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回到自己院子的時候,天色已經非常晚了。看到木奇不在,有點奇怪,便問前來服侍的趙媽媽︰「老太爺呢?可是已經歇下了?」
「不是。」趙媽媽的手頓了頓,垂頭道,「老太爺進宮去了。」
「連夜進宮了?」老一驚,又是震驚,又是難過。
木文翰這件事情,到底讓他有多生氣啊,居然這麼晚了還親自跑皇宮里去?想著今天發生的事情,老心里有些心煩意亂,阻止了趙媽媽繼續為自己寬衣,又問道︰「去了多久了?」
「您剛走,老太爺也走了,差不多兩個時辰了吧。」趙媽媽也感覺到老今天情緒不大對,回答的翼翼的。
兩個時辰?竟然那麼久了?老一邊感慨自己在外面待的時間,一邊為木奇擔憂。按理說,這麼晚了,皇上肯定已經歇下了,就算是木奇要和皇帝商量木文翰的事情,那也該回來了。畢竟,木家離皇宮,也不是很遠。可去了那麼久還沒回來,莫不是又出什麼事了?
「都這麼晚了,老太爺出去你們怎麼也不攔著點?至少也該來通知我一聲啊。」老感覺頭很疼,忍不住怒道。
「您……都是奴婢的錯,請您責罰……」趙媽媽猶豫了一下,並沒有為自己解釋。
老平時並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她既然發火了,那只能說明她心里很難受。既然這樣,自己這個做奴婢的,承受一點怒意又算得了什麼?
趙媽媽的隱忍老也發現了,覺得自己實在無禮。木奇是一家之主,他要出去,豈是這些做下人的人能攔得住的?而自己走的時候,也囑咐過他們不要來自己的。
老深深嘆了一口氣,態度變的軟和下來,卻又帶著深深的無奈︰「罷了,等等吧。老太爺回來再說。」
「是。」趙媽媽又替老穿好衣服。
所幸。老並沒有等很久,木奇就回來了。只是,表情有些奇怪。
「您回來了?要不要喝點什麼?」老迎上去,也不敢問的太多。只讓趙媽媽去取木奇喜歡喝的蜂蜜水來。
「不用了。你們都下去吧。」木奇看起來也挺美精神的。揮手讓伺候的人都下去了。
然後,木奇便坐在一旁的躺椅上,也不。只靜靜的躺著,臉上滿是失望傷心難過的表情。
看的老心驚不已,這不是她熟悉的木奇,絕對不是。沒想到,木文翰的事情,竟然對他打擊這麼大。可是,老也不敢多問,她很清楚木奇的脾氣,問了讓他不開心的問題,他會發脾氣的,尤其是現在這種時候。跟著他大半輩子了,還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
「你說,我不是太固執了?」木奇忽然出乎老預料的問道。
老一愣,這話竟然是從木奇的口中問出來的?
「自然不是……」老略略猶豫了一下,試探著問道,「可見到皇上了?」
「當然……」木奇的話中帶著一絲意味不明的嘲諷,「不管怎麼晚了,皇上也不會不見我的……」
老一鄂,又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木奇也不再,屋子里氣氛安靜而詭秘。
「那,皇上怎麼說翰哥兒的事情?」老猶豫再三,還是問了,也打破兩人之間的沉默。
「皇上……」木奇頓了頓,道,「皇上說,全憑我的意思。」
這個回答,是老一早就預料到的皇上的答案。只是,既然皇上也沒有對木奇施加壓力,那木奇為什麼是這樣的一副表情呢?
這次老不敢再問了,如果木奇願意說,他會自己開口的。
果然,過了一會兒,木奇忽然開口道︰「皇上雖然說這件事情由我做主,但是他竟然會被幾個孩子給說動了,也真是讓我沒有想到。」
「幾個孩子?」老听出其中的不對,這不是木文翰自己的事情嗎?難道是木文翰和柔安公主?
