柔安公主的「病」是裝的,心里的一塊石頭總算是落地了。
「這里人來人往的,也不方便,柔安,你坐我的軟轎,回自己宮里去養著吧。」皇後讓何太醫下去開方子,自己則帶著柔安公主回去了。這里還是不太安全,萬一皇帝又起疑心了怎麼辦。
剛走到門口的時候,又踫到商祺睿和木文翰,兩個人一起過來了。
看他們的樣子,就知道有許多話想問。商祺睿還好點,看看有那麼多人在場,也沒有問別的。木文翰卻一直盯著柔安公主看,不過奇怪的是,他也沒有多問,只是很平常的問了幾句,便轉身走了。
這讓柔安公主心里又是一陣發酸,感覺自己白花了那麼多的功夫去裝病。
「我送柔安回去吧,母後您去忙您的吧。」商祺睿心里的疑問太多,一點也不客氣,堅持要送柔安公主回去。
皇後原本也很忙,又知道現在這情況,暫時是沒有大礙了。而且柔安的事情,並不怕商祺睿知道,也沒有多說,叮囑下人好好送他們去柔安公主的宮里。
商祺睿冷眼旁觀。皇後對柔安公主的病情似乎並不怎麼擔心,她更多的是在擔心皇帝的情緒。而小芳,跟在柔安公主的轎子旁,臉上卻一不就會露出開心的表情。
這些小細節都更加說明,柔安的「病」有問題。不過,這一路上人多嘴雜,他也不好問什麼。
好不容易到了柔安公主的宮里,卻發現木青歌在那里等著。她果然進來了,商祺睿越發的肯定,柔安公主的「病」。一定是木青歌搞出來的。
「木。您真是料事如神,那石澗使臣果然派人來打听公主的事情了……」小芳一見到木青歌,就興奮不已,神采飛揚的描述著石澗使臣來打听消息時候的情形。
木青歌看著商祺睿那沒有表情的表情。心里有點尷尬。咳嗽了一聲。道︰「小芳,好歹殿下來了也是客,你快去給殿下倒杯茶吧。」
小芳一听。才想起商祺睿還在旁邊,而且,他似乎還不知道柔安公主裝病的事情,頓時特別不好意思。但是也沒有很擔心,以商祺睿對柔安公主的關心,肯定不會把這件事情抖出去的。于是一吐舌頭,蹦跳著出去倒茶了。
「說吧,到底怎麼回事?」商祺睿坐下來,盯著木青歌,「不是不讓你進宮嗎?」。
「不就是裝病嗎?」。木青歌故意很輕松的道,「難道不比你的法子好?你以為那個女人,真的能要挾到石澗使臣嗎?」。
商祺睿也知道自己的法子不好,不過,木青歌這樣他還是很生氣。裝病這種事情,可大可小。皇帝現在已經很生氣了,萬一他再查出來,這件事情是木青歌在背後搞的鬼,木青歌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公主,您怎麼了?好像不開心?」木青歌也看出來商祺睿不高興,知道他是好心,也不和他計較,轉而看到柔安公主心事重重的模樣。她的藥的確能令人看起來病怏怏的,但是一個人開不開心,卻還是能一眼就看出來的。
「沒有……」柔安公主掩飾道,「能夠不嫁去石澗了,我怎麼會不開心?」
這麼說,就更加說明不開心了。木青歌看了看商祺睿,商祺睿給她做了個「木文翰」的口型。
「好了,既然事情暫時解決了,我就不留在這里打擾公主休息了。」木青歌站起來,「公主您吃了我的藥,身體就真的會很疲憊,您還是要多多休息。」
木青歌一邊說,一邊對商祺睿使眼色,示意他跟著自己出去。
商祺睿無奈,只得也站起來告辭,又柔聲安慰了柔安公主幾句。
走到門口的時候,正好踫到端茶進來的小芳,小芳詫異的看著二人︰「殿下和木怎麼就要走了?」
「公主需要多休息,你好好照顧她,我們就先走了。」木青歌對小芳道。
需要多休息?不是假病嗎?小芳有點不解,疾走幾步,奇怪的問柔安公主︰「公主,他們怎麼走了……」
話還沒問完,卻發現柔安公主在偷偷的掉眼淚,頓時就慌了︰「公主,您怎麼哭了?」
木青歌和商祺睿出了柔安公主的宮門,一直走到御花園一處比較僻靜的地方,木青歌才停下來,對商祺睿道︰「今天宴席上都發生什麼事情了?你詳細的告訴我好嗎?公主的情緒不對,肯定是有事。」
商祺睿這才將宴席上發生的事情對木青歌講了,又道︰「許是你哥哥剛才對柔安不是特別熱情,所以她心里難受了……不過,我看你哥哥倒是也心神不寧的樣子,可能心里也有些猶豫吧……」
