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的霞光透過窗台映得窗紙通紅,朱月暖隨意的坐在窗邊,沐在那片通紅中,手中拿著一把小刀在一塊木頭上有一下沒一下的削著,顯然,她是初初才動工,木頭也只被削去了一半的外皮,一切還都是那麼粗糙無形。
昨日屋里的狼狽經過了這一晚一日,似一切仿佛不曾發生過般的收拾得無蹤無痕。
悅茶快步推門進來,手掩著門扉沖著外面瞅了瞅,才快速關上門,神情有異的跑到了朱月暖身邊,輕聲喚了一句便沒了下文︰「小姐……」
「有話就痛快說,吞吞吐吐的做什麼?」朱月暖頭也沒抬,低頭吹了一下木頭屑,細看了一下下刀的位置,繼續拿刀劃下一筆。
「二小姐她……」悅茶為難的模著自己的後頸,神情躊躇。
「嗨,你還來勁了?」朱月暖听了半天沒听到下文,不由抬頭睨了悅茶一眼,挑眉催促了一句,又繼續手中的活兒。
「二小姐她……似乎有孕了。」悅茶清了清嗓子,湊到朱月暖身邊把聲音壓得低低的說道。
「有孕就有……什麼?!」朱月暖乍然听到這一句,隨意的應著,可話說一半她突然回過味來,大驚之下一時失了準頭,手中的刀倏然間劃偏,在木頭上留下長長的一道刻痕,最終落在了她的手掌邊緣上,雖然收得及時,卻也滲出了一絲血,「嘶~~」
「哎呀,小姐,你的手出血了!」悅茶驚呼,連忙抽去那小刀放到一邊,捧了朱月暖的手便要細看。
「小傷,沒什麼打緊。」朱月暖不在乎的抽回了手,隨意的甩了甩,手指抹了抹血跡,漫不經心的按住了傷口,繼續催促道,「你都打听到了什麼?快說!」
悅茶不放心的瞧著朱月暖的手,這會兒听到她的催促,忙壓低聲音說道︰「我听到二小姐和她的丫環說話猜的,只怕,二小姐已有月余的身孕,只是,長姐未嫁,她就出不了門,所以……所以……」說到這兒,悅茶瞄了朱月暖的臉色一眼,愣是沒把後面的所以說出來。
「所以,他們才會想到接我回來,才會逼著我出嫁,一切也不過是為了他們的女兒。」朱月暖的唇邊浮現一抹諷刺的笑,語氣平靜的接道,就仿佛說的是別人的故事,而不是她的終身她的親人。
「小姐,或許……事情也不是我們想像的這樣,畢竟,我只是听了只字片語,沒了解透整個事件呀,爺不是說過嗎?不能以偏概全,任何事情,哪怕是親眼所見,都未必是全真,所以,小姐不用傷心的。」悅茶看著朱月暖語速飛快的寬慰著。
「你哪只眼楮看到我傷心了?」朱月暖不屑的白了她一眼,重新回到那位置上繼續刻她的木頭,絲毫沒把手上的傷當回事,一邊隨意的應道,「我只是更堅定了一點,那就是,他們不把我當女兒,那我就更能走得問心無愧了。」
「小姐,這樣不好吧……」悅茶卻是猶豫的看著朱月暖,弱弱的勸著,「他們畢竟是小姐的家人,小姐也不是爺……其實,就算是爺,他也不是真的無拘無束的,老在的時候,他每回回來,不還得乖乖的听從家里安排去相親?爺是重情重義之人,要是知道小姐……會難過的。」
「如果小舅舅在這兒,他斷不會如此逼我做不願做的事。」朱月暖手中的動作頓時頓住,冷聲反駁,「而且,若是小舅舅,他待我至誠至真,他若有需要,便是賣了我,我也心甘情願,可他們……能和小舅舅比嗎?」。
