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維琳在一旁坐下,探頭去看那繡棚,打趣道︰「三在繡什麼?可是蓋頭?」
楚維琬面上一紅,輕輕打了她一下︰「渾說!」
屋里幾個丫鬟亦笑了起來。
如此一來,倒是把尷尬和嬌羞都拋開了些,認認真真說起了這樁婚事。
那日進宮,楚維琬是忐忑萬分的,再是貴女,在宮里的貴人跟前,那也就是官宦出身的姑娘,便是和當年康平爺的嫻貴妃娘娘同出一脈,也是老黃歷了。
皇後出身舊都望族,幼年時曾听母親細細說過舊都閨閣故事,嫻貴妃那是驚為天人不可攀,言談舉止親切又大方的惠毓郡主是許多人家教導姑娘的準則。
楚維琬清楚這些是客套話,心里狐疑為何皇後會這般抬舉聞家,面上卻不敢露出絲毫疑惑神態。
她的這些不解,在見了太後之後便一清二楚了。
太後待楚維琬就沒有這麼客氣了。
榮和縣主打小就深受太後喜愛,楚維琬是踩著榮和縣主出頭的,迎春宴上,人人都見識到了榮和的失態,叫寵愛她的太後也跟著失了顏面。
崇王不是太後親兒,長公主卻是太後捧在掌心上長大的,長公主與崇王妃親近,幫著來做了幾回說客,太後才願意見一見楚維琬。
許是心中存了偏見,饒是楚維琬再進退得體也總覺得還差了些什麼,若崇王妃是她嫡親的兒。這門婚事太後定然是不同意的,但因為崇王非親生,有些事情上太後也不好太過于強勢。
這事就推到了皇上那兒。
興許是應了婆媳就是世仇,太後心里排斥的,皇後就暗暗說了些好話,正好皇上又要用兵,為了安撫崇王府,就干脆給了崇王妃這個面子。
「聖上指婚,我如今瞧著是風光,實際上。太後那兒……」楚維琬說完。抿著嘴搖了搖頭。
楚維琳沒料到宮里是這麼一個狀況,轉念想了想,勸道︰「三,不管皇後娘娘是個什麼心思。總歸是幫了你一把的。以後你是在崇王府過日子的。也不用日日去太後跟前。只要崇王妃和世子喜歡,那就行了。」
楚維琬緩緩點了點頭︰「母親也是這麼說的。」
「小定的事情,都準備妥當了嗎?」。
崇王世子很快又要離京。時間並不充裕,這一去又是小一年,還是早些定了才好。
「母親都安排好了,」楚維琬仔細說了各處安排,道,「王妃那兒的意思是明天春天過門,說是會選幾個日子呈上去,讓宮里算一算定下來。等定下後,母親也要寫信去舊都,請姨母來觀禮。」
楚維琬叫她姨母養了數年,感情極深。
前世時因是匆忙出嫁,又是那樣不好的名聲,黃氏也沒臉請上京,今世能如此風光大嫁,自是要請的。
「等我這兒定下了,就要輪到你們幾個了,」楚維琬嘆息一聲,頗有些感慨,「一眨眼,都要說親了,再一眨眼啊,都嫁出去了。」
提起自己的親事,楚維琳不知該從何說起,抿了一口茶,突然就想到了楚維瑢︰「四那兒,大伯娘可有看中意的?」
楚維琬搖了搖頭。
楚維瑢是庶女,以黃氏的性子,庶女的婚事只要叫旁人說不出一個錯字來就好,她是斷不會費上十足的精神去操持的。
不過眼下就不一樣了,楚維琬高嫁親王府,若是庶妹差得太多了,一來傷了崇王府的臉面,二來黃氏也要被人說道幾句,因而黃氏現在是憋著一股子勁,等忙過了楚維琬的小定,就要仔細替楚維瑢挑一挑了。
楚維瑢本以為好前途無望,如今看來她沒有去聞老太太和黃氏跟前轉悠,而是選擇親近楚維琬,真是一個正確的選擇,楚維琬脾氣好,不會為難她,反而會拉扯她一把。
「我與你說個認真的,若三叔祖母那兒有個什麼好意向,你就該應下,我們幾個年紀差得都不多,你和維琛、維瑚又是同年的……」楚維琬說到這兒便停了下來,沒有繼續說透。
楚維琳卻听明白了,楚維瑚這麼個狀況,又比她晚了幾個月,對她並不會有什麼影響,只是楚維琛那里,李氏瞧著楚維琬和楚維瑢一個個熱熱鬧鬧,怎麼舍得隨便給楚維琛選了夫婿,到時候看不上這個嫌棄那個,折騰了一兩年,活生生拖累了後頭的們。
不過,常府那里透了口風,楚維琳倒不擔心這個,恐怕到時候還是楚維琛要惱她趕在了前頭。
眼瞅著時間晚了,楚維琳告辭出了梅苑。
