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珠 第083章 夜見

作者 ︰ 意遲遲

扈秋娘道︰「姑娘,那梅姨娘似乎有些不大對勁。」

好端端的,她沒事派個小丫鬟到後花園是為了打探什麼?她要那小丫鬟拾兒窺探的又是誰?是劉府的姑娘,還是今兒個頭一回上門的若生,抑或是蘇彧?

「當然不對勁。」若生微微眯起雙目,映入眼簾的綠意就似乎更加濃重了些,顯得她的眸色也幽暗了起來,「劉在她跟前,都快不像是劉家的主母了。」

哪有丈夫病了,將這侍疾的事一股腦交給姨娘的道理?

梅姨娘八成,還是沖著她跟蘇彧來的。但今兒個是她跟錦娘先去的小涼亭,使了丫鬟們自去折草采花圍攏來斗草玩耍,蘇彧幾個是後來打從另一條路走過來,瞧見了她們,才一並靠近來的。

拾兒顯然已在那假山處藏了好一會。

若生沉吟著︰「秋娘,我有件事要提前同你說。」

「何事?」扈秋娘听她語氣鄭重,不覺一怔,「姑娘請說。」

若生就將面向窗外的臉轉了回來,定定看向她,也不猶豫躊躇,只稍稍略緩了幾息工夫,便一口氣將事情鎮定自若地說了。

扈秋娘听完面露訝色︰「姑娘,那鄭氏的話當真?」

「她那時已是駭糊涂了,不管能說不能說只會拿出來說了好邀功,不會是假的。」若生搖了搖頭,「我听著那鄭氏的話,只覺那孩子可憐得很。便忍不住動了心思想要找到她。」

一開始,她不便也不能隨意同姑姑三叔幾個說明自己為何想找雀奴,便只能借口于雀奴那雙奇異的眸子,說是好奇所致,故而寧願親自跑來平州也要看一看。

然而到了眼下這個時候,事情已經牽扯上了劉刺史這等身份的人,而且劉刺史府中明面上看起來沒有問題,可不管是梅姨娘也好,還是劉刺史那似是而非的病情,都在時刻提醒她。這些事情遠沒有她之前所想的那樣簡單容易。

她半藏半說。同扈秋娘吐露了些許要緊的事,見扈秋娘面色似有動容,她便趁熱打鐵,說道︰「那鄭氏也不知收了多少銀子賣了她。她一個比我還小些的姑娘家。只怕是苦頭都吃盡了。」言罷。若生長長嘆了一聲。

檐下棲著的鳥雀也忽而振翅而去,只留下幾聲撲稜聲漸漸在風中散去,恍若她的那一聲長嘆。

扈秋娘年少時。也是吃過這等不被父母兄弟喜歡的苦頭的。

她娘也是不過為了二百兩銀子,就能賣了她給旁人沖喜,到最後差點連命也丟了。

因著自己曾經歷過這樣的事,扈秋娘設身處地一想,心頭便也沉痛起來,對若生道︰「奴婢全听姑娘的。」

但說完,她仍勸了若生一句︰「但事情一旦辦不成了,姑娘也不要猶豫,咱們立即便啟程回京城去可行?」

「那是自然。」若生點點頭。

恰逢綠蕉鋪完了床從臥房里走出來,扈秋娘便對若生說︰「奴婢去四下里打听打听梅姨娘的事,順道再看看是否有人見過那異眸的孩子。」

然而話雖如此,她們心里頭卻都是知道的,劉刺史買下雀奴,斷不可能只是為了領回家做丫頭的。

雀奴的生母是東夷人。

東夷跟大胤兩國交戰多次,兩國的關系從來稱不上和睦,但總有那為了銀子絞盡腦汁,在兩國行走倒賣貨物的商人。

這些人,不止買賣絲綢香料毛皮瓷器等物,還販售人口。

邊庭一帶,據聞有不少人牙子,專門做這門生意。

一個從東夷偷偷帶進大胤的舞姬,能賣出十分可觀的價格,有時候,只這一筆銀子,就能叫那人牙子舒舒服服、高高興興地過上好幾年。

但帶人過來,極難,極難……

這是要命的活計。

所以能留在大胤的東夷人,屈指可數,像雀奴這樣,身上既有大胤人的血脈,又流著東夷人的血的,更是罕見。

任何一個願意花銀子買下她的人,其目的都不會單純。

若生昔年也從雀奴口中斷斷續續听說過些往事,更是明白雀奴過的日子是何樣的,所以買下她的人,一定牢牢將她藏在了不為人知的角落里。

劉刺史會如何藏人?

她心中無底,扈秋娘出去轉了一圈回來也說,從沒有人見過異眸的姑娘。至于梅姨娘,這府里的下人里也沒有人知曉她是從何而來,只都說劉刺史十分寵愛她。

若生想了想,問道︰「梅姨娘為何沒有孩子?」

她被抬了姨娘,也有三年了,為何連一個孩子也沒有。

扈秋娘答︰「奴婢也想著這事,所以套了套劉家下人的話,說是梅姨娘早前曾有過身子,只是沒能保住。」

「哦?」若生有些吃驚,想著梅姨娘跟江氏的相處方式,分明是梅姨娘佔上風的才是,那樣的人又怎會不千方百計保住自己的孩子?

