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在路上遇到了劉昭群,蘇念語還不知劉姨娘竟還有個胞弟。
前世不知劉姨娘的真面目,也因為不曾懷疑過她,只知道她是個知縣之女,平日里因著出身問題,在蘇府里頭總是笑臉迎人,蘇念語那會只當她是個安分守己的小姨娘,從來沒有去了解過她的娘家如何。
而重生到現在,她亦是還未來得及對劉姨娘的一切進行更深一層的了解,故,忽地蹦出來了一個劉昭群,蘇念語確實陌生得很。
只記得前世她困在了玉蘭苑之後,沒過幾年,她便听說了劉姨娘的娘家來人,身份已經今非昔比。昔日的知縣因護駕有功,當今聖上月兌險之後立即就給他封了個不小的官;至于劉昭群,她到死都不知道有這麼個人,從這點上可以推斷出,前世的劉昭群並沒多少作為的。
可不同之處在于,前世她不識劉昭群,那是因為他並未到蘇府拜訪父親;今世,他不僅要尋求父親的幫襯,甚至還在祖母那邊露了臉。
誰又知道,他以後會如何?
柳意緩緩說了幾點她認為劉昭群懷有不良居心的疑處︰「……原本奴婢也並未覺得不妥,昨日傍晚時分,奴婢路過一處院子,看到他與劉姨娘正坐著。按理說,姐弟之間說並沒什麼不妥的,可劉姨娘看到了奴婢之後,臉色忽地變了,寒著臉讓奴婢,問到底都听到了什麼。就連那看起來很是溫潤的劉昭群,眼神看起來很是嚇人。」
蘇念語皺了皺眉︰「如此說來,二人必是在商議什麼重大的事情。」
柳意神色凝重。接著道︰「應該是的,只是,奴婢覺得他們二人所說之事,估計和姑娘您有關,故奴婢回了院子,便立即給您飛鴿傳書了,怕您回來晚了。便不好收場。」
蘇念語一听,心中自是一驚,卻是知道柳意不會平白無故如此。便問︰「何以見得?」
柳意道︰「那時奴婢確實是踫巧撞見了他們,當真是不知道他們到底都聊了什麼。劉姨娘看樣子應該是不信奴婢的說辭,在奴婢離開之時,劉姨娘放了話。說是今日她們的談話若是傳到了您的耳里。定會讓奴婢生不如死。」
蘇念語听到這里,一雙柳眉已然深皺。
劉姨娘的手段她是知道的,別看她素日里總是和和氣氣的,私底下卻是個狠角色,真說了會讓人生不如死,那人的下場絕對是好不到哪里去的。
再者,明知道柳意是她跟前的得力丫鬟,卻還是直接沉了臉逼問。可見他們姐弟之間談論的話題十分忌諱被旁的人听去,又是臭臉又是威脅的。無非是知道柳意並不是她一個姨娘能找個借口隨便弄死的人。
一是怕她從普應寺回來之後知道柳意被她整死,會蓄機報復;另外一點則是,柳意是董府撥到玉蘭苑伺候她的,那幾人從董府來的丫鬟婆子,就是祖母都不敢隨隨便便動,最嚴重的後果,也不過像之前的婆子那般被遣回董府。
蘇念語如此一想,不免在心里松了一口氣,若非柳意是外祖母留給她的人,只怕她就算現在回來了,也見不到活的柳意了。
「既然是強調不能讓我知道,想來你的猜測可能是真的。」
說完之後,卻是心中百感交集,她望了望柳意,「別看我是個嫡女,可在我身邊當差,不見得能好到哪里去,反而你們這幾個忠心的容易遭遇不測。」
柳意便笑了,「姑娘說的是什麼話,護主是我們的職責所在,奴婢又是受了董老的囑托,自是一定要把您護好;再者,哪戶人家的宅院里頭沒有點亂七八糟的事情呢!」
蘇念語也跟著神色一松,轉了頭,盯著浮在水面上的桂花出神。
柳意撈過旁邊的浴條幫著刷起背,才刷了兩下,卻听得少女撲哧一聲笑了,以為是自己刷背的力道過輕,弄癢了姑娘。
少女擺了擺手,一雙好看的眸子笑得彎彎的,「我不過是想到了劉姨娘威脅你的事,這一回頭,你就一五一十全告訴了我。」
柳意笑著道︰「奴婢是姑娘的人,自是有什麼事都得和您說,再說了,不到迫不得已,劉姨娘也不敢動奴婢。」
蘇念語點了點頭,想著柳意倒是心里頭都清清楚楚的,不免又有些擔憂,「話是如此說,真把劉姨娘逼急了,什麼事都干得出來,你這段日子還是為好,盡量別出了院子,總歸有我在,劉姨娘不敢冒然在我玉蘭苑拿人。」
柳意笑著應了。
主僕二人又說了會話,蘇念語便讓柳意下去了,順便喚了元香元秋進得屋來。
這會兒,二人剛剛指揮了幾個丫鬟把幾個箱籠放好,一回頭,見柳意來傳了她們,忙匆匆地跟忙活的丫鬟交代了幾句,一同往西廂房而去。