木青歌多少懂了一些,木文翰那麼聰明的人,從柔安公主的出場當然能猜到皇帝打的什麼主意。這樣的話,木文翰的心神不寧就怕不僅僅是猶豫了。他怕是已經做出決定了。
心里念頭一轉,想到一種可能,木青歌緊張的抓著商祺睿的胳膊問道︰「我哥哥去哪里了?」
「嗯?」商祺睿一愣,搖搖頭,「他先走,我跟著柔安過來找你,倒是沒注意他去哪里了,或許……怎麼了?」
「我想,哥哥或許去找陛下了……」木青歌一邊說,一邊抬腿就走。想要去找人問問。
「你別著急,我們先問清楚了來。你說你哥哥去找父皇,為什麼?」商祺睿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一邊一瘸一拐的跟著木青歌,一邊拉著她,不讓她走太快,嘴里還在問著問題。
「哥哥是知道陛下要把柳七指給他的。」木青歌放慢了腳步,扶著商祺睿前行,一邊道,「可是。如果哥哥的心里有公主。現在又得知公主會被嫁到石澗去,我猜他極有可能會去向陛下說明情況,轉而求娶公主。」
如果真是這樣,這對商祺睿來說。當然是個好消息。所以他看到木青歌皺著眉頭的時候便更加不解︰「這樣。不好嗎?」。
「不是不好。」木青歌嘆了一口氣,道,「我當然知道。這對公主來說,是最好的。而且,如果哥哥也喜歡公主,那肯定是喜事一樁。但是,一來,現在陛下因為公主這次忽然的‘生病’,心里已經很生氣了。雖然他抓不到我們的把柄,但是不代表他心里沒有疑惑。如果哥哥這個時候去說想要娶公主,陛下肯定會認為是哥哥和公主聯合起來,破壞兩國聯姻的。陛下會是什麼反應,我不得而知,但是,肯定不可能欣然同意就是了……第二呢,不管別人怎麼看,在陛下開口之前,祖父是一定不會同意這樁婚事的。祖父把木家的希望,全都寄托在哥哥的身上了,現在哥哥要娶公主,祖父不知道會氣成什麼樣……」
商祺睿剛才只是沒有想那麼遠,經木青歌這麼一說,心里當然什麼都明白了。對于皇室有關的事情,他比木青歌還要感同身受,當然非常確定,不管是皇帝還是木奇,都不會同意這樁婚事。原本還覺得,如果木文翰和柔安公主彼此喜歡,什麼事情便都可以解決了。現在看來,自己還是太過粗心了。枉自己還活了兩世,竟然沒有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想的周到。
一時之間,兩個人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走出御花園,商祺睿一抬頭,便看到了剛好經過的丁墨,急忙叫住了他。
丁墨忙過來請安,神情卻很是忐忑不安。商祺睿對他和知墨真的是很好,不僅好,還有知遇之恩。所以,丁墨從來都是對商祺睿唯命是從的。但是,今天他卻違背了商祺睿的命令,雖然做的事情是為了商祺睿好,最後的結果看起來也不錯。但是,丁墨心里對商祺睿,還是覺得又抱歉又慚愧,忍不住便想躲開。這個時候看到商祺睿,心里就更加的不安。倒不是怕商祺睿責罰,主要是怕商祺睿對他失望。
「你小子好啊,知道背著我做事了?連我的話也不放在心上,膽子不小啊?」商祺睿果然逮著丁墨就訓斥了一頓。
丁墨不敢吭聲,翼翼的垂著頭,卻又忍不住瞟了木青歌一眼。
「好了,這件事情就算了吧,也怪不得丁墨,誰叫你自己做事情那麼莽撞的?」木青歌輕輕推了推商祺睿,如果是在平時,她是不會去幫著丁墨的。雖然丁墨幫的是她,但是丁墨也是商祺睿的人,這是改變不了。但是今天,她還要著急尋找木文翰,便有些呆不住。
商祺睿當然明白木青歌著急的心情,他也不是真的生丁墨的氣,只是覺得這樣的事情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發生,所以有必要提醒一下。
既然木青歌開口了,商祺睿自然給她面子,對丁墨道︰「今天既然是青歌為你求情,便算了,但是絕對不允許有下一次。否則,別怪我不客氣,那個時候誰求情也沒用了。」
