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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維琳抿了唇,垂下眼簾不再看李氏,她怕自個兒壓不住彎了唇角。
李氏今日的裝扮,與平日里實在相去甚遠。
京城楚氏雖然離開了舊都,可府中人的眼光、審美依舊與在舊都時差距不大,不說楚家,京城里上至皇親國戚,下至平民百姓,都好舊都的精致典雅。
之前大趙氏給常郁映準備的嫁妝,即便是「俗氣」的金銀玉石,多也是舊都款式,取一個「巧」字。
李氏出身將軍府,是地地道道的京城人士,未發家前,用不上好東西,如今是風光了,可到底是武家,女眷們的日常所用也沒有那般精細,因而李氏嫁過來之後,頗為羨慕其他妯娌。
做了楚家婦,倒是添了些好東西&}.{},可比起何氏、黃氏那幾位,她的底子實在空了些,又是庶子,章老太太還在,又是何氏掌了三房的錢,除了拿出自個兒的嫁妝銀子,李氏也沒法大把置辦。
李氏知道,她手上能上得了台面的東西不算多,與其穿戴些叫人笑話的首飾,干脆清爽些,她兒女都不小了,也沒必要整日跟花蝴蝶一樣,因此這些年,她「素淨」了很多。
可今天,李氏卻突然把收在箱底里的東西拿出來了。
李氏生性敏感。只一眼就曉得楚維琳和楚維璦在笑話她,她臉上一紅,自個兒也曉得是夸張了些,只好裝出一副不知情的樣子,上前與章老太太行禮。
章老太太看她的模樣,一股子氣梗在胸口,剛要諷刺幾句,念著今天是楚維琛過小定的日子,便壓了下來,嘆息著搖了搖頭︰「你這是何必呢!」
李氏訕訕笑了笑。
「我曉得你在想什麼。」章老太太嘆了口氣。「你總想著曾家與咱們天差地別,雖然你應承了這門親事,卻還想端著架子給曾家人一個下馬威,叫他們莫因為攀了這門親就小瞧了我們。小瞧了維琛。」
李氏垂頭不語。章老太太說的便是她的心思。
在李氏眼中。曾家與楚家根本不能相提並論,即便是同為習武人家,曾家也比不上發家前的李家。曾家現今有出息的就只有要娶楚維琛的曾家二郎。
曾家二郎是位參將,有軍功在身,依著李家,也算能有個好前程。
李氏听了章老太太和她娘家大嫂的話,點頭應了親事,可她依舊有自己的猶豫和擔心,她「不欺少年窮」,可她怕白眼狼。
越是底子虛、沒有經歷過起伏的人家,就越不懂什麼叫做「姻親」,什麼叫做倚仗。
就好比娶了楚維瑤的許家,一個鴻臚寺司丞家的竟然也敢低看楚氏女兒,就算楚維瑤是庶女,可楚家是什麼樣的人家,他許家又算是什麼東西,當真是貽笑大方,也就是楚維瑤自己稀里糊涂的,才會叫人那般作踐。
李氏想起楚維瑤的時候,感慨唏噓怒其不爭,更是厭惡許家的無禮無狀。
就算楚維琛和楚維瑤的性子差了遠了,可李氏依舊怕曾家會和許家一樣,不懂輕重。到時候,楚維琛是不會忍著,但就算是鬧翻了天,吃虧的只會是女人。
楚維琛在家中不算得寵,萬一出了事體,章老太太不肯出頭,李家那兒又不啃聲,李氏想想都怕,便一心一意想著要給曾家一個下馬威。
章老太太上上下下又打量了一番李氏,到底是耐著心思勸她︰「曾家若是曉事的,進了我們楚府大門,這一路行來,只看園子景致、屋里擺設,就該曉得輕重了,若是個糊涂人,你今日便是把整個庫房頂在腦袋上,她也瞧不明白。既然要做了親家,就別想著下馬威了。」
萬一來的是個識貨的,下馬威不成,還叫人笑話。
楚維琳和楚維璦在屋里,最後這句話,章老太太便沒有明說。
李氏听得懂,自己也覺得那一身金銀別扭得很,便依言回了屏羽苑重新梳妝。
楚維琳看在眼中,她自個兒當了幾個月的母親,比從前更能體會這種心情,看著李氏的背影,不由想,五叔母這幾年也真是不容易的。
何氏把事體都安排妥當了,便進來向章老太太回話。
楚維璦壓著聲與楚維琳說悄悄話。
想著不久前長公主府中的春宴,楚維琳問道︰「你去了沒有?今年如何?」
「去了的。別人家啊,都是幾個一道去,兄弟們都是陪襯,我們家是反過來了,就我一個姑娘,去給兄弟們做陪襯。」楚維璦說著說著自個兒也笑了。