推門進去之時,自家姑娘還懶懶坐在滿是桂花的浴池里。
二人齊喚了姑娘一聲,蘇念語便笑著道︰「外面整理得怎樣了?」
元香道︰「都差不多了,除了一些衣裳被褥需要晾一晾曬一曬,其他的倒不用花什麼心思。」
「你們二人倒是辛苦了。」蘇念語笑著道,又問了元秋,「……你和綠枝呆過幾個月,應該多少知道她的一些習性的,綠枝怕不怕那些蟲鼠之類的東西?」
元秋雖不知自家姑娘為何會有如此一問,卻也是趕忙回答︰「綠枝從小就長在鄉野之間,並不怕那些的。」
「那便巧了。」蘇念語輕笑了一聲,又繼續道,「改日讓綠枝去抓些蟲子田鼠之類的,偷偷扔進我二的屋里去。她最是怕這些小東西的,保準會被嚇得又哭又鬧的。」
元秋一愣,仍是不明白自家姑娘為何忽地興起了整二姑娘的念頭。
蘇念語這才笑著解釋。「綠枝雖成了沁竹居的大丫鬟,二卻是和她不親近的,如此一來,綠枝又如何能得了第一手消息?這些蟲鼠害不了人,卻能讓二花容失色,又能讓綠枝討了二的好,何樂而不為?」
元秋頓時明白了。自家姑娘這是想讓二姑娘的屋里遭了蟲鼠之害。
府中的丫鬟多是家生子,即便是外面買來的丫鬟,多是看到蟲子或者鼠類的東西都是被嚇得驚叫不已的。綠枝若是這時候當著二姑娘把那些蟲鼠給解決了,定能改善二姑娘對她的看法。
如此一來,倒是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元秋忽略掉自家姑娘眸中那一束閃閃發亮的惡作劇之光,低頭應諾道︰「奴婢會找個合適的時機和綠枝說一說。」
蘇念語嗯了一聲。又想起了方才柳意跟她說起的劉昭群之事。忙招了元香過來,「這個劉昭群不是個簡單的人物,他住在府上的這些日子,你便多派幾個人暗中盯著,有什麼異常的舉動便回來告知于我。」
元香不敢馬虎,忙應了。
又窸窸窣窣吩咐了一些事情下去,她也沐浴得差不多了。
在兩個大丫鬟幫著她整理衣裳,擦洗著長發之際。蘇念語突然出聲問道︰「高炊事呢?回來之後都做了些什麼?」
元香道︰「方才劉姨娘讓人去請了她觀翠樓,說是近來老身子不適。要囑咐高炊事一些注意事項。」
蘇念語唇角一翹,心知劉姨娘找她是要問她們在普應寺的事情,倒不擔心高炊事會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頓了頓,道︰「高炊事若是回來了,也跟我說一聲,該是她派上用處的時候了。」
*
蘇念語踏進蘇府大門之時,劉姨娘便接到了風聲。
彼時,她正和她的胞弟倚在木板橋邊上,听得丫鬟的稟報,趕忙回了頭和劉昭群說道︰「大姑娘回來了,還帶著兩筐普應寺的主持所贈送的西域枇杷,想來會先到老那邊走一趟,你只要在這座橋上候著,必能等得大姑娘從這里經過。」
劉昭群不過淡淡一笑,「,我知道了,你快些離開吧。」
心里卻是不把那十四歲的少女當一回事。
劉姨娘見他這副模樣,不禁皺了皺眉,「你可別小瞧了她,自那次從樹上摔下來之後,像是變了個人似的,以前我的話她是句句都听,如今任我說什麼都不好使,還吃了好幾次虧。」
劉昭群揚了揚溫潤的笑容,言語中卻都是不屑,「那是糊涂,竟被一個才十四歲的少女給耍得團團轉。」
「你……」
劉姨娘被氣得夠嗆,袖子狠狠一揮,本是想好好說教說教他這位聰慧過人卻又太過自以為是的弟弟,無奈時間緊迫,生怕自己再不走,等會被大姑娘一行人踫上了可不好,便氣呼呼道︰「總之,你要著點,她心思極深的。」
劉昭群倚在橋欄上,還是那副笑笑的溫潤模樣,「若是心思深,我倒是會提起一些興趣,太過蠢笨,便沒什麼意思了。」
劉姨娘瞪了他一眼,「你最好別壞了好事。」便帶著貼身丫鬟匆匆走了。
才走了沒一會,右手邊的亭廊忽地拐出了一行人,走在前頭的是一位華服少女,鶴立雞群。
劉昭群收回了目光,慢條斯理地望向了遠處的溪流,等著那少女自投羅網。
他對自己一向是自信滿滿,無論是從才學上,還是從相貌上。
可當他轉過身對著少女綻出了笑容,卻只是得了疏離一笑之時,他望著少女泰然離去的背影,溫潤的笑容變得意味深長。
蘇家大姑娘的傾城之姿果真名不虛傳。
也果真如自家所說,不是個簡單的美人兒。
還真有點意思。(未完待續……)