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給凌遞帕子的時候她並沒多想,等她回了屋一琢磨,這才琢磨了點門道出來。
凌長相極好,就算她也沒見過多少男子,卻也知道他這樣的面貌絕對是佼佼者之中最突出的那個。在亭中之時便感覺得到他是錦衣玉食的,身上穿的,頭上戴的,皆是大富大貴人家才有的。
再稍一做聯想,京城里姓凌的人家只有寥寥幾戶,而稱得上大富大貴的顯赫人家更是只有靈威侯府,恰恰靈威侯膝下有個十分俊逸,讓京城里的大家閨秀仰慕不已的世子爺凌舒白。
她雖沒見過世子爺,卻還記得她的幾位閨秀好友說起他時的神采,知曉他空長有一張好臉,卻是不愛笑也不愛理人的,性子極冷。
如此一番分析下來,她再猜不出凌到底是何身份,那她就是遲鈍到不可救藥了。
試想,她一個四品官員的女兒,還能把高高在上的世子爺怎樣了不成?他沒拿身份出來壓人就不錯了。
蘇念語在這件事情上糾結了許久,委實是沒想到自己這重活一世,居然還讓她遇到了上一世只聞其名的世子爺。
上一世明明自己到死都沒不知世子爺凌舒白長得什麼樣貌,這一世卻是把比她還不按牌理出牌的人推到她的跟前,委實不能不讓她惆悵。
她倚在窗邊想了一路,眉頭都沒展開過。
馬車一顛一顛地走了,比馬車先走一步的那幾匹馬奔出了十來里路後,帶頭的那匹白馬忽地緩下了步子。
凌舒白提了提韁繩,白馬又一聲長啼,在原地轉了好幾圈方才安分了下來,跟在他身後的幾名陪同打獵的護衛也跟著停了停。
卻見前頭的貴忽地從胸口處模出了一方帕子,看了看,才神色無波道︰「她為何要裝不認識我?」
身後無人敢應答。
凌舒白抿了抿好看的薄唇,拈了拈帕子,自言自語道︰「帕子不過是拿來用的,談什麼貼不貼身?在我眼中,倒沒那麼多計較的。」
幾名護衛雙眸閃爍,瞅著自家主子那一本正經的呆萌模樣,著實不知道要如何跟他解釋這帕子對于閨閣中的女子是有多重要。
個個抽著眼神對視了一眼,便決定不去開口。
凌舒白想了想,問道︰「你們可認得方才那小姐是誰?」
有一護衛稟道︰「看似蘇府的馬車,想必應該是蘇大學士的女兒。」
又有一護衛覺得此回答不算全面,忙又補充道︰「末將听說蘇大學士家只有一名嫡長女,只是這位蘇大姑娘名聲不大好;倒是蘇二姑娘美譽在外,溫婉可人,知書達理。方才末將見那姑娘言行舉止落落大方,談吐不俗,看著更像是蘇二姑娘一些。」
凌舒白嗯了一聲,便沒再說話。
半晌過後,把帕子往懷里一揣,扯了扯韁繩,又一路飛奔了起來。
比起凌舒白的千里馬,蘇念語的馬車自然落後了許多,即便是以最快的速度趕著行程,駕著車到了方才凌舒白停下的那個位置之時也已經過了一刻鐘。
彼時的她已經放棄那暫時想不通的事,決定在軟塌上休息一會。
不料躺下之後,一閉上眼楮,那種顛簸感反而越強烈了,索性坐了起來,像早上那般背靠牆壁,撐著下巴打著盹。
只是這馬車實在顛得很,腳下的路遠沒之前的好走,一晃一晃之間,終于到達了西城田莊所屬的西城鎮。
馬車一靠近鎮上,道路立刻又好走了許多,不顛且順暢。
顛了大半日的蘇念語總算舒了口氣,又听得外頭有小販的各種叫賣聲,便知道馬車已經進了小鎮。
行走沒多久,馬車便停了下來,元香便撩了簾下了車子了解情況,丟給車夫「去西城客棧」幾個字,便又回了車上。
蘇念語便戴著紗巾,挑著窗簾,看著外面的人來人往。
雖只是個小鎮,卻是個熱鬧的,不時有幾個小孩子手里抓著糖葫蘆一舌忝一舌忝,笑嘻嘻蹦跳著走,十分快活。
馬車再一次停下之時,蘇念語將將下車,外頭已經有幾個婦人立在客棧門口迎了她,是前兩日被她派接元秋的幾位婆子。
見她下了馬車,皆是一臉愧色,想來也是自責自己沒做好自家姑娘交代下來的事情。
「大姑娘……」
蘇念語卻是擺了擺手,道︰「到屋里說話吧。」
一行人這才簇擁著蘇念語往客棧里頭走,又帶著她上了樓,進了客棧里頭最好的一間上房。
里頭已經都換上了新枕套新棉被,桌面匆匆一瞥,都是油光滑亮的,想來一听說她要,她們便提前定下了這間房,並讓人進來打掃整理了一番。
不僅如此,興許也是知道她向來喜歡花草,竟在幾處高幾上都擺了幾盆開得正艷的花兒,看著著實讓她心里頭好受了些。
蘇念語剛一落座,便有人端上了熱茶,她趕了大半日的路,也是口干舌燥的,兩三杯下肚方覺得好了些。
氣息一穩,便問了這邊的情況。
一婆子道︰「回大姑娘,西城田莊那邊,我們一直都輪流盯著,表面看著倒沒什麼異常。元秋自從被關起來之後,除了一名丫鬟偷偷給她送了幾回吃的被後,便都無人再靠近了。」
蘇念語柳眉一蹙,「你的意思是說,元秋被關了之後都沒人送飯給她吃?」
婆子不敢隱瞞︰「是的,我們根本近不了西城田莊,也只是看著干著急。」
蘇念語揉了揉眉頭,眼中卻是一片冷厲。
半晌才道︰「大伙都先休息一番,半個時辰後都到樓下等我,我親自去要人。」
婆子們福了福,便退了下去。
元香幫著蘇念語鋪好了床,一模那被窩里暖洋洋的,便知道她們來之前婆子們已經看著時辰打理好了。
便伺候著自家姑娘沐浴了一番,自己也才回房休息。
蘇念語著實是累壞了,原本就起了個大早,還在路上顛了好些時辰,若是換成別家嬌生慣養的小姐,估計早就堅持不下去了。
這一沾著床,沒多久便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