「底下的人對這事也是諱莫如深,支支吾吾的。」

「劉刺史像今時這般寵愛她,是一開始就如此,還是她沒了孩子之後的事?」

扈秋娘微愣,低聲道︰「奴婢听著那口風,似乎先前也只是平平。」

這便說明,是梅姨娘沒了孩子之後,她才在這府里佔了上風!若生心下莫名一冷,隱約猜測出了些事,可一來沒有證據,二來虎毒尚且不食子,那樣的事,她是連深想一番也不敢的。

但想著江氏听到梅姨娘來時,那陡然尷尬起來的神情,連刻意去掩也掩不住,若生就禁不住垂下了眼瞼。

這位梅姨娘,不是一般人呀……

日頭偏西的時候。錦娘打從外頭進來,問了若生一番住得可還舒適,又說明日再來尋若生,這才趁著暮色四合時,走了。

很快,屋子里掌了燈。

外頭的天色,也變得昏而暗沉,樹影變得猙獰詭譎起來。

去關窗的綠蕉剛剛往外探出半個腦袋往昏暗中看了一眼,便低低驚呼了一聲。

若生跟扈秋娘都立即被驚動。

扈秋娘問著「出了什麼事」,一邊疾步靠了。

綠蕉拍著胸口。轉過身來。「沒事,是元寶……」

窗下黑魆魆的,她往外一看,就看見了兩只綠油油的眼楮。登時唬了一大跳。往常都說元寶長得胖。貓眼不過兩道縫。這擱到夜里再看,這眼楮也不算小了。

它跳上窗台,舌忝著爪。一邊「喵嗚」了聲。

扈秋娘回頭看若生,請示她該如何做。

若生扶著椅背重新落座,無奈地看看元寶,只得道︰「先帶進來。」劉家的事,他們還是一頭霧水,不能叫元寶在外頭胡亂瞎跑。

如是想著,她不由得月復誹起來,蘇彧那邊的人,竟連只貓也看不住,真是人不如貓……

「喵……」元寶輕手輕腳地走到她邊上,往那鞋旁一躺,就趴下了。

若生眼神微變,忽然探出手去,將元寶的身子上下一翻,讓它仰面躺倒。

元寶以為她是要來給自己順毛,當家四肢攤開,將肚皮大喇喇袒露出來。

若生卻沒有再動,只眼也不眨地盯著它的肚皮看。

那上頭,竟然寫了兩個字!

——看門。

她愣在了原地。

因留宿劉家,她身邊能用的人只有扈秋娘跟綠蕉而已,至于那些扈從護衛,都只能留在外院。到了夜里,扈秋娘必然是要值夜的,但多個元寶,總沒有壞處。貓比人眠淺,更為警醒,而且夜間不點燈也能視物。

若生回過神,失笑。

真不知該說那人什麼好……

這天夜里,她留下了元寶,元寶也較往常安靜許多,趴在床腳,睜著眼楮,前爪交疊在身前,無形中竟也流露出兩分威嚴來。

若生的眼楮,也一睜就是大半夜。

她認床的毛病並不嚴重,在客棧里尚能睡得安生,可今夜留宿在劉家的客房里,卻許久都沒有睡安生。

大抵是心里頭掛著事,沉甸甸的,郁郁不快,令人難以放心睡去。

外頭的天,已是月上梢頭。

屋子里彌漫著不知名的花草香氣,似幽蘭,又似夏荷,朦朧間仿佛還帶著些許薔薇綻放時的香氣。

氣味怡人,芬芳馥郁。

若生躺在枕上,深吸了一口氣,一股幽香就從鼻子里直透心腑。

她不覺好奇起來,這是什麼花的香氣,怎地似乎從來沒有聞見過?

平州多花木,劉家在平州,這花草也不少見,不止後花園里多,這每個院子里,每個屋子里,也都擺了不少的盆景,里頭的花草,多半都是若生叫不上名的。

她迷迷糊糊地回憶著這間屋子里擺的幾盆花,耳邊忽然傳來「咿呀——」一聲。

不等她反應,虛空中緊接著響起了一陣腳步聲。

她立即喊了一聲「秋娘」,可明明就歇在腳踏上值夜的扈秋娘,卻絲毫沒有動靜。

腳步聲越來越近,若生掀了被子飛快起身,到了床沿一看,扈秋娘閉著眼楮睡得正香甜,不覺吃了一驚,隨即用手去推她,可扈秋娘半點反應也無,一動不動。

恐懼漸漸彌漫上來。

若生又去看元寶,可元寶竟然也閉著眼楮,將腦袋縮了起來,睡了。

她倒吸了一口涼氣。

腳步聲已到近旁。

她隨手抄起了一旁矮幾上的燭台來,抬起頭往前一看。

黑暗中,漸漸浮現出一個身影來,「阿九。」

這聲音……是蘇彧!(未完待續……)

PS︰擦汗,總算可以更新了,大家久等~等會還有更新會陸續發上來的~另外,點娘的屏蔽詞審核詞,已經超出我的想象能力了,上本書也因為同樣的問題中招過……所以考慮了下,以後還是不特地列舉感謝名單了,免得再出現這樣的問題~請大家多多見諒~~你們投的票票跟打賞,俺今後就默默記在心里感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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