「是木青歌和三殿下……」木奇似看出來老的疑慮,主動解釋,只是神情中帶著莫名的失落。
又是木青歌?老忍不住皺眉,怎麼哪里都有她呢?不過,以木青歌和木文翰的關系,她幫著木文翰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只是,她竟然可以說動皇帝?這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青歌?她說動陛下?怕是陛下給三殿下面子吧?」老是這麼想的,便也忍不住這麼說出來了。她作為木奇的,和皇帝接觸的並不算少,所以,她也很清楚皇帝的為人,對女人,他向來是不屑的。即便是自己,身為木奇的,他給自己的面子,也只是沖著木奇的,對于自己本身,他也一樣不屑的。在老看來,這也是皇帝和木奇最相似的一點。他們都覺得,不管是國還是家,都該由男人撐起來的。這樣的皇帝,竟然會被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說的變了主意?她一直就在奇怪呢,皇帝怎麼可能會同意,木文翰娶公主呢?他那麼喜歡木文翰,還欽點了木文翰做狀元呢。沒想到,這竟然還是木青歌的功勞。
「三殿下根本就沒怎麼開口。」木奇苦笑,「就是木青歌一個人的功勞。」
「這……」老也傻眼了,這種事情,皇帝沒必要騙木奇,木奇也沒有必要騙老。那,木青歌到底怎麼說服皇帝的?
「陛下向我復述了木青歌說的那些話……」木奇再次開口,表情很奇怪,「的確,我也承認,青歌的話說的有一定的道理。她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能有那樣的見識。也算是不凡了。」
老不明白木奇為何開始夸贊木青歌了,木奇對木青歌,可謂從來不喜歡的,他是真的只看在商祺睿的面子上,現在才容忍著木青歌的。但看木奇一邊說一邊在思考,老也不敢貿然開口。
「不過,單憑木青歌的那幾句話,便要想說服陛下,還是不可能的。」木奇終于下了一個結論。
「那,陛下不是說是青歌勸服他的嗎?您這話。是什麼意思?」老有點迷糊。感覺自己真是老了,蓮木奇的意思也猜不到了。
「陛下,不過是,找個借口罷了。」木奇有點憤憤。又有點傷心。「其實在陛下的心底。也是希望翰哥兒娶柔安公主的。」
「什麼?」老對這話可不敢贊同,「陛下一直對翰哥兒那樣好,怎麼可能……」
「陛下是一直很喜歡翰哥兒沒有錯。但是他首先是個皇帝,然後才是一個長輩。他再怎麼喜歡翰哥兒,也要把自己的江山社稷放在第一位的。」木奇的語調很不平靜。
老這次其實心里已經明白了,卻還是不敢自己的理解,心里卻慌了︰「這件事情,和陛下的江山又有什麼關系?翰哥兒雖然聰明,但是也沒有能力去破壞陛下的江山吧。再說了,翰哥兒他也不可能有那個心思啊。」
一個人要是能威脅到皇家的江山,那不管他做沒做什麼,都是死罪了,是超級滅族的大罪,老如何能不心慌意亂?
「翰哥兒自然沒有別的心思,但是陛下不能不防。」木奇沉聲道,「你仔細想想,青歌要嫁給三殿下了,而翰哥兒,又是有真才實學的人,他們兩個,感情又向來很好。如果,三皇子將來做了……現在看來,三皇子對青歌那也的寵愛的很的,如果青歌有什麼想法,或者青歌的孩子有什麼想法……」
木奇說的不算含蓄了,老自然明白。如果商祺睿做了皇帝,他那麼寵著木青歌,萬一木青歌有什麼不軌的心思。她自己本來已經很有實力了,再加上一個能干的哥哥木文翰,那要禍亂朝綱,倒也不是做不到的。
老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麼滋味,她承認,皇帝擔心的這件事情,的確是有可能會發生的。可至少,到現在為止,這件事情還沒有任何一絲的苗頭,全都只是皇帝自己的猜測罷了。皇帝就為了這麼一個猜測,便同意了讓木文翰娶柔安公主,也實在是讓人覺得心累。沒錯,真的是太累了,這樣的日子,每天都在想著誰可能會背叛自己。甚至幾十年後的事情都要想到,真不知道那日子是怎麼過的。老身為木家的當家主母,平日里想事情難免要深思熟慮,可要到皇帝這種境界,她還是真心替他覺得累,連帶著自己都覺得累了。
不過,老更加不放心的是木奇。木奇這輩子也是,做什麼事情都喜歡掌控在自己的手里,對于皇帝,他雖然一直也謹守本分,但是在心里難免覺得,皇帝對他,終究是不一樣的。卻不想,原來,在皇帝的心里,帝師到底也沒有多特別。雖然看著尊敬,但同時也會對他防範的。雖然這是帝王慣用的招數,但是在木奇心里,怕是也真心難受,不然,他不會是現在這樣的。
「不管怎麼樣,皇上不也說了嗎?這件事情都由得你做主,說明皇上還是最信任你的。」老替木奇找著借口,「或許,皇上真的就是被青歌說動了呢?可能你想太多了……」
「皇上的那些謀略,有多少是我教授的?」木奇再次露出嘲諷的笑意來,「他是真心還是假意,我能不知道?」
老不知道說什麼了,既然木奇自己有了這樣的想法,那不管是不是真的就是皇上的心思,在木奇的心里,都已經有了嫌隙了。真是沒有想到,木家會因為這麼一點事情,就和皇上有了嫌隙。
老忽然覺得自己真的累了,或許木家,真的會就這麼衰敗了?現在看來,木青歌倒是唯一的希望了。
木青歌?老微微一鄂,不知道心里是什麼滋味,好像自打木青歌從落玉寺回來以後,好多事情都和她有關。仔細想想。似乎什麼都是圍著她在轉的。這個孩子,到底是木家的禍還是木家的福呢?
