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緩緩停下,胡靈第一個掀開車簾跳出去,轉過身扶了呂九娘一把。
許諾最後一個下車,由春棠扶著,端著一副閨秀的模樣緩緩下車。
胡靈見了,不由低聲說了句︰「我要你有你這切換自如的好本事,我娘就不愁我嫁出去後惹事了。」
「我哪是切換自如了,自始至終都是個標準的淑女。」許諾嘴角輕翹,笑意如漣漪一般蕩漾在眼中。
「得了吧,能厚臉皮說出這種話,還好意思自稱淑女?」胡靈用極小的聲音反駁,話音中帶著掩飾不住的笑意。
呂九娘在一旁抿嘴笑,臉上亦是真誠而燦爛的笑容。
三人由婢女引著進了花廳。
她們進去時里面已經有了不少人,許諾一眼就佳仁縣主沒坐在最上座,反而坐在此坐在次座上,正一臉乖巧地和上座的人說話。
佳仁縣主平日要麼是冷漠,要麼是傲嬌,很少流露出這樣的神態。
不知道的還以為佳仁縣主是個小棉襖呢。
許諾不由多看了上座的人一眼,見此人二十出頭的樣子,眉清目秀,面上表情淡淡的,絲毫不為席間的熱鬧所干擾。
此人身著華麗,許諾便認定她來自皇族。
當朝皇上子嗣稀薄,沒有這麼大年紀的女兒。
此人只能是先皇或者其他王爺的女兒。
許諾這麼推理著,余光看向呂九娘。
呂九娘側身後輕聲告訴她︰「隋國長公主。」
許諾點頭。表示知道了。
這位隋國長公主是宋太宗的女兒,《宋書》上對其的記載是︰「幼不好弄,未嘗出房闥。太宗嘗發寶藏。令諸女擇取之,欲以觀其志,主獨無所取。」
隋國長公主性子文靜,自幼不喜玩鬧,卻深得太宗喜愛,當然皇帝也十分疼愛這個幼妹,有什麼好的都會留給她一份。
她很少外出參加宴席。這次是寧王親自下了帖子才來的。
她參加的宴席雖少,卻都有十足的重量,被她夸贊過的娘子更是都得了好親事。
可以說是她識人。也可以說她給那些娘子帶來了好運氣。
無論如何,她是京城人們開宴時十分歡迎的一位。
故此,佳仁縣主才會顯出這副恭維討巧的態度。
佳仁縣主看到許諾幾人進來,立刻轉頭看了一眼。而後對著隋國長公主道︰「姑母。您瞧,這位就是許家六娘,您最愛茶,今日可算是遇到懂茶的人了。」
蹴鞠比賽前那次許諾當著許多人的面,駁了佳仁縣主的面子,沒有點茶。
佳仁縣主似乎沒放在心上,可這次早早就在隋國長公主的面前說了當日的事情,話語間無限地貶低許諾。
佳仁縣主這麼說的同時。許諾胡靈呂九娘三人矮身施禮︰「兒見過長公主,見過縣主……」
後面恭賀的話她們早早就商量了。如今不過是背一遍。
三人一起說,倒顯得很有誠意。
行過禮後便有婢女將三人帶來的生辰禮呈上去。
佳仁縣主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禮物,目光掃過三人,在呂九娘的發上停留了那麼一瞬,笑著問︰「胡三娘也來了,真是稀客啊。」
二人自幾年前蹴鞠社鬧翻了後,從未共同參加同一個宴席,今日可以說是第一次。
「佳仁縣主及笄生辰我錯過了,十六歲生辰又怎能再錯過了呢?」
胡靈實在是不待見佳仁縣主這種表里不一兩面三刀的人,不待見她的虛偽和手段。
若不是因為王八娘對呂九娘做那種事,佳仁縣主的生辰她永遠不會來。
「听聞許六娘子師從蘇州葉娘子?」
隋國長公主一直安靜地坐著,有時被佳仁縣主問得急了才回答兩句,如今卻主動問了人!
佳仁縣主聞言大喜,雖然她與這位姑母並不熟悉,但到底是她的姑母,听了她的話立刻就要給許六娘臉色看了。
許六娘就算得了皇後的重視,若是惹了姑母的不喜,依舊在京城的貴女圈里抬不起頭。
她心中大喜,認為請姑母來是個正確的選擇,面上卻不顯露分毫,淡然淺笑地看著許諾。
許諾原本已經隨著胡靈等人落座了,如今又站起來,矮身行禮而後回答︰「回長公主的話,兒去年二月到十月間隨著葉娘子學了半年的茶道。」
說學的是茶道而不是茶藝,顯然代表她是得了葉娘子傳承的弟子。
果然,隋國長公主听了來了興趣,身子都坐直了幾分,問道︰「《茶經》講到了哪里?」
隋國長公主性子安靜,不喜多言是出了名的,很少像今日這般,故此席間很多人都在留意二人的對話。
《茶經》的內容許諾穿越前就全讀過了,後來也隨著葉娘子學了一遍,不久後被蔡襄寫出來的《茶錄》,以及宋徽宗編著的《大觀茶論》她也有所了解。
雖然她點茶的動作不如葉家人,或者一些老茶人,但茶的理論上的知識她了解的還算深刻,故此不怕旁人詢問。
她澄澈的目光中透露出點點自信,卻不顯得張揚。
每一個神情都把握地剛剛好。
「兒喜茶道,學的時候便多了幾分認真,《茶經》全書都學過了。」
來到汴京後她遇到過不少對她是葉娘子弟子這個身份感興趣的,卻很少遇到像隋國長公主這般真正因為對茶感興趣才問她的人。
「可願與我探討一二?」隋國長公主面上露出一抹笑意。
她先前從佳仁縣主那里听聞了許諾,本以為是個目中無人的小娘子,不想竟然這般沉穩大氣,毫無佳仁縣主口中所言的張狂。
許諾舉手投足間皆顯大氣,又隱隱帶著幾分雅然隨性,禮儀也不比呂九娘這種最標準的貴女差,通身帶著茶人應有的氣韻,故此幾句話間就從隋國長公主這里博得了好感。
「兒自然願意,不過……」許諾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隋國長公主打斷。
「佳仁與我說過,你師承葉娘子,不能可外傳,便隨我去別間談論吧。」
隋國長公主一邊說話一邊將手遞給一旁的婢女,顯然是要婢女扶著她離開。
原本「淺笑嫣然」的佳仁縣主坐不住了,她告訴姑母那些東西是說許六娘欺軟怕硬,讓姑母給許六娘一些眼色瞧瞧,最好能讓許六娘下不了台面。
怎麼姑母非但沒有按照她預想的那樣做,還如此抬識許六娘,竟然要與許六娘單獨談論茶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