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糖含笑問道︰「你們在聊什麼呢?」
「沒……沒聊什麼。」夏夜反常地結巴了一下,隨即站起身來︰「你等我一下,我洗個澡就送你去醫院。」
說著,急匆匆地上了樓,像是在逃避什麼似的。
是在逃避我嗎?為什麼逃避我?
唐糖狐疑地把視線從夏夜的身上收回,落在阿姨身上,阿姨立刻像是被煙頭燙到一樣跳了起來,很不自然地打了個哈欠︰「哎呦!我得回房睡個美容覺,不然你爸回來看見我一臉憔悴,會嚇到的。」
說著,一溜煙跑了。
唐糖茫然的看著唐心,剛做個準備的嘴型,唐心忙搖著雙手︰「別問我,我什麼也不知道。」便像一只泥鰍一樣溜走了。
剩下唐糖一個人傻呆呆地站在客廳里,不由自由胡亂猜測,他們剛才是不是在討論自己的病ˋ情?病情很糟糕嗎?這也在意料之中呀。
唐糖用力地吸了口氣,自嘲地對著雪白的天花板莞爾一笑。
夏夜洗完澡下樓,和唐糖來到大街上攔了一輛的士去了醫院。
小護士見到他們一個勁的埋怨︰「重病號臨時出院要跟我們報備的,哪能說走就走,萬一有什麼事算誰的?」
夏夜連連賠著,小護士神色才漸漸緩和下來,開始給唐糖做術前檢查。
夏夜趕緊去繳手術費。
等他返回病房的時候,發現牛教授正站在唐糖的床前。一邊翻看唐糖這幾天身體狀況的監控數據,一邊不時的看看似已睡著了正在輸液的唐糖。
牛教授的眉頭蹙了又松,松了又蹙,看得夏夜心驚肉跳。
他仔細地看了看唐糖,她長長的睫毛輕柔的舒展著,小而秀氣的鼻翼微不可察的輕輕顫動,應該是睡著了。
于是忍不住問劉教授︰「病人情況怎樣?」
「病人在發燒,手術看來得往後拖延幾天。」
夏夜這才發現唐糖的眼皮有些微的發紅,他將手輕輕地搭在她的額頭上,滾燙得他像觸了電一樣縮回了手。
猜想唐糖是在救他的時候淋了雨。再加上擔驚受怕。情緒波動大,就是一個健康人在這種情況下都有可能病倒,何況她這個沒有免疫力的重癥患者!
可她一直忍著不說,怕給身邊的人添麻煩。怕身邊的人擔心。
夏夜心里一痛。跌坐到唐糖的床邊。握住她同樣火一樣燙的小手問牛教授︰「等燒退了做手術,成功的可能性多大?」
他希望成功性盡可能的大些,這樣小暖就不用犧牲自己了。
誰不希望美好的故事有個皆大歡喜的結局呢?
牛教授有些訝異地看著他︰「我們不是反復跟你說過嗎?手術只是給病人一次撞大運的機會。如果撞上了,病人就涅槃重生了。」
牛教授頓了頓說︰「如果單純從醫學的角度來說,取出腦瘤,又順利挺過手術抗感染的那一關,病人存活下來了,這個手術就可以叫成功了。」
夏夜自己本身學生,醫學上的存活的概念跟人們普通的理解有著很大的區別,于是他追問了一句︰「您的存活是指的哪種情況?」
牛教授凝視了他良久,緩緩吐出四個字︰「冬眠狀態。」爾後離開。
夏夜一顆心如墜冰窟,冷得連血液都仿佛凝固。
他似乎看見唐糖孤立無援地站在一塊浮冰上,她的四面全是濤天巨浪,不管她往前還是往後,都注定會被驚濤駭浪吞噬,而他,就站在她不遠的地方,卻無能為力,只能看著她腳下的浮冰慢慢融化,她也一點一點向水里沉去……
冬眠狀態,也就是植物人。
現在唯一的希望就只剩小暖了。
一個護士進來查房,用手模了一下唐糖的額頭,忍不住驚慌大叫︰「哎呀!這麼燙怎不拿冰敷?就不怕病人燒壞腦子嗎?」。
夏夜如夢方醒般跟著小護士去護士辦公室領冰袋和酒精給唐糖物理降溫。
在他走後,唐糖閉著眼翻了個身,將微紅的小臉深深地埋進被子里。
我不懼死亡,也寧願冬眠,像一條蛇一樣,身體僵硬,一無所知,即使寒冬,它也沉睡不醒。
