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落和穆戰北在新皇登基一年,局勢穩定之後,兩人去了一趟封地。
這是桑落第一穆戰北的封地,東邊靠海,氣候濕潤,跟西北完全成對比。雖然空氣帶著幾分潮濕,不過在開始適應之後,這樣的氣候還是挺舒適的。
桑落連蓮心都沒帶著,只帶著冬至幾人和幾個親衛,輕車簡行。
封地的府邸並不比京城的親王府遜色,恢弘大氣,彰顯著這家主人的身份和地位。夫婦兩人並未通知其他人,不過等到地方的時候府中管事的也早就得到了消息,一早就在候著了。
女主人這是第一次,諸人見禮的同時也忍不住偷偷的觀察著,將那些傳聞跟真人對比著。
桑落只淡淡的掃了他們一眼,姿態很高,可眼底倒也沒幾分輕蔑。分寸把握的極好,不會讓人覺得不舒坦,卻也讓人有種不敢侵犯的高姿態。
穆戰北對這些從來都不在意,他知道妻子能做的很好。
就算兩人再想要躲懶,又不見客人,可光是府邸里的一些事情就讓人忙的停不下來。等安生下來的時候,已經是過了晌午了。
桑落長松一口氣,好笑的看著穆戰北皺眉,顯然是對為了瑣事這般忙碌極為不滿。
「走吧!」穆戰北很快收斂神情,堅決不讓妻子看到自己的短板,所以立刻生硬的轉換話題。
桑落笑了笑,也不點破,順勢站了起來。
事實上,他們走這一趟,也僅僅只是為了接下去的事情罷了。
穆戰北的親王府中較為偏僻的一處獨院,名為「往生院」。名字看似有些不吉利,不過只用一塊簡單的酸枝牌匾,顯然是這院子的主人自己書寫的。
往生院里乍一入眼的景色很漂亮,濕潤的微風拂面而過,帶來淡雅的花香和樹木青草香,讓人覺著心曠神怡。
等往里走,看到的景色陡然一變。隔著一條蜿蜒的小溪流,這頭風景優美,那一頭卻是稀稀落落的只有幾株只長著稀疏發黃樹葉的小樹。
乍一看,恍若兩個世界。
小溪流的水很清澈,在院中蜿蜒穿插流淌,盡頭則是一個小小的石亭。
石亭中,一個身穿白色長衫的男子斜斜倚在石亭的欄桿上,背對著他們,也不知道在看些什麼。
「你倒是有閑情逸致。」踏入石亭,桑落看了石桌上放著的茶水和各色點心,一旁還放著幾本話本。眼角余光正好看到穆戰北黑了臉的樣子,禁不住輕笑。
白衣人回頭,若是穆懷年在此定會大驚失色!
這人分明就是他那個為了他應該已經中毒死去的父皇,康宣帝穆華錦!
穆華錦懶洋洋的起身,給穆戰北和桑落見了禮︰「華錦見過小叔,小……嬸!」就算是到了現在,這一句「小嬸」也叫的不是那麼的心甘情願。
穆戰北冷哼一聲,拉著桑落在一旁坐下。
穆華錦笑了笑,對自家小皇叔的性子也是了解,自是不會在意。更何況,他現在寄人籬下,介意又如何?
穆華錦給兩人斟滿茶水,茶水已經微涼,不過他並未在意。只是看到了小皇叔和小皇嬸,難免就想起當初在京城的日子。他當初如何也不可能想到,有一天他竟是會喝著這已經涼了的茶水,卻覺得可口的很。
三人見了面並無什麼知心話要說,只不過是閑扯了幾句。穆華錦也是要問一問京城中的事情,穆懷年剛剛登基,年紀又小,穆華錦這個當父親的自是要多關注幾分。
穆戰北是肯定不會回答了,倒是桑落代為回答了一些。
「……新皇雖然年紀不大,可為人沉穩,做事妥當。又有諸多老臣在旁輔佐,做的尚算得心應手。」桑落對新皇的評價其實是很高的,不單單是有這些老臣們的看顧輔佐,新皇本身就是個有才華的。當然,她家王爺的功勞她就不說了,免得被人當成這是在邀功。
雖然,在某些人面前其實完全就沒有邀功的必要。
穆華錦聞言有些感慨,接下去就開始變得有些沉默起來。
桑落和穆戰北也不計較,穆華錦當不成皇帝也是被迫的,他要是表現出真正的放下了,他們反而會懷疑這人太會做戲,肯定在暗中要做什麼手腳。他這副放不下的樣子,反而讓人放心。
桑落和穆戰北只在封地住了小半個月,權當是度假了。
臨行前一天,不出桑落意外的收到了穆華錦的邀請。
桑落安撫好有些惱怒的穆戰北,獨自赴約。有些事情有些話,也的確是要說清楚的才好。
月下美人燈下玉,月華傾落,讓桑落美的仿若落塵的仙子一般。就算穆華錦現在已經看開了很多,可也禁不住有片刻的失神。
桑落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並未出聲提醒。
好在穆華錦也不若從前那般執著,很快就回過神來,略顯尷尬,輕咳一聲,道︰「請你,是有些疑惑想要解開。」
桑落輕笑一聲︰「是想要知道為何會救你?」
穆華錦點點頭,他的確很想知道。雖說他也有很多的猜想,可猜想就是猜想,不從她口中得到確切的回答,他始終不能安心。
桑落淡淡的掃了他一眼,笑意淺淡了幾分︰「也不怕讓你知道,當初解藥制出來的時候便是兩份。我當時的想法是,寧可丟了一份,也不想去救你!先去問一問你,也是打著讓你說出要解藥的話來,也好借此讓太子對你死心。你死了,太子登基。以太子的心性和年紀,等他長大有本事了,殷家和親王府若是想要月兌身也並無任何阻礙和困難了。你若是活著,對殷家和親王府終歸是有些妨礙的。」
「我卻是沒想到,你當時竟是會做出那樣的選擇。我不管當時你有幾分真心,可你當真該感謝你當時的那丁點善心。若非如此,我也不會改變主意最後救了你。不過我也不想讓你繼續妨礙到殷家和親王府,所以干脆趁著你余毒未清之時將你送出京城,又營造出你已經駕崩的假象。等你醒來,一切都塵埃落定。你身在王爺的封地,就算你有心想要做些什麼,卻也是沒那機會了。」
「這便是當初為何會救你的緣由了!」
等她離開許久之後,穆華錦的腦海里還在不停的反復的想著這一番話。
沒有他心底最為隱秘之地渴求的原因,僅僅只是因為他當時做的那個選擇。
說到底,那是因為太子!
穆華錦自嘲的勾了勾唇,除此之外還能因為什麼?
終究是他的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