丁墨慌忙點頭,表示再也不會有下次了。心里卻是很驚訝,沒想到,木青歌的話這麼好用。商祺睿平時最不喜歡的,便是不听話的下人,在皇子府里,誰要是敢不听話,下場一定很慘。他還以為自己這次至少少不了一頓罰,沒想到這麼輕易就算了。對于木青歌在商祺睿心里的位置,丁墨心里又有了新的定義。
「好了,你有看到木嗎?」。商祺睿順便問丁墨,也沒報什麼希望。
「看到了啊,木去御書房了。」誰知道丁墨卻真的知道,飛快的回答道。
「去御書房了?」木青歌一驚,撒腿就跑。跑了兩步,又回頭叮囑丁墨,「好好照顧殿下。」
說完繼續往前跑,完全不顧及大家閨秀的禮儀。
「這……」丁墨傻眼了。
「快扶我跟上去啊。」商祺睿沒能抓住木青歌,他腿又沒好,跑不動,只能瞪著丁墨。
「哦,是……」丁墨迷迷瞪瞪的,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急忙扶著商祺睿就往木青歌的方向追去。
卻說木文翰見了柔安公主以後。看到她躺在床上脆弱的模樣。心里一陣揪著疼。簡直都快不能呼吸了,慌忙告辭出來。再不猶豫,徑直往皇上的御書房而去。
雖然今天的宴席在柔安公主出場的時候,出了一些狀況。但是總體來說。還算是沒有太過丟人。總算也把場面撐下來了。可是,接下來的事情就比較難辦了,他怎麼著也得給石澗使臣一個交代。這個交代要麼是活蹦亂跳的柔安公主。要麼是一個各方面條件都比柔安公主出色很多的公主。
可是,何太醫說,柔安公主的身體,不是短時間內能調理好的。而更尊貴的公主呢,不是沒有,但是年齡都太小,他也舍不得。現在,要怎麼辦才好?皇帝氣的想罵人,怎麼就在這種時候病了呢?是真的病了嗎?
正在生氣呢,听到外面的太監通報︰「陛下,木求見……奴才說了您現在不想見客,可是木堅持讓奴才通稟,說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見皇上您,您看……」
皇帝現在的確是什麼人都不想見,如果來的是別人,他肯定直接叫太監轟走了。但是听到來的是木文翰,皇帝煩躁的心情倒還平息了一點。知道木文翰向來穩重,既然說是有重要的事情,那一定就是有重要的事情了。所以,還是見見吧。
「讓他進來吧。」皇帝轉身坐下,也不願意木文翰看到自己太失態的樣子。
「微臣叩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木文翰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一進來就跪在地上,並且做好了準備,會一直跪下去。
「好了,不用行這麼大的禮,起來吧。」皇帝對木文翰向來溫和,這次也不例外。可是這次的溫和,在木文翰听來,心里卻覺得非常的過意不去。皇帝對他,也算是疼愛有加了,他卻要讓他失望了。
「微臣還是跪著說吧。」木文翰沒有動,也不敢抬頭看皇上。
「什麼事情啊?這麼嚴重嗎?」。皇帝看木文翰這態度,心里隱隱有些不安,也有點不快,也不再叫他起來,直接問道。
「微臣……」木文翰猶豫了一下,也不知道怎麼措辭才合適,平日里飛揚的文采現在一點都想不出來了。最後干脆一閉眼,直接道,「微臣愛上了一個女子,想請陛下賜婚。」
「哦?」皇帝心里涌起一種怪怪的感覺,要是在平時,木文翰這樣說,他必定是開心的。可是,在這種時候,他這樣說,皇帝心里就覺得奇怪了,「你今天在宴席上也听到了吧?朕會給今科的舉子賜婚,當然少不了你這個狀元郎。你且說說,你看上的是哪個女子?看看朕和你想的是不是一樣的?」
不過,畢竟這也算是喜事一樁,皇帝倒也好脾氣的問道,並且暗示了自己已經給他定好人選的。
木文翰心里越發的愧疚,咬牙道︰「柔安公主!」
「啪!」皇帝憤怒之下,一巴掌拍在旁邊的桌子上,把桌上的杯碗茶盞震的都跳了起來。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微臣愛上了柔安公主,希望陛下成全,能將公主許配給微臣。」說出來過後,木文翰現在倒沒有那麼害怕了,不管皇帝怎麼生氣,怎麼罰他,只要他堅持就行了,木文翰已經做好打算了,心里就平靜下來。