「小姐,人命關天,你還是三思一下吧……畢竟,落子無悔。」悅茶長長一嘆,倒是沒再羅嗦下去。
「什麼人命關天?」朱月暖顰眉,側頭盯著悅茶,「她自己惹的孽,難道也算我頭上?更何況,我只是自己不嫁,又沒攔著她出門,若是可以,她大可以頂了大小姐的名頭出去,我屈就當個二小姐也不是不可以的。」
「哪能這樣算,族譜上明明白白的事兒,而且,大小姐前幾天那麼一鬧,如今整個攬桂鎮的人可是全都知道了朱家大小姐的英雄事跡呢,你說的,行不通。」悅茶無奈的搖著頭,說起了各種消息,「對了,小姐要我打听的事,都有著落了,那秦家叫秦時宇,家中世代經商,家底極厚,是雁歸縣數得上的富商,秦是嫡長子,下面還有一個嫡親妹妹叫秦時月,還有三位庶弟一個庶妹,秦本人呢,才名與財名都是雁歸縣里極有名的,加上他長得也是一表人才,所以,縣中名媛們都將他視為如意郎君。」
「誰愛嫁誰嫁。」朱月暖撇嘴,沒有半點兒興趣。
「那位書生呢,叫楚宜桐。」悅茶打量她一眼,繼而說起了楚宜桐,「他家祖上曾為皇家打造神兵,得了御賜‘巧奪天工’的匾額,在攬桂鎮也曾是風光過一時的,只是後來卻因家中人才凋零,到了楚的曾祖父、祖父一輩,更是因賭敗了家,如今,楚的父親守著鐵匠鋪子,那匾額也早就名不副實,但這位楚老爺一心一意的想要振興鐵匠鋪子,只可惜,楚一心撲在聖賢書上,楚二叫楚二炳,平時只愛玩,三天兩頭不見人影,如今的家境怕是不怎麼好……」
「楚宜桐?」听悅茶提到那個書生,朱月暖倒是起了點兒興趣,放下了手中的東西認真听著,「那人倒是有幾分小舅舅的氣息。」
「嗯?小姐說楚像爺?」悅茶驚訝的問。
「有那麼一點點兒味道,一樣干淨,一樣清……雅。」朱月暖單手支著茶幾托著下巴,露出一絲笑容,隨即又似想到了什麼一般,「噗」的笑出聲,「他們家的名字還真逗,出一筒,出二餅,取這名字的人一定愛打麻將。」
「啊?哈哈,還真是。」悅茶一愣,听到朱月暖這麼一說,細細一品,不由哈哈大笑。
「篤篤~~」就在這時,門被輕輕的叩響。
「誰啊?」朱月暖的笑瞬間收斂,不客氣的問。
「,是我。」門外響起一個溫溫柔柔的年輕女子聲音。
朱月暖嘟了嘟嘴,沖悅茶挑了挑眉,悄悄的問︰「你剛剛說的人命關天怎麼算的?」
「長姐不出門,當妹妹的便不能嫁,二小姐已有月余身孕,若傳出去,怕是三條性命不保,而且,朱家、楊家還有那男方一家的名聲,怕是毀盡了。」悅茶忙也悄聲的把這嚴重後果告訴了朱月暖。
「還能這樣?」朱月暖頓時深鎖了眉頭,「可是,關楊家什麼事?」
「楊家是小姐的外祖家,是楊家的女兒,這女兒的女兒做出這樣的事……」悅茶無奈的攤手,明明白白的告訴朱月暖,「這事兒麻煩,所以,小姐千萬慎思慎行。」
「呼~~~真是大|麻煩。」朱月暖頹然的仰在椅背上,雙手捂住臉,低吟著揉了揉。
「,我是月馨,我能進來嗎?」。這時,外面的聲音多了一絲猶豫,但還是再一次的叩響了門。
「進來。」朱月暖一臉不情願放下手,沖著房門應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