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院出來的老人,身穿一襲青色儒衫,儒巾下發已花白,卻掩不住曾經的清雅面容,正是朱月暖的姨公徐恆江。
「這兒是我的家鄉,我在這兒,有什麼奇怪的?」徐恆江撫著須,慈祥的笑著,從朱月暖手中抽出了胳膊,手指虛點了點她,說道,「這幾日,書院中頻頻有學生議論染錦布坊的大小姐設擂招親,給秦時宇做套下局,還在學院門口對禹知圍追堵截,我一听,便猜到是暖丫頭你。」
「姨公真乃神人,這都猜得到。」朱月暖訕訕的笑著,神情間卻沒見多少尷尬之色。
「整個禹洋府還能找出第二個膽大包天的朱月暖嗎?」。徐恆江捋著長須,輕笑道。
朱月暖垂手站在一邊,偷偷的打量著徐恆江,確定他並沒有什麼責怪之意,才笑嘻嘻的繼續說道︰「謝姨公夸贊。」
「哈哈,昔日,楊公曾戲言,你是楊慕凡第二,我還不信,今日算是見識到了,果然,也只有敘拾那樣不羈的人,才能教得出你這樣的學生。」徐恆江聞言,不由撫須大笑。
他的話,卻也引起了眾學子們的好奇探望,悄然間,還有兩三人在交頭接耳的低語,隱約能听到幾句「沒想她竟是青淼先生的女學生」之類的驚嘆。
「姨公,您老是什麼時候回來的呀,我還以為您老和姨婆都是禹洋府呢,這才沒去請安的。」朱月暖咧了咧嘴,岔開了話題。
「比你稍早幾日回來的,住在禹洋府,好是好,就是閑得慌,不如這兒。」徐恆江解釋道,瞧了她一眼,含笑問,「今兒來得巧,便與我一起歸家去吧,你姨婆可是嘮叨了你好幾天了。」
「啊……」朱月暖一听到這一句,頓時慫了,雙手合什可憐兮兮的看著徐恆江拜托著,「您老還是饒了我吧,我現在去……姨婆一定不會放過我的,我還有好多事沒做完呢。」
「方才,你說禹知瞻前顧後,這會兒,你怎的也怕了?」徐恆江看著她打趣道,頓時也引起了眾人一頓哄笑。
「老師,月暖姑娘說的極是,確實是學生不對……」楚宜桐見狀,忙上前對著徐恆江恭敬的回話。
「你莫要護著她。」徐恆江卻是打斷了楚宜桐的話,伸指虛點了點朱月暖,「四年前,你在禹洋府設擂,為的是募銀援助邊疆百姓,此是義舉,我便不說你了,可今時今日,你設擂卻是拿自己的終生大事兒戲,卻是過了,所以,你還是乖乖的去向你姨婆好好的解釋解釋,要不然,她殺到你家,到時可莫怪姨公我不救你哦。」
「我去,我一定去。」朱月暖嚇了一大跳,立即舉起手保證,「我肯定會去,但,不是現在,等……事情有了結果……嘿嘿,再去。」
「你以為躲得過初一,還能躲過得十五?」徐恆江佯怒的瞪了她一眼。
「我沒想躲啊,只是想專心處理完這件事,再去好好的向您老和姨婆請安,您老不是也說過嗎?做事要善始善終,您老還說過,要落子無悔,我可是一直記著呢,如今若是三心二意拖拖拉拉的對待這件事,不僅愧對您老教誨,這對對手而言,也都是極不尊重的事不是嗎?所以,為了表示對秦的尊重,我決定一定花上十二分的心思,好好的作準備,到時候,秦就是輸了也能輸個心服口服對不?」
說到秦幾字時,朱月暖故意重重的咬著字,目光也掃了,徹底將她的不滿表現了個徹底。
「你呀。」徐恆江看了看面前圍著的人,揮了揮手,「大家都快些回家去吧,不早了。」
「那,姨公,我改日再來看您老哦。」朱月暖頓時松了口氣,飛快的接話。
「暖丫頭,你莫急著走,既然你現在不想隨我歸家,那你便隨我去喝杯茶吧。」徐恆江卻是看穿了她的意圖,及時說道,「敘拾的膽大,你倒是學了個十成十,而學問,我還得考較考較你。」
「哦~」朱月暖頓時蔫了,但徐恆江已經發話,她也不好當著他這麼多學生的面讓他下不來台,便訕然的點了點頭。
「學生告退。」眾學子們見沒好戲看,徐恆江又發了話,便沖著徐恆江齊齊行禮,四散而去。