「柔安公主?你愛上了柔安公主?」皇帝氣的快語無倫次了。抓了一個茶杯在手里,直接就朝著木文翰摔了。
木文翰也不躲避,茶杯正中額頭,額頭頓時就一片血淋淋的,看起來挺嚇人。
可是,木文翰還是不動,反而把脊背挺直了一些。原本皇帝還有點後悔,看到木文翰這樣的反應,心里的火氣就再怎麼也忍不下去了。卻也不忍心再拿東西砸向木文翰,只氣的在屋子里不斷的踱步。
過了好一會兒,皇帝才稍微平靜下來,沉聲對木文翰道︰「既然你敢來這里說這話,那朕也告訴你一句實話,朕已經決定把柔安公主嫁到石澗去和親,娶柔安公主?你就別做夢了!」
「陛下,您不能把公主嫁到石澗去啊。」木文翰再也冷靜不了,急忙撲,抱住皇帝的腿,「柔安公主身體柔弱,一直多病。石澗那是什麼地方?蠻夷之地,公主那麼柔弱,去了不等于送死嗎?陛下您千萬別把公主嫁到石澗去……」
「胡說八道!」皇帝一腳踢開木文翰,「石澗的皇家是比不上我們大錦的環境,這是不假。但是,柔安是嫁到皇室去,又不是去種田的,怎麼會像你說的那麼可憐?石澗的皇宮,和我們的皇宮,又能差到哪兒去?還不是一樣日曬不到,風吹不到,雨淋不到,有成群的奴僕可以使喚?怎麼就活不下去了?你看看人家石澗送來的公主,不也長的好好的?沒有缺胳膊少腿的吧?」
沒想到皇帝會這麼強詞奪理,木文翰一時間倒真不知道怎麼反駁,只能哀求︰「陛下,微臣求您,石澗都是野蠻人,別把柔安公主嫁,微臣是真的愛公主……」
「愛?」皇帝憤怒的打斷木文翰的話,「你和柔安認識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要愛早就愛了,怎麼偏偏要拖到今天才來求親?你別以為朕不知道你們打的什麼主意啊,先是讓公主生病,然後你又來求親,不就是想要破壞兩國聯姻嗎?你們一個個的啊,翅膀都長硬了,敢和朕玩這些心眼了……文翰吶,朕一直都覺得,你是最懂事最沉穩的孩子,怎麼也跟著胡鬧呢?你難道就沒有想過?你這麼做,你祖父會怎麼想?你祖父可是把木家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你身上了,你這樣他會很傷心的……你們心疼柔安,這我可以理解。柔安是我的女兒,我又怎麼會不心疼她呢?但是她既然身為皇家公主,必要的時候,就要做出犧牲,這是她的命。你們就別鬧了啊,乖乖的回去吧……」
皇帝說到後來,情緒慢慢的也平復下來了,心里認定了木文翰是和商祺睿一起,想要救柔安,所以才站出來,願意娶柔安,換她不要嫁到石澗去。皇帝覺得,木文翰還是比較听話懂事的孩子,所以認真的勸了一番,還希望能勸動木文翰之後,可以讓木文翰順便勸勸商祺睿呢。
木文翰卻听傻了眼,這段話的信息量有點大,商祺睿和木青歌他們做的事情,木文翰是一點也不知道的。看到柔安公主的時候,也以為她是真的病了。但是,听皇帝的意思,竟然是裝病?或者是有意病了,躲避和親的?這麼一想,木文翰心里開心了不少,只要柔安的身體沒事就好。
不過,剛才在大殿上,听到別人議論柔安公主要去和親時,他自己心底的恐慌是騙不了自己的。所以,木文翰現在是真的已經下定了決心,不管多難,他一定要娶柔安公主。
「對不起,陛下。」木文翰磕頭道,「微臣並沒有和誰聯合起來,想要破壞聯姻。微臣遲鈍,也是剛剛才發現自己對公主的心意,所以才著急前來求親的。微臣不會為了救人去犧牲自己的婚姻。微臣說的句句都是實話,微臣想要娶柔安公主,只是因為微臣深愛著公主,並不是為了不讓公主去和親。求陛下成全!」
皇帝听到木文翰這麼一說,心里有點慌了,怎麼听木文翰這語氣這神態,他竟然真的是認真的?難道不是為了破壞和親想出來的拖延主意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