「那,您現在打算怎麼辦?」老趕走腦子里忽然出現的木青歌,問木奇的打算。如果皇上的意思,真的是想要木文翰和柔安公主聯姻的話,那木奇要是不同意木文翰的婚事,豈不是更惹皇上生氣?
「我還沒想好……」木奇最後一只有一聲長嘆,他的抱負和希望,難道真的要就這麼放棄嗎?可是不放棄又能怎麼辦呢?真的要和皇帝作對?
老看著木奇疲憊的神態,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柔聲道︰「那就慢慢想吧。想好了再做決定。」
木奇沒有,站起身來,卻听到外面傳來趙媽媽的一聲怒喊︰「誰在那邊?」
有人偷听?木奇和老對視一眼,都隱隱覺得不妙。他們今天晚上談論的事情。說大可大。說小可小。尤其是他們之前還在討論。含蓄的說商祺睿萬一做了皇帝的事情。要是這樣的話被人听了去,那可不得了。
匆忙的拉開房門,卻只看到趙媽媽一個人站在那里東張西望。
「怎麼回事?」老急忙問道。
「剛才那邊好像有人偷听。」趙媽媽急忙道。「木京已經追去了。」
木京是木奇的貼身護衛,武功不弱,木奇和老稍稍放下心來。卻又有更大的不安產生,看來是真的有人偷听,誰敢來木家偷听?目的又何在?
木京很快回來了,看到木奇以後立馬跪下,很愧疚的道︰「對不起,老太爺,小的沒用,沒有追到那人。」
連木京都追不到的人?木奇和老都有點吃驚,不安的情緒更大的多了。
「看清楚是什麼人了嗎?怎麼會沒有追到?怎麼追丟的?」木奇倒是還很鎮定,問出關鍵的信息。
「看身形,像是個女子,輕功非常厲害……小的一路追她,看那女子進了……月影閣,然後便失去了蹤跡……現在太晚了,小的不敢打擾十五,所以便回來了……」木京有點為難,不知道自己這麼說,會不會讓人誤解。
「月影閣?木青歌的院子?」木奇微微眯起眼楮,掩藏起自己的情緒,卻低聲道,「真的就那麼巧嗎?」。
老也是大驚,看看只有趙媽媽和木京在,稍稍放心,對他們道︰「算了,這件事情就暫時不要張揚了,你們都下去吧,記得不要對任何人提起今天晚上的事情。」
木京和趙媽媽對視一眼,應聲下去了。
「奇哥,你覺得,會是青歌嗎?」。老一激動,都直接用了年輕時候的稱呼。
「太巧了……」木奇搖搖頭,「如果偷听的人真是木青歌的人,那她在被木京追的時候還逃回月影閣去,豈不是太愚蠢了?那樣一來,大家不都真的是月影閣的人干的了?木青歌沒有那麼蠢。」
「可是,也有可能,他們就覺得這樣大家才不會懷疑到月影閣頭上呢?所以故意如此?」老倒也不是一定覺得是木青歌干的,只是太過奇怪,為什麼好像什麼事情都和木青歌有關呢?絕對不能放過任何一個疑點。
「不太可能。」木奇還是搖頭,「你想想,那人偷听的時候,連木京都沒有發現。可見,她的武功,至少輕功很厲害吧。而且,從後來木京的描述頁能看的出來,那偷听之人的輕功,是遠甚于木京的。既然如此,她又怎麼會輕易被趙媽媽發現了?就算她真的是不被發現的,那她進了月影閣就能一下子甩掉木京,為什麼不在路上句甩掉木京?而是非要等到了月影閣才藏起來?」
「所以,奇哥你的意思是,那個人是故意引木京到月影閣去,就是想要我們懷疑青歌?」木奇說的這麼詳細,老自然不可能听不出來。不過她更加安心的一點是,發生了偷听事件以後,木奇的情緒反而好了不少,整個人也冷靜多了。
「現在看來,這是最大的可能了。而且,這人必定還極其熟悉木府,要知道,從我們這里到月影閣,可是很不順路的。或者,根本就是木家的人也未可知。」木奇點頭,隨即又不屑的一笑,「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誰?一次次的敢在我眼皮底下玩花樣,是活的不耐煩了嗎?」。