回到了清暉苑,用了晚飯之後,早早也就歇下了。
翌日起來神清氣爽,楚維琳把滿娘叫到跟前,吩咐道︰「回去與你爹爹說,讓三哥哥今夜老時間老地方等我。」
滿娘眨了眨眼楮,反應過來楚維琳找楚維璟何事,忙不迭點了頭,回家去了,再回來時,便說事情都辦好了。
寶槿從烏木匣子里抓了一把銅錢給了滿娘,輕聲道︰「你是聰明人,管好嘴巴。」
滿娘笑著謝了賞。
楚維琳斜斜靠在榻子上,盯著那烏木匣子半響,心里打定了主意︰「寶槿,去喚寶蓮來。」
寶蓮聞言趕緊過來,笑道︰「姑娘尋我?」
楚維琳示意寶蓮在繡墩上坐下,道︰「昨日去看了三,她要小定了,我送些什麼禮物好?」
這些人情往來上的事體,楚維琳經常和寶蓮商量,寶蓮听了點頭道︰「是該送的,奴婢把小庫房的冊子拿給姑娘,姑娘選一選?」
楚維琳捧著冊子看了一圈,並不滿意。
寶蓮指著其中一項,道︰「不僅僅是姑娘您,另幾位姑娘定也會準備禮物的,奴婢想,她們送的定是首飾居多,不如姑娘選這個臥羊筆架,掐絲琺瑯做的,又好看又實用。」
「你忘記啦?」楚維琳搖頭,道,「這個筆架是我十歲生辰時,大伯父送我的,哪里好再轉送給三。不如這樣,你看看我還有多少銀錢,去鋪子里選一套好看的頭面來?」
寶蓮一怔,心里盤算了一番價格,道︰「姑娘,外頭鋪子里東西好壞都有,一些好的特別精致好看,卻也貴得厲害。不好的送不出手,好的著實費錢哩。」
「又好又便宜,哪有這麼美的事情,要是銀錢不夠,或者就把用不著的首飾熔了,再打些好的。」楚維琳催促道。
寶蓮見此,趕忙又去捧了幾本冊子來,指給楚維琳看︰「姑娘,手頭上的現錢還有四百多兩,太太留給姑娘的私房錢另外存著,不在這里頭。余下的,各式金銀luo子還有不少,與其熔了首飾,不如就熔些luo子吧。奴婢想著,姑娘也不一定現在就要定下花多少銀子,先去看過了東西再來算錢。」
楚維琳听完,點頭道︰「說得有理,咱們先看了東西再說。」
寶蓮把冊子都收好,從正屋出來後就去尋了雁君,低聲吩咐道︰「你去和周媽媽說一聲,我手上的銀子有旁的用處了,不能投給她了。」
雁君听了有些詫異,前幾日明明說的是有小一百兩能拿出來,今日怎麼就又不行了?不過她素來听寶蓮的,便不問緣由,急匆匆去了。
等到了夜里,寶蓮又問雁君話。
雁君皺著眉頭,委屈道︰「,我去尋周媽媽,還未開口,周媽媽就塞了銀票給我,說以後再不敢叫我們投銀子了,這就把之前的本錢和紅利都算清楚。」
寶蓮驚訝,道︰「怎麼回事?你問了周媽媽沒有?」
「怎麼沒問呀!」雁君嘟著嘴,道,「叫周媽媽奚落了一頓,只說是不肯與我們清暉苑有瓜葛了。」
周媽媽不明說,雁君又不是個會問話的,寶蓮便不再多問,琢磨著改日親自去問一問。
今夜是她當值,寶蓮匆匆回了正屋里,抬頭見楚維琳坐在燈下看書,燈光下眉目清秀溫潤,心里不知為何突然就打起了鼓。
輕手輕腳在一旁杌子上桌下,寶蓮取了竹簍過來縫補衣物,一針又一針,腦海里全是周媽媽的事體。
猛然間心領神會,手上一顫,一針扎入指尖,泌出一顆紅珠子。
寶蓮不敢喊痛,捏著手指抬眸看楚維琳。
原來是這樣的……
原來她往周媽媽那里投銀子的事情楚維琳從一開始就知道了,上一回旁敲側擊過一番,如今是狠下心不叫她賺這些利錢了,這才去周媽媽那兒堵了她的路,又借口給楚維琬備首飾,要算清楚賬上的銀錢來敲打她。
她原本已經動了心思想挪一挪楚維琳的私房錢,虧得還未下手去做,若不然,這事就是明晃晃的放在了楚維琳的眼皮底下,就算姑娘再疼她,這等錯事下,也不能輕易饒了她的。
這麼一想,寶蓮後怕不已,還好,沒有動那些銀子。
西洋鐘響了,楚維琳抬頭看了眼時辰,放下了書冊,道︰「叫寶槿隨我去一趟頤順堂。」
寶蓮此時心情煩亂,聞言就去喚寶槿,送了楚維琳出門,也正好趁著這會子工夫仔細理一理心緒。
寶槿曉得楚維琳的目的地,熟門熟路繞到了琉璃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