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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之前,受郭太太之邀,張瑾跟著靳氏也去同在揚州的郭家西府做了一回客。
西郭身為如今鹽務四大總商的首總,自然是富甲一方。府院雖受制所限,佔地不敢太過逾矩,但里頭種種樣樣皆是精致非凡,比之汝南侯府不差分毫,更不必說張瑾去過的那些有限的普通官邸了。
旻七郎在此展示了他自個養的戲班子,一出戲看下來,那唱腔那身段那行頭那陳設,簡直叫張瑾咋舌,幾乎這時候才恍然這小子竟然是個一等一的富二代。
倒惹得張瑾心中俗氣的月復誹,好好的億萬富二代做不成,要去做落馬的官二代,難怪人不平衡了。
自然,這是她胡說的,兩人認識這幾年,她自知旻七郎不是這樣人。他是富慣了,除了新安書院,也不曾去過揚州外的地方,所以並不覺得這富貴稀罕,心性只與常人一般。
旻七郎出身這房是長房,其親娘郭大太太也是個難得的爽利人,因自個原也是鹽商的女兒,如今仍做些許買賣,說話辦事熱情大方。這份熱情大方比端寧郡主的又有不同,一個是矜持中透出來的,一個則是直白爽利的。後者幾乎叫靳氏招架不住。
因見兩人結伴這里玩那里去,很是歡樂模樣,郭大太太不禁連聲的感嘆︰「旻七郎的脾氣像我,太直,與他姐妹們一向玩不好,今日有了荷姑。倒是歡聲笑語不斷了。」
「兩人年歲相近,玩得來也是常有的。」靳氏笑了笑道。
郭大太太聞言卻嘆了口氣,道︰「七郎究竟與他的哥哥年歲差距得大些。因此他這脾性,去到郡主娘娘那兒,反而相投些,倒是一件好事。」末了她又看向靳氏,略帶懇求的道︰「往後這混世魔王去到京里,若有調皮搗蛋的時候,還請您為我擔待些。」
雖說知道張生燕又要到了回京述職的時候,但是接下來是留在徽州。還是外放到別處。都是未可知,怎麼就篤定人就會在京里呢?
靳氏先還沒在意她過分親密的口吻,倒是將這個在意上了,面上不顯。嘴里拿話敷衍了。
這事兒盤旋在心里。靳氏一直到的路上。還忍不住咀嚼一二,便在船艙里與棗香低聲說道了幾句。
棗香卻是心領神會的道︰「太太慣是聰明的,怎這事倒糊涂了?從前。端寧郡主不也看好咱們姑娘麼,只差沒明著說要給兩人定下來了。郭七少爺雖說就要過繼,到底還沒有,郡主必也將這意思與郭大太太說了,這才有此話出來。」
靳氏搖了搖頭,道︰「我原也這樣想,但是今次咱們來揚州,在東府里也這麼些日子,雖說賓主盡歡,但是郡主卻再沒有表過意思。我仔細看著,總覺得她好客歸好客,卻也沒有再配兒女親家的意思。所以才不知這郭大太太的說這話的意思了。」
棗香想了想道︰「莫不是郡主娘娘覺得時候未到?畢竟如今郭七少爺還沒正經過繼去呢……」
「或許吧。」靳氏嘴里這樣說,心里卻不這樣覺得,然而沒有深想,到底還是想著京里不京里的那件事。這事兒與丫鬟也無甚好說的,只能等著問張生燕。
靳氏來時輕松愉快,時略有心事,倒是張瑾始終如一,來時快活,時照舊快活。靳氏與棗香說話時,她在另一間艙房里搗鼓著那些大大小小的箱子。
「郭七少爺好大手筆,這些稀奇玩意兒竟似不要錢一樣,盡數裝了給姑娘。」秋梧難得見張瑾也有孩子氣的一面,竟自顧坐在毯子上耍弄那些海外的稀奇玩具。
其中有個最難得,竟是一口金漆箱子,里頭有著三寸高的小人,一撥發條,一個個都自行開箱加衣,揖讓進退,儼然如生。不僅如此,還能演戲,雖然是一段尋常的才子佳人,但演出一完,人物還能自月兌衣臥箱中,臨出場時還可自動起立。
這可吸引了一干丫鬟的眼球,這可比從前徐善喜家的那只跳舞人偶又來得神奇多了。
張瑾對這些機械玩具倒霉什麼興趣,倒是對那整套的皮影愛不釋手,先前旻七郎也自個兒演了一出,在做戲上,他幾乎樣樣都會點兒。這可娛樂了來到這古代常感無聊的她,因此有這些好玩的給她,也不推拒,說不定以後跟著張生燕去到川府哪個地方,可不見得有徽州、揚州這樣繁華開放、有趣。
下揚州時還是六月,如今回到歙縣已是七月,天上明晃晃的的太陽將人曬得打不起精神。張瑾回到自己屋里沐浴梳洗後,原是要好好午睡解乏,然而听了秋桂一句「京里鎮國府小世孫來了信」,這就頓時睡意全無。
她重新讓丫鬟們給更了衣,這就去尋靳氏取信,不想玉樹還在外間打扇,棗香則睡在另一邊,于是她輕聲問︰「太太睡了?」
玉樹一笑,也輕聲回她︰「不是,老爺進去了,正與太太說緊要話,咱們便出來了。」
張瑾知道她是對著自己才將話說得明白,因此也沒辜負她的好意,一點頭道︰「那我去瞧瞧平哥兒,老爺與太太說完了,你再叫我。」
玉樹應了聲好,張瑾轉背就去了旁邊平哥兒的屋里。
那屋與正屋相連,原也只是相連,但若繞到碧紗櫥後頭,那就與正屋里屋緊貼著,若仔細的听,確能听到人聲。
平哥兒原也是午憩了,但是張瑾一來,他自然不肯睡了,定要纏著他。不過他並不愛吵鬧,雖是纏著,也就是貼著張瑾,張瑾看書,他就在涼榻一邊安靜的玩七巧板。
張瑾這時候最要安靜,她手里捧著書,腦袋卻有意無意的貼著牆那邊,也不讓丫鬟近到來服侍,一意听著隔壁的聲音。
也虧得她耳聰,硬是听到了細微卻也清晰的靳氏與張生燕的聲音。
「這事你也不必過分上心,我原說過了,荷姑還小……」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