楚維琛要過小定,便沒有去春宴,楚維瑚更不用提了,府中就只楚維璦一人,何氏喜歡春宴的熱鬧,又想多與其他府里的太太女乃女乃們往來,便叫楚維璦去了,又帶了府中的幾個小子們。
「那豈不是無趣?」楚維琳問她。
「語姝在,我與她一道。」楚維璦道。
提起葉語姝,楚維琳甚是想念,自從常、葉兩家退親之後,她再沒見過葉語姝,兩家如今的狀況,她也不方便去葉府拜訪。
「她還好嗎?」。
楚維璦點了點頭︰「她退親的事體都一年了,當著她的面,倒是沒人會說什麼,背地里那些,她也不怎麼放在心上,我瞧她是挺好的。」
「大伯祖母和大伯娘那兒,可還提起過?」楚維琳又問。
「這我就不曉得了,」楚維璦眨了眨眼楮,「我是喜歡語姝的,原本也就是三哥哥不點頭。」
楚維璟是為了楚維琳與楚倫歆考量,楚維琳心中感激,可楚維璟也有十八歲了,便是不與葉家,聞老太太那兒怕也不想繼續拖下去的。
「對了,」楚維璦眼楮一亮,附耳與楚維琳道,「那日我和語姝沿著湖邊走了會兒,隔著湖瞧見了三哥哥,他時不時看著我們,我那時想啊,莫不是擔心我們一不落水了,現在想來,難道他是在瞧語姝?」
楚維璦說得俏皮,楚維琳失笑,道︰「這個就只有三哥哥曉得了。」
「不對,」楚維璦搖頭,「去問五弟,他就在三哥哥邊上,興許他知道。」
兄弟之中,楚維璟和楚維琮的關系一直很好,楚維琳想,還是問一問為好,若楚維璟真的有些心思,到底過了一年了,莫要再為了楚倫歆和她顧忌太多。
家里有喜事,楚維琮便沒有去學堂,只在書房里念書,等時候到了再過來。
等李氏換了身衣服回來,前頭便有人來報,說曾家來替楚維琛插頭的全福太太已經到了巷口了。
何氏與章老太太說了一聲,便去二門上相迎,楚維璦去院子里請了楚證賦回來坐了上座。
等了會兒,何氏引著曾家人來了。
曾家來的是曾家二郎的姑母,舉手投足間,規矩不差,禮儀不失,笑起來時春風滿面,叫人頗有好感。
章老太太瞧著也滿意,等禮數全了,何氏與李氏請了曾家大姑去了屏羽苑。
楚證賦在官場上模爬滾打了數十年,眼楮毒,等人走遠了,與章老太太道︰「這曾家,可不會滿足只有一個參將。」
「人往高處走,想發達,也沒有什麼錯。」章老太太道。
楚證賦模著胡子沒有,楚家不想要一個扶不起的姻親,有野心並沒有什麼不好的,若是一直不見進展,豈不是要讓楚維琛一輩子出不了頭了嗎?只要是個拎得清的,倒是件好事。
楚維琳陪著一道去了屏羽苑。
楚維琛端坐著,面色平靜,曾家大姑依著規矩,說了許多吉祥話,奉上了玉如意,又替楚維琛插了簪。
禮成之後,何氏請了曾家大姑去吃酒,楚維琳與楚維璦留下來陪楚維琛。
楚維琛叫蘭羽把玉如意收了,曾家是盡量拿出好東西來了,可在楚維琛眼中,比不上楚維琳擁有的。
曾家與常家,本就不是能擺在一起說的人家。
楚維琛自嘲地笑了笑。
楚維琳知道她在想什麼,憶起李氏今日模樣,耐著心思勸了楚維琛一句︰「你與我比什麼?你打小就愛與我比,與八比,越比你就越急。之間真要比來比去的,看看大姐姐,看看三,我們誰比得上?你該和你自己比,拿今天的曾家和十年後、二十年後的曾家比,那才有意思。」
楚維琛一怔,也不曉得听進去沒有,咬著下唇不。
楚維琳看她如此,便閉了嘴,能听進去的,這一句夠了,若听不進去,她也不用苦口婆心吃力不討好。
想著花廳那兒宴席也該開了,楚維琳起身,剛坐下就見楚維璟和楚維琮結伴而來。
曾家大姑略動了筷子,吃了幾杯酒,起身告辭。
楚維琳不著急回常府,她與常郁昀商量好了,等他下衙與楚倫煜一道回到楚府,再接了她和霖哥兒回去。見時間還早,楚維琳把楚維琮叫到一旁,問起了楚維璟的事情。
楚維琮听了格外不自在,模了模鼻子,道︰「我怎麼會去問三哥哥這些呢。」
「真不知道?」楚維琳追了一句。
楚維琮支支吾吾,最後一咬牙點了頭︰「反正,三哥哥不討厭葉家的。」
楚維琳撲哧笑了,有這句話,她也就明白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