因為,醒來看不見小暖……
夏夜領了東西回來,見唐糖換了個睡姿,微愣了一下,將纏繞在她手腕上的輸液管解開,以免影響到輸液,再將她輕輕地仰面平放,把冰袋放在她的額頭上降溫。
然後,他把醫用酒精倒在一條小毛巾上,給唐糖擦拭身體降溫。
雖然與唐糖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因為唐糖是個自重又容易害羞的姑娘,再加上夏夜珍重她,兩人鮮有身體的親密接觸。
他給她擦手腕、頸窩的時候還沒什麼,只是心疼她怎麼可以瘦成這樣。
但是擦到腋下和胸口的時候,淡定如他,臉還是微微紅了,就連手也微微顫抖。
他擦得如履薄冰,翼翼,生怕一不踫到了她敏感的地方。
一直到清晨護士來查房的時候,唐糖的體溫才從40+度降到38+度,夏夜總算松了口氣。
唐糖被一夜的高燒折磨得虛弱不堪,幾乎一直在昏睡,只在護士給她抽血時被針扎得醒了一下。
護士羨慕地看著她︰「你男票對你真好,用酒精給你降溫,大概一整夜未睡吧,兩只眼楮紅得像兔子。」
唐糖只是淺淺地笑了一下,便又沉沉睡去,連夏夜是什麼時候離開的她都不知道,只是醒來的時候見他不在身邊,心里有些失落,想起以前住院的時候。雖然冷清,還好有小暖作伴,現在卻只能望著窗外的白雲發呆。
眼淚就那麼自然而然地流了下來。
時至今日,她還想握一握小暖的手,還想重溫那令她眷念卻又再不可能靠近的溫度。
夏夜臨走的時候交待了小護士幾句便直奔警局,他心里有太多疑問。
昨夜,那兩個打手說,他們剛出去買飯吃就收到峰少的,說有人來救他了,所以要他們殺人滅口。
峰少怎麼知道唐糖會來救他?
根據唐糖的訴說。跟蹤她、對她起疑的只有顧昔年一個。他猜測一定是顧昔年在給峰少通風報信。
他本來就精通電腦,恰好唐糖打開了,他想定位她不過分分鐘的事。
這些林林總總加在一起分析,夏夜發現顧昔年特別想借峰少的手弄死自己。
昨夜夏夜把心中的各種猜測全都跟劉警官提起。劉警官正在通過警方的公安系統綢查顧昔年的通話紀錄。
夏夜到達警局的時候。劉警官已經在等著他了。
他仔細地打量了一遍夏夜。見他毫發無傷,非常欣慰︰「幸虧你沒事,不然我要自責一輩子。」
「我能夠平安歸來。多虧了我們家唐糖。」夏夜提起唐糖就忍不住兩眼彎彎。
「嗯!我也挺佩服她的,我們警方地毯式搜索沒有發現的線索她居然發現了!對了,你要我查顧昔年的通話紀錄,我們警方沒有發現他昨天晚上跟峰少通過話。」
夏夜了然一笑︰「他肯定是用別人的通知的峰少。這就是這條心機狗謹慎之處,從不輕易露出馬腳,就算全天下人明白這些惡毒的事是他做的又怎樣,就是拿不出有力的證據指證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逍遙法外!」
「逃得月兌法律制裁逃不過良心的追債!」
夏夜冷笑︰「無恥之人哪里有良心?如果有良心就不會做出這些令人發指的事了。至于什麼惡有惡報,時辰未到的話,完全是對付不了壞人自我安慰、自我麻醉的話!」
劉警官有些欽佩地看著夏夜,這孩子雖然年青,但是頭腦比大多數中年人還清醒,以後前途不可限量。
他拍拍夏夜的肩,安慰道︰「消消火,我們不得不接受顧昔年這次又溜掉的事實。」
「他不會總是這麼幸運的!」夏夜嘴角翹起︰「結怨太多,我就不他出來混就不用還!況且,我也不會對他這種卑劣行為坐視不理!」
從警局出來,夏夜準備直奔醫院,每次只要一想到唐糖孤獨地躺在病床上他都心疼不已。