看到木奇又恢復了斗志,不復之前的頹然和郁悶,老心里反而開心了一些,對于那個偷听之人,倒也沒有特別放在心上,只要木奇有心,不可能查不出來的。
「那好,今天已經很晚了,先休息吧?要查也要明天再查……」老勸道。
「好,休息吧。」木奇似乎憋著一股勁,大有明天要大干一場的架勢。
而這個時候,月影閣里,木青歌正好從床上坐了起來。
「,對不起啊,吵醒您了。」守夜的水鴛爬在床邊,雙目炯炯有神,一點睡意都沒有。
「沒事,我知道你叫醒我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說吧,到底怎麼了?」木青歌打了個小小的哈欠,然後認真的看著水鴛。
「咱們院子里來了一個人……」水鴛在想要怎麼說。
「一個人?」木青歌剛從夢中醒來,反應還有點遲鈍,沒懂水鴛說的到底是什麼。
「嗯,奴婢本來已經睡著了,但是忽然听到聲響,急忙起來查看究竟。然後便看到一個穿著綠色衣服的女子進了咱們的院子,後面還有個男人在追她。奴婢本想追看看的,但是又擔心中了別人的調虎離山之計,所以便一直在這里偷偷的觀察,並沒有。所以,那女子和那男人的長相,奴婢都沒有看清楚。但是,那個女子進了院子之後,便迅速的藏了起來,那男人進來大略的找了找,並沒有找到那女子。他似乎有什麼顧慮,沒有張揚也沒有繼續搜索,又轉身離開了。等到男人走了以後,那女子才出來,也跟著走了。」
「哦?」木青歌還是不太明白,「這有什麼問題嗎?你發現了什麼?」
如果沒有發現更大的線索,只是有兩個人闖進來,又沒有做什麼壞事,水鴛不會在這個時候叫醒自己的。
「是的,。奴婢發現了一個問題,那個女人的輕功,可比那個男人的輕功好太多了,她如果要躲開那個男人,大可不必藏到我們院子里來的,直接跑就行了,那男人一定追不到她。而且,她進我們院子的時候,還回頭看了看,似乎在確定那男人有沒有跟上來。」
「所以,你覺得,那女人是故意把那個男人引到我們院子里來的?」木青歌听明白了,卻又不明白,「她為什麼那樣做?我們這里也沒有什麼東西啊。」
「奴婢也覺得奇怪啊……」水鴛頓了頓,看木青歌臉色有些疲憊,知道她這些天很累,頓時又慚愧起來,覺得自己做事情太過欠考慮了,「對不起,,奴婢不應該叫醒您的,您再繼續睡會兒吧,反正也沒有什麼事情,可能是奴婢想太多了。」
「不,你沒有想太多,他們來,一定是有目的的,最近真的事情比較多,你們要千萬。」木青歌雖然還是疲憊,卻又睡不著了,干脆披衣下床。
「,您再睡會兒吧,天色還早呢,您都好久沒有好好睡了……」水鴛急忙攔著木青歌。
「沒事,我睡不著了,干脆就起來算了。」木青歌搖搖頭,水鴛無奈,只得伺候她穿好了衣服。
木青歌起床了其實也沒事,便點了蠟燭練字,最近事情一件接一件的發生,每件事情背後看起來都像是不那麼簡單。木青歌心里有種暴風雨即將到來的感覺。她覺得自己還是太年輕了,還是不夠沉得住氣。所以,想要練練字,練練自己的心境。
好容易等到天亮了,木青歌親自下廚,替木文翰熬了藥膳粥。
粥還沒熬好,便看到茯苓急匆匆地跑過來︰「,……」
總是這樣咋呼,木青歌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仰頭問道︰「出什麼事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