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昔年得意非凡地看著越走越近的人影,臉上的笑容卻漸漸僵硬、消失,眼里是越來越多的震驚和失望,當那人走到他跟前的時候,他五味雜陳地叫了聲︰「媽!」
顧母渾身都被雨水淋透了,衣服緊緊貼在身上,顯得格外瘦小,顧昔年眼楮一酸,傷心的淚水和著雨水滾落下來。
顧母心疼地看著他,緊張地蹲了下來,用粗糙的手輕輕摩娑著他受傷的腳,慈愛地問︰「疼嗎?」。
顧昔年倔強的搖搖頭。
顧母調轉身子背對著他︰「上來,我背你去看醫生!」
「不要,媽,你扶著我就行了。」顧昔年看著母親單薄的後背,實在不忍將自己的重量壓在上面。
「你這是陳舊傷,不能馬虎對待,萬一留下什麼毛病會影響你一輩的,你要是真的孝順媽,你就上來!」
顧昔年只得爬上母親的背,任由母親在風雨中蹣跚著艱難前行,有那麼一瞬間,他產生了錯覺,背著他的是唐糖,每走一步都顫微微的。
到了醫院,已是時間,值守的醫生只做了簡單處置,便要他們明天再來做全面細致的檢查。
出了醫院的門,顧昔年不想要自己的母親再這麼辛苦地背著他,建議道︰「我們打車回去吧。」
顧母白他一眼︰‘你真是不賺錢,不知道錢來的有多難!打個車是你媽一天的工資。」
遠處的小餐館正在爆炒香辣小龍蝦,嗆鼻的辣味飄了過來。刺得顧昔年的眼楮火辣辣地痛,幾欲落淚。
「誒!公汽來了,我們乘公汽!」顧母背著顧昔年上車,其它上車的乘客忙讓開,讓他們母子先上。
顧母也是有點歲數的人了,又是女人,沒多少力氣,掙扎了幾次都沒上去,還是後面的一個壯漢托住顧昔年的**,才幫著他們母子上了車。
車上的人見一個飽經風霜、衣著樸素的中年婦女背著一個眉清目秀的少年。便知道少年腳受傷了。坐著的乘客有好幾個主動起來讓座。
顧母感動得淚光點點,連連說著謝謝,把顧昔年放下,在椅子上坐下。自己卻仍然站著。
有乘客看到顧昔年校服上的標志。不由的對顧母夸贊道︰「喲!你兒子在東湖中學讀書啊。那是重點學校,挺難考進去的,你兒子真聰明!」
顧昔年是顧母所有的驕傲與希望。只要听到有人夸她的兒子,她就高興得合不攏嘴,她只要看到自己的兒子上進,不管多苦多累都覺得特別值得。
她笑彎了眼,無比自豪地說︰「我兒子從小就聰明,學習對他來說不是難事。到現在他的成績在班上都是第一,將來考個武大、華科都不是什麼難事!」
人群中馬上發出羨慕嫉妒恨的‘嘖嘖」聲。
有人說︰「等你兒子考上重點大學,再出來找份好工作,大嬸,你也算苦盡甘來了。」
顧母開心地笑了聲。
顧昔年卻如坐針氈,他的成績早就退步了,只能算班上前十名,不過名次好壞,現在對他而言,只是浮雲。
成績再好又怎樣?他已經被教育局開除了,失去了再呆在學校的資格了,什麼滋生愛情的櫻花樹下的武大,還是基友盛行的華科大,都已是遙不可及的夢了!
而這一切,他卻不敢對自己的母親透露半個字,他的心里恨意千重︰唐糖,你毀掉我的人生,我一定不會讓你好過的!
回到家里,善良淳樸的顧母還在感念一路上好心人的幫助,一再告誡他滴水之恩要涌泉相報,他把頭點了又點,卻渾然忘了自己是怎樣冷酷無情的利用唐糖,傷害唐糖的事了。
吃晚飯的時候,顧母特意燒了個排骨給顧昔年一個人吃,就連年邁的女乃女乃也分不到一塊。
顧母一邊吃著飯一邊告訴顧昔年︰「我今天在醫院看見你那個叫唐糖的同學了。」
「她在那里住院,你肯定踫得到。」顧昔年不以為意地說。
顧母一臉的愧疚和不自在︰「上次,我為了你說假話,覺得怪對不起她,辭了東湖的工作,到醫院來做保潔,怎麼還是會踫見她,你說,這是冥冥之中,良心在追債嗎?」。
「什麼良心債不良心債的!她活該!她就是現在立刻死掉,也是她該死!」顧昔年情緒異常激動,把筷子用力往桌子上一拍,他的父母和女乃女乃都嚇了一大跳,有些驚怕地看著他。
顧昔年像個死火山,平常不發脾氣,人畜無害,但發起脾氣來還是挺嚇人的。
顧母有些不高興地瞟了顧昔年一眼,不滿地說︰「你跟她有什麼深仇大恨?那麼恨他?」顧母特別不滿的說,「沒事別咒人家,那小姑娘好像病的挺重,我向護士打听,護士說她以後可能就是個瓷人了,一場小小的感冒都有可能要了她的命。」顧母望著前方出了會兒神︰「唉!怪可惜的,小小年紀就要死去!」
顧昔年在心里冷笑,果然是天都不容這個賤人!