從小到大,她就那麼孤獨的長大,好不容易遇到小暖,以為可以收獲一份滿滿的,真摯的,甜蜜的愛情,但終究一切不過是浮雲。
夏夜正唏噓不已,老媽打來了,她在里驚慌地說︰「小夜,你快回來,家里發生了大事!」
夏夜的心跳亂了好幾個節拍。
雖然他知道大事是什麼——老媽賭博的事東窗事發了,但心里還是非常擔心,不知道叔叔會不會原諒他老媽,這個家會不會因此而散了。
他趕回家時,看見老媽像個做錯事的小孩貼在牆角站著,無比膽怯地看著坐在沙發上的唐爸爸。
唐爸爸一雙大手抱著自己低垂的腦袋,一副倍受打擊的模樣,就連听到夏夜回來了,他也沒有動,仿若雕像。
夏夜猶豫了一下,走了,在唐爸爸身邊慢慢坐下,艱澀地開了口︰「叔叔,老媽的確錯的太離譜,但是……我還是想厚著臉皮請求你……能原諒她。」
過了一會兒,唐爸爸才有了反應,他無力地靠在沙發上,整個人顯得很憔悴︰「我不怪你媽,是我太疏忽了,這麼多存款在變少,我卻一無所察,是我對這個家對你媽關心得太少了,罪有應得。等我休息一陣就去銀行想辦法貸款,好不容易談成一筆大生意,偏偏資金周轉不靈。」
他看了一眼縮在牆角的,滿臉的無可奈何︰「你去給我做頓早餐吧,下飛機到現在我一直沒吃飯呢!」
夏夜暗暗松了口氣,知道餓就證明叔叔還沒有被猝不及防的打擊擊垮。
老媽如釋重負般答應了一聲,將功補過般趕緊鑽進廚房做早餐,順便問了她兒子一句︰「你吃過沒?沒吃就一起吃。」
「好。」夏夜應了一聲。
「你昨夜被人抓走沒怎麼吃虧吧?」唐爸爸關切地問。
「還好,唐糖及時把我救出來了。」
「唐糖呢,現在情況好嗎?」。
夏夜想了想才說︰‘她現在情況不好,正發著高燒,連定在今天的手術都沒辦法做。」
唐爸爸蹙緊了眉︰「這孩子就是這點不好,身上有個病痛什麼的總喜歡忍住不說,她也沒想想她不比普通人,可以仗著身體好挺一挺就了。她越拖病情只會越惡化。」
‘她這次會發高燒全是為了救我時淋了雨引起的。」夏夜內疚地說。
唐爸爸听了良久沒有。
吃過早餐,唐爸爸就去銀行辦貸款的事去了。
夏媽媽一面收拾客廳一面問夏夜︰「你今天沒課嗎?」。
「怎麼沒課?我請了假的。」
老媽停了下來,有些擔憂地看著他︰「你這樣頻繁的請假,修不修得到學分?」
「這個老媽你就別擔心,我自有分寸。我就是有些事想不明白,老媽不是戒賭好久了,怎麼又犯了?」
老媽立刻變得尷尬起來,支支吾吾道︰「是的一個賭友極力慫恿的……」
「哪個賭友?」
「就是……你打听這個干嘛?你該不是找她興師問罪吧。」老媽瞪大眼楮驚恐地問。
「是又怎樣?他拉你下水不應該受到懲罰法嗎?再說,我總覺得這件事里面有陰謀。」
「陰……謀?」老媽吃驚不小。
「所以你必須告訴我這位賭友是誰,這樣我才能順藤模瓜,找出真相。」
老媽遲疑著說︰「就是住在民主路的王麗王阿姨。」
夏夜一听,立刻站起來向門外走去,老媽在背後忐忑不安地看著他離開。
夏夜與王麗有過一面之緣,說來也是很久的事了,那時他還在上高中,從唐心嘴里得知老媽深陷賭潭,于是跑到賭場大鬧,與賭場里的人大打出手,他把那伙人狠揍到地上爬不起來,那伙人也把他扁得遍體鱗傷。
他老媽見他阻止她賭博的決心是這麼強烈,才最終迫不得已戒掉了賭博。
也就是在那次打架中夏夜認識了王麗,畫著妖冶艷俗的濃妝,穿著低胸的超短連衣裙,一看就不是什麼良家婦女,夏夜完全想不通老媽怎麼會連這種人都認識,果然是賭桌上認識的沒有好貨色。
夏夜按照他老媽說的在一家發廊里找到了王麗。(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