原地只剩下楚宜桐、秦時宇和康子牧三人。
「隨我來。」徐恆江也沒在意,沖三人揮了揮手,便領著朱月暖往書院內走去。
往上百來級的台階後,知俞書院幾個大大的字被雋刻在石門坊之上,一群青瓦白牆的建築也展現在眼前。
看著面前層層遞升的房屋,朱月暖眼中滿滿的好奇。
「這邊。」徐恆江領著朱月暖往左側拐去,來到一座叫品軒的院子前。
進去一看,朱月暖才,這品軒竟然是個茶樓一般的所在,雖然沒有杏娘子的竹屋雅致,但這兒的布置、牆上的字畫絲毫不比那兒的遜色。
此時,品軒內還有不少的學子逗留,看到徐恆江帶了朱月暖進來,紛紛起身對徐恆江行禮,順便向朱月暖投上打量的一瞥。
「此事如何善了,可心中有譜了?」進了一間淨室,徐恆江在桌邊坐下,看著小童送上他常喝的茶退出去之後,才看著了她平和的問道。
「沒有……」這兒沒什麼人,面對的又是如同外祖父一樣的長輩,朱月暖倒是褪去了偽裝,無奈的搖頭說了實話,「此事說來話長,其中又有一些不能外道的苦衷,我思來想去,也只有嫁人一途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可我又不喜那個秦時宇,才一時想出的緩兵之計,至于最後如何,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你這幾日,是專門來尋禹知的,怎麼?你中意他了?」徐恆江和她說話倒也直白,沒有拐彎抹角。
「也不是……」朱月暖不好意思的咧了咧嘴,大方說道,「我之前是覺得他和小舅舅很像,可如今瞧著,倒是我錯看了,他行事太迂腐,沒有小舅舅的灑月兌,而且,強扭的瓜不甜……」
「你倒是好眼光。」徐恆江輕笑,撫了撫須說道,「他的啟蒙是我教的,為人處世、學識人品,我也算是清楚,他確實能與敘拾平分秋色,或許,他的才學,比敘拾還要略勝一籌,敘拾聰穎,卻是心不定,而他卻能沉靜下來,看待某些問題,也比敘拾透徹,至于他如今這番躊躇,也非是他瞻前顧後不敢應你,實在你此番所為太過了些,怪不得他。」
「姨公,您老也覺得禹知比秦時宇要好啊?」朱月暖眼前一亮,笑盈盈的問,「所以,您老不反對我找禹知去參局嘍?」
「我可沒這麼說。」徐恆江橫了她一眼,「原本,此事大可以再簡單些,秦時宇提親,你不願,拒了就是,中意禹知,也可以請了媒人上門去提親,為何就非要弄出這麼一局?他若應了,此局就必須得勝,如此,他豈能不深思?」
「一開始,我也沒想到他啦……」朱月暖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耳後,吐了吐舌頭,「純屬意外。」
「他答應了你什麼?竟讓你這般逼他。」徐恆江又問。
朱月暖一五一十把那天的事情告訴了徐恆江。
「如此,你便回家去等,他應下的事,絕不會反悔,只不過如今還未想到兩全之策罷了。」徐恆江听到這兒,也不問其中有什麼隱秘,只就事論事的給她分析道,「他若會去,你不用天天來此,他也會去,他若真不去,你天天來堵他也是無用,反而會影響了別的學生,明年便是秋闈了,他可是此次最有希望高中的人選之一,你若天天來,傳將出去,以後他秋闈有個什麼閃失,可就說不清了,而且,學院里的先生們也不可能一直不聞不問的,鬧大了,對你更不好。」
「好吧,反正……我也是打算明兒起就不來了。」朱月暖聳聳肩,對徐恆江說的後果絲毫沒放心上。
「明白就好,回家去吧,你姨婆那兒,有我呢。」徐恆江滿意的撫須點頭,最後也算是給了她一個回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