因為想到明天還要上醫院確診,吃過晚飯後,顧母要打給班主任請假,顧昔年忙一把搶過,對驚詫地看著他的母親說︰「我自己會跟老師說的。」
顧母這才恢復到平常的樣子,囑咐道︰「千萬別忘了!」
顧昔年點點頭,走進了自己的房間,一想父母望子成龍的殷切目光,被學校開除的事他就無論如何也沒辦法跟他們說,愧疚之情折磨得他一夜不成眠。但他不曾悔恨,因為不論為童話做什麼,哪怕赴湯蹈火他也在所不辭,心甘情願。可是,他在心底更恨唐糖了,恨到她現在就暴斃身亡,如果她不去報名參加游戲比賽,說不定高考加十分的好運就會落在童話頭上,就算不落在她頭上,至少自己不會為了阻止唐糖鋌而走險,鬧到開除的地步!
夜深人靜的時候,失眠的人總是大腦特別活躍,顧昔年不由地想到那天跑到醫院里準備打听唐糖是不是掛了,因為班上有流言說她昏迷了好幾天,就連醫生都束手無策了。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唐糖居然奇跡般逃過了死神的追殺!當他心有不甘地來到唐糖的病房時,無意中偷听到唐糖跟同病房的病人家屬講她做的噩夢。
被人推到湖里?被一個小男孩救起?
唐糖短短的幾句話讓顧昔年的心中掀起驚濤駭浪!冷訐順著脊背不斷往下流,他倉皇離開,直出了醫院門,他的心還兀自跳個不停︰不會這麼巧吧,自己舉家搬離原來的地方,居然還能再遇見她?!難道真象老媽所說的良心債無法逃?冥冥之中有安排?
黑夜里,顧昔年恐懼地瞪大了眼楮,不敢睡去!閉上眼,那只在湖水里掙扎的小手就會浮現在腦海里,他用了好幾年才沉到記憶深處的恐怖回憶又找上他了!
第二天,顧母帶著顧昔年去醫院檢查,檢查的結果並不好,陳年舊傷,至少要在家靜養一個月。
顧母一听急了︰「這都快六月份了,七月份我兒子期末考,不去上學怎麼考的好?醫生,你有沒有別的辦法?」
「辦法不是沒有,就是每天交六十元錢做理療,做足一個月。這樣的話,每天可以柱著拐杖上學。」
顧昔年以為母親會拒絕,像她這樣一個一分錢恨不能掰成兩半用,極度省吃儉用的人,怎麼可能花這筆冤枉錢!沒想到她只是臉色刷的變白了,愣了一下,便點頭答應了。
顧昔年嚇得都快原地跳了起來,這樣一來自己被學校開除的真相,不是很快就會被老媽知道了嗎?這絕對不行!
他急忙阻攔道︰「不用做理療的!我就在家里復習,期末考的時候我參加考試就行了。」他注視著他母親,言辭懇切︰「我,我能行的。」
顧母頗感欣慰地看著他,點頭答應了。
顧昔年長長吁了口氣。
雖然被學校開除的事猶如紙包不住火,但他實在不忍心面對父母失望的臉,拖一天是一天吧。
一個星期之後,唐糖被推進了手術室做穿刺,因為還剩幾天就要高考了,夏夜沒辦法來,為了能發揮的最好,他屏蔽了一切與學習無關的思想,包括唐糖。
做穿刺基本沒什麼風險,只是對病情的確診以及病情發展到哪個階段判斷的更精準,更有利于醫生做出最正確的治療方案。
雖然做穿刺會麻醉,但是麻醉藥的作用並不會扺達脊椎,所以當粗大的針頭刺進脊椎的時候,那種疼痛無法想象。
當唐糖從手術室里推出來時,汗水浸濕了全身,整個人仿佛才從水里撈上來,連頭發都是濕漉漉的,無力地趴在推床上,虛弱的一個字也說不出。
一天後結果出來了,整個免役系統呈反常性活躍,是最不好的情況,當醫生嚴肅地告訴唐父和小暖結果時,雖然之前他們做了充分的心理準備,可當從醫生嘴里權威性地說出,他們還是如被當頭一棒,僵在了原地
醫生通知他們,飲食上要好好配合病人,讓身體情況最大程度好轉,為下面的治療——化療作準備。
當醫生告訴化療要連續做四十次,隔一天做一次時,唐父和小暖徹底石化︰四十次,